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毒辣,街上只有零星幾人躲在樹蔭下。來往的車輛從我眼前飛速馳過。我直直盯着車窗,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
車內只有我抽泣的聲音。
下了車,我望着面前的建築頓時手腳冰涼。那一刻,我被絕望包圍,眼淚簌簌掉下來而我也抑制不住聲音,我蹲了下去掩面痛哭。
我從沒想過我與淺藍離上一次見面只過了幾個小時,淺藍就已經躺在冰棺裡。淺藍的臉打着腮紅,可透過腮紅我依然能看到她蒼白如白紙的臉。
二嬸俯在冰棺上,臉貼着冰棺,在那裡失聲痛哭。二叔雙目通紅,極力壓制情緒。二叔和我爸在一旁給家裡的親戚打電話通知淺藍去世的消息。我媽則待在二嬸身邊。
“淺藍啊!我的兒啊!”二嬸叫了起來,擡起身子,兩隻手拍打着冰棺。冰棺發出“砰砰”的聲音,試圖喚醒裡面躺着的女孩。
姐姐,你在跟我們開玩笑對嗎?活潑開朗的你怎會自殺呢?
我沒想到淺藍會用割腕結束自己的生命。她選擇在中心公園裡的樹林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一個揹着畫夾的女生髮現了倒在地上的淺藍。身邊的一小塊草地沾了鮮血,草的綠色與血的紅色形成強烈的衝擊,而草紮根的土地被血浸的濡溼。
淺藍因失血過多死在救護車上。
當媽告訴我淺藍自殺的消息時,我不敢相信。我苦笑着說:“媽,不可能的。姐姐今天早上還來找我了一次呢。”
當時,淺藍將一個禮盒放到我手裡,面色憂鬱但嘴角依然帶着笑,眼裡是強打精神的疲憊。
這時我回憶起淺藍那時的狀態,心裡涌起愧疚,我崩潰不已,唯一的發泄便是哭泣。
我爲什麼要相信淺藍是因爲熬夜看書的理由?如果我挽留住淺藍,是不是淺藍就不會躺在殯儀館裡?
我在淺藍身邊坐了一天一夜,眼睛已紅腫連眼淚都掉不出來。我就坐在淺藍身邊,看着她的臉,仔細回想我與淺藍相處的一點一滴。
爸媽來勸我去休息,我搖頭。二叔來勸我去休息,我也搖頭。
“雲淺,媽求你了,去休息好嗎?”媽媽一臉倦容,她望着我的臉,眼睛裡流露出擔憂。
“你坐在這裡一天一夜了,從昨晚坐到現在。雲淺,淺藍最喜歡你這個妹妹了。她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會傷心的。走,跟媽回家。明日淺藍就要被送去火化了。我們回家給淺藍拿衣服,讓她去那邊了別冷着凍着。”
二嬸也走過來對我說:“雲淺,好孩子。看到你不眠不休守在淺藍身邊一天一夜,我就知道你倆姐妹的感情很深。雲淺幫二嬸一個忙好嗎?幫我回去拿拿淺藍的衣服。我不想回家。我想再陪陪我的女兒……”
二嬸還說了很多話,說到最後二嬸淚流滿面,她望着我眼裡皆是懇求的目光。那目光透過二嬸的淚光射到我眼裡,如一塊重石丟進一池塘水裡,漣漪四起。
漆黑的夜空透着如鬼魅的神秘感。幾顆閃亮的星星閃着微弱的光。江風帶着溼氣走來使立在道路兩旁的樹木的枝葉相互碰撞發出沙沙響聲。路燈似有氣無力的老人佝僂着腰立在街道兩旁,發出昏黃的光線。
我與母親沿着道路走着。我對母親說着我不相信淺藍會自殺的話。
回憶一幕幕涌上腦海,我的右手搭上左手臂摸到了一個泛着涼意的手環。我停下腳步,將手環從手上取下,拿着手裡,手環在光下發着亮光。
“媽,這個手環還是姐姐讀大一寒假回來送我的禮物呢。你還記得那天嗎?姐姐笑的很燦爛,說:‘雲淺,這是我們的姐妹手環哦。記得每天帶着。’我每天都帶着,可姐姐卻不見了。”
恍惚之間,手環從我手指間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並向前滾去,在我的眼前閃過一道銀光。我急忙追了上去。
當我拾起手環時,兩道強烈的白光打在我臉上。我轉頭一看,一輛車向我行駛過來。可我雙腿似被膠水粘住一般,我站在原地手裡拿着手環,看着車向我行駛而來。
“雲淺!”我聽到了母親的喊聲。可我就睜大了眼睛,看着車離我越來越近。
“雲淺啊!”一道帶着害怕的呼喊響在我耳邊,接着我感受到有一雙手短暫停留在我的後背。
我被推開了!風吹過我的臉,我重重地落在地上,手裡的手環也滑落撲進大地的懷抱發出清脆的聲音。
“砰”一聲,那聲音炸在我心裡將我佈滿裂縫的心變成透明的滴着血的碎片。我趴在地上,心中如五味瓶打翻,愧疚、自責、痛苦、傷心、悔恨一股腦涌了出來在我身體裡肆意橫行。
淚水襲上眼眶,我知道是誰在關鍵時刻保護了我,但我轉頭看見倒在血泊之中的母親時,眼淚簌簌流下。
“媽!嗚嗚嗚!”我向着母親爬過去,“媽!”
母親目光柔和的望着我,嘴角揚起微笑,似在說:看到你還好好的,我就開心啦。那抹笑刺痛了我的心。我發了瘋似的抽打自己的臉。
“嗚嗚!都怪你,你爲什麼要站在那裡不知道躲!是你害了媽媽!是你害了媽媽!我害了媽媽。”
“媽媽!嗚嗚嗚!”
我瘋狂的打着自己的臉,突然一股酒香衝進我鼻腔。一個男人抓住了我的手說道:“不要再打自己,該帶你媽媽去醫院!”
那一刻我才反應過來,該叫救護車。
男人抱起我的母親就往車裡走去,我立馬起身撲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拖住他。我狠狠地盯着他,我大聲開口道:“你要幹什麼?”
“帶你媽媽去醫院。你媽媽情況嚴重耽誤不得。”
聞言,我低下了頭,收回了手。
母親被平放在後座上,男人將手機扔給我:“給醫院打電話。”
男人的話將我從悲傷中拉回來,我伸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拿起他的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
車裡飄着一股濃烈的酒味。我嗚嗚咽咽,斷斷續續纔將情況對醫院說完。電話掛掉的一刻,淚水重新襲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