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華沉下了眼眸,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之色,很快的隱沒下去。
前一秒還是備受同情、寵愛的當紅寵妃,下一秒便變成了令人厭惡的印氏,果真是天家無情。
前去押解印貴人的人很快便回來,臉色蒼白的稟報:“回稟皇上,印貴人畏罪自殺了。”
百里擎蒼猛地一腳踹在御案上:“畏罪自殺,這個賤人!以爲這樣就可以了?朕一定要將這件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楚君熠回稟:“父皇,兒臣剛剛查看了大殿,也詢問了守衛大殿的護衛,發現只有內務司每日派人清理殿中地面,這件事情還需要從內務司查起。”
趙慧盈眼神輕輕的一晃,狹長的鳳眼中閃過道道陰霾:內務司,怪不得沈凝華和楚君熠兩人要件事情鬧得這麼大,原來竟然是打上了內務司的主意,剛剛查了禁衛軍,現在又要調查內務司,這兩人要反了天不成?
百里擎蒼的怒火慢慢的熄滅下來,神色深沉的看着楚君熠:“你說要調查內務司,你確定這件事情和內務司相關?”
楚君熠絲毫不懼身上的壓力,依舊巋然不動,俊美的臉上不見絲毫表情:“回稟父皇,內務司的職責便是照料您和宮中各位娘娘的一時起居,就算是這件事情不是內務司主導的,也定然有失察之責,脫不了干係,如果想要徹查這件事情,就一定要調查內務司。”
百里擎蒼眯着眼睛,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好,那你就繼續調查吧,朕給你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時間內,你可以隨意調查,務必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是,兒臣領旨。”
百里擎蒼看向沈凝華:“凝華,今天你受委屈了。”
“回稟父皇,能夠幫助父皇查清宮中的事情,兒臣就不算委屈。只是,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的誣陷兒臣,明日說不準還要做出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事情一天沒有調查清楚,父皇就要一天心存戒備纔好。”
“你說的不錯。”百里擎蒼的視線落在地面上,再想到服用了假孕草的印氏,臉色更加的難堪,“凝華,你懂醫術,也可隨意進宮,那麼這些時日,你便配合太醫院檢查後宮吧。”
“是,兒臣遵旨。”
百里擎蒼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離開,神色極爲疲倦。
趙慧盈跟在身後起身走下臺階,卻不知道爲何突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幸好被一旁的侍女扶住。看到這一幕的沈凝華眼神微微動了動,而後低垂下眼眸。
出了大殿,楚君熠握住沈凝華的手,牽着她向宮外走。上了馬車他纔將手放開,卻是將沈凝華緊緊地抱在懷中:“凝華,你真的沒事?”
沈凝華愣了愣,隨即微笑:“說了沒事,我還能騙你不成?我早先便中過毒,毒性要寒涼的多,身體早已經對一般的寒涼的毒免疫了。放心吧,我既然嫁給了你,自然要做到爲你延續香火,總少不得給你生一兩個孩子的。”
楚君熠原本舒展的眉心猛地皺起來,鬆開手臂凝眉看着她:“凝華,你以爲我剛剛那麼緊張是因爲想要子嗣?”
沈凝華一頓,隨即挑了挑眉,難道不是?看到她的表情,楚君熠只感覺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我是擔心那些毒會對你的身體產生影響!”
子嗣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子嗣和她產生了衝突,他難道還會捨棄她而選擇孩子?畢竟兒子長大了要娶別人做媳婦,女兒長大了要成爲別人媳婦,只有自己的媳婦才能和自己過一輩子!
沈凝華身體一僵,看到楚君熠滿是怒氣的表情,心中頓時有些愧疚,難道真的是她想岔了?
“楚君熠,我……”
她話還沒說完,楚君熠就將頭偏轉到一旁。
沈凝華眨了眨眼睛,跟過去歪頭看着他:“真生氣了?我不過是說了一說,何必這麼認真?”
楚君熠轉頭看着她的表情,只感覺心中沉重:“凝華,你說一說是不打緊,可是你心中應該清楚,你之所以會這麼說,歸根究底,是你不信我。”
沈凝華一頓,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君熠心中苦笑一聲。
兩人沉默了一路,回到華君閣,楚君熠先回了書房。
沈凝華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愣神。
白渃和紅菱對視一眼,心中涌起濃濃的擔憂,最終忍不住上前輕聲詢問:“小姐,您怎麼了,可是宮中的事情極爲棘手?”
