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方好卻拿不定主意,去還是不去?
畢竟,這不是靠自己努力爭取,公平競爭得來的,不管施雲洛到底是怎麼想的,方好知道,很大的原因還是因爲關海波。
她一心想擺脫老闆的影響,沒想到最後還是無形中搭了他的順風車。
如果,她有志氣一點,就應該很乾脆地拒絕,再靠自己的真本事去另覓一份工作,然而……她想到那些誘人的待遇,想到吳中響亮的名氣,還是情不自禁嚥了口唾沫。
慾望與尊嚴交戰,在現實生活裡,往往是前者佔上風,尤其當尊嚴顯得有些隱性的時候,她完全可以忽略她知道內情的事實,就事論事地思考――她應聘吳中,然後,被錄用了。
踏進盛嘉大門前的那一刻,方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
昨天的爭執言猶在耳,她不自覺地把頭昂得高高的,想着吳中這個後盾,面上就呈現出“你們能耐我何”的傲然。
“小陳,來啦!”頭一個跟她打招呼的是唐夢曉,面色和祥,語氣親暱。
方好愣了一下,不得不擠出一絲微笑來,迴應了一句。
緊接着,孟慶華,小范,尚蓓蓓都跑過來跟她熱絡地攀談,對昨天的事卻隻字不提。
同志們和善的態度,親切的笑容象秋風掃落葉一樣把方好心頭的鬱悶清掃得乾乾淨淨。
她爲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臉紅。
回到自己坐了兩年的位子上,頭一回覺得那麼柔軟和舒坦,心情還盪漾在春天般的溫暖中,撇開種種客觀因素,她不得不承認,主觀上其實自己很願意一直留在盛嘉,陪着熟悉的同事們,過跟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的生活。
心裡的天平不知不覺中開始傾斜,吳中,被偷偷置在了翹起的那一頭。
而董其昌的一番誠摯道歉更是讓她感動得差點當場落下淚來。
坐在小會議室裡,董其昌一臉愧色,“小陳,昨天的確是我不好,把你給氣着了,回頭想想,那麼強逼着你也是沒道理的,唉,我也是着急上火,沒辦法,你說這事老懸着,拖一天咱們得耗進去多少精力呢!”
方好早已心軟下來,面色比董其昌還要愧疚,“董哥,你別這麼說,我也不懂事,不幫忙還亂髮脾氣……”
董其昌連忙正色道,“不能怪你,這本來就不是你該承擔的責任,更何況,你跟閔總以前,咳咳……什麼也不說了,董哥今天在這裡給你道個歉!”
方好有點懵,“你,你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嗨,昨天把你氣走之後,我們幾個進行了深刻地反省,怎麼琢磨,你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孩,所以想着,這裡頭一定是有原因的。”董其昌笑眯眯地向她一揮手,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同情,“反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也想開點兒。”
方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隱約猜到了什麼,可她卻無法替自己辯解,這羣人果然個個是人精,順藤摸瓜,竟然也能誤打正着,也怪自己反應太激烈了點兒。
她咬着脣不吭聲兒,突然仰起臉道:“董哥,其實你們誤會了,我跟閔總沒什麼的。”
董其昌暗暗好笑,她這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方好彷彿下了決心,“要不這樣吧,我現在就給他撥個電話,然後你跟他談,能不能成,全看你們自己。”
董其昌擺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啦!”他臉上露出暢意的微笑,往後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方好心頭也隨之一鬆,緊接着躍起施施然的喜悅,“已經……解決了?!”
“沒那麼快,不過也差不離了――昨天晚上,顧律師飛斯圖加特了,嘿嘿,有她在身邊,關總可以高枕無憂咯!”
董其昌自己先放出一副高枕無憂的姿態來,悠然感嘆,“什麼叫患難見真情?這就是了。搞不好,他們兩個就在德國註冊完了回來也說不定,哈哈,若真是那樣,咱們又有得忙了。”
他說得高興,全然沒注意到一旁的方好早已是臉色煞白。
中午,由董其昌作東,留守公司的全部人馬在聚林附近的一個川菜館痛痛快快吃了一頓,席間一掃連日來籠罩在大家頭頂上方惱人的陰霾,唐夢曉甚至還跟小范拼了回酒。人人情緒飽滿,彷彿已經有了得勝的消息,唯有方好,神思恍惚,時不時作赫然驚醒狀,沉默得幾乎沒有話講。
人人都以爲是昨天的糾紛牽扯出了她心頭的情愫以及隨之而來的哀怨,於是個個自覺地不去打擾她,由着她借酒憑弔自己逝去的愛情。
然而,董其昌卻沒想到,臨下班時分,方好竟會給他遞上來一份辭職書。
“你,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董其昌徹底結舌了。
上午不還聊得好好的嘛,女人咋就這麼善變呢?!
方好這一次卻顯得很平靜,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彷彿真的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在他一再地追問下,也不過說了句,“找到了更好的單位,如果錯過了,會覺得可惜。”
這幾天,她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千迴百轉,最後連自己都厭煩透頂,不想再反覆,再折騰。
“再怎麼,也得等關總回來再說吧。”董其昌左右爲難,辭職,在員工人數本來就不多的盛嘉來說,算得上是件大事了,他可做不了主。
“不必了,我明天開始就不來了,該賠多少違約金,我賠就是。”她難得也灑脫了一次。
他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困惑也多,爲什麼他會跟顧律師分手?爲什麼他會找上自己?
當她嘗試去揣摩他的心理時,發現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
兩個同是很優秀且要強的男女,偶爾的一個誤會,誰也不肯低頭,然後漸行漸遠……
現在,一個磨難又將那兩人捆綁在一起,接下來的劇情一點都不難猜,畢竟,與他共患難的人是顧律師,而不是她陳方好。
她害怕那樣的結果,害怕等到最後,只不過等來關海波的一句“對不起”。
方好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心碎,既然如此,那就接着腳底抹油,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