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擎蒼站了兩次才從寶座上站起來,看着底下身形傴僂狀若老婦的步雲傾,眼中滿是不敢置信:“雲傾……你是雲傾?”
步雲傾渾身顫抖了一下,慢慢的擡起頭,看向高高在上的帝王:“皇上,皇后姐姐沒變,你卻是蒼老了許多,想來這皇宮之中的生活也不好受吧?”
百里擎蒼很難相信眼前的老婦竟然是當初一身風華的雲傾公主,可是那種熟悉感騙不了人:“不是說你被宮奴放出宮了嗎,爲何還變成這樣模樣?”
步雲傾忽然大笑一聲:“哈哈,皇上是嫌棄我這個模樣嚇人了?也是,當初我進宮的時候,二八芳華、青春正盛,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我卻變成了一個容貌醜陋的老婦,想想皇上也是難以接受的。”
百里擎蒼只是失態了片刻,很快便平靜下來:“雲傾,朕問你,當初你逃出宮的時候,可是懷有身孕?”
步雲傾立在原地,轉頭看向地上的楚君熠,卻是在對上他視線的時候猛地回過頭:“