沈凝華回神:“沒事,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回稟小姐,在梅林中受傷的夫人和小姐們都妥善安排人送走了,臨行前每人都送了生肌膏,只要按時塗抹,定不會留下疤痕。”
沈凝華點點頭:“將花房中的琉璃翠帶上,我要去拜訪一下受傷的夫人們。”
“是,小姐。”
琉璃翠是一種珍貴的花草,葉片通透猶如琉璃,最讓人驚奇的是花朵也如葉片一樣是通透的綠色,最可貴的是,這種花草開花之後花香濃郁,有助孕的效果,通常是千金難求,之前從江南運送回來幾株,沈凝華經過分株培養好不容易纔養殖出一批。
回到書房,楚君熠拿着書卷看了半天卻是一個字都沒有看到腦子中,半晌,微微嘆了口氣,早先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凝華的性子清冷,現在和她鬧彆扭豈不是將她推得更遠,最後還不是要自己哄回來?
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成爲了夫妻,她不信任自己,好好努力讓她信任不也就算了……這樣一想,越發的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小題大做了……嗯,凝華這會該不會心中難受呢吧,或者看自己態度太差也生氣了?
這樣一想怎麼都坐不住了,先愛上了便先輸了,即便知道自己佔着理,也不忍心讓她爲難一分,楚君熠一時失笑,舉步向着內院而去,心中還在自我安慰:唉,誰讓我這樣稀罕漂亮媳婦呢,總有一天能夠讓她全然信任自己的,到那個時候再好好懲罰她,至於怎麼懲罰……佛曰,不可說……
沒想到他來了內院,卻發現沈凝華不在,詢問之後才知道她帶着琉璃翠挨着拜訪受傷的夫人們去了。
想着,他也乾脆不閒着,直接朝刑部而去。
今天的事情已經暗暗傳出來,許多人聽到真相全部沉默了,聽聞沈凝華到來,連忙派人將她請了進來。
雖然在梅林中受了傷,但有生肌膏在,根本不擔心毀容問題,就是要受些疼痛之苦,不過看到沈凝華帶進來的枝繁葉茂的琉璃翠,那一點憤恨和不平瞬間被拋到了九霄之外。
身處後院,誰不想要多子多福,有了琉璃翠,那有孕的機率可就大大增加了,有子傍身,還怕後院那些小蹄子?再加上能讓昭華公主親自拜訪,給她一個人情,說不準日後能有什麼大造化呢。
一時間,原本怨聲載道的各個世家後院也慢慢的平靜下來。
皇后在宮中聽着芳雪的稟報,猛地折了一雙護甲:“你是說,那些夫人們不僅沒有生氣找沈凝華的麻煩,反倒是對她恭維有加?”
“是。”感受着皇后身上的怒氣,芳雪心中發顫,“娘娘,誰也沒想到沈凝華會備着那麼多生肌膏和琉璃翠。”
這兩樣東西,隨便一個拿出來就足夠那些夫人們瘋狂追捧的,別說兩樣一起了。生肌膏代表着美貌,琉璃翠代表着子嗣,有容有貌還有子嗣傍身,這不就是那些夫人們勾心鬥角想要獲得的生活?
趙慧盈咬着脣,眼底的怒火猶如岩漿一般翻滾涌動:“沈凝華,好個沈凝華!”
太子快步走進來:“母后,舅舅送信過來,說內務司總管被楚君熠收押了。”
趙慧盈猛地擡眸:“楚君熠扣押了內務司總管趙廷?”
“嗯。”
“吩咐下去,將內務司中有問題的東西全部銷燬,讓鷹部的人動手,攪亂楚君熠的視線,禁衛軍中的根基沒了,內務司絕對不能再毀掉!”
“是,兒臣明白了。”
看着太子匆忙離開,趙慧盈緊繃的神色越發的不好看:“內務司……沈凝華,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楚君熠本想着好好道歉,然後和沈凝華和好,沒想到兩天時間,他們各自忙着事情,竟然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說話,就連晚上,他回去的時候,沈凝華已經睡下了。
看着她眉間的疲倦,他不忍心再吵她,只好將人摟在懷中微微嘆息。
睡夢中,沈凝華似乎有所感覺,微蹙的眉心一點點舒展開來。
清晨,楚君熠感覺懷中一動,瞬間清醒過來,低頭看着剛剛醒來,眼神朦朧、面頰微紅的沈凝華,心中閃過一絲滿足:“凝華,你醒了?”
沈凝華揉眼睛的動作一頓:“嗯,我以爲你去上朝了呢?”
“今日沐修,你忘記了?”
“太忙,差點忘記了。”
看着她不斷抖動,猶如蝶翼的睫毛,楚君熠心中嘆息一聲:“凝華,那天是我太過分了,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我也在反省自己,只是……”沈凝華咬了咬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明白。”楚君熠摟緊了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凝華也在努力相信自己,不已經很好了嗎,“我可以慢慢等,一年、五年、十年,哪怕等到我們頭髮花白了,我也可以等。”
沈凝華一顫:你爲什麼要如此執着……她想問,卻最終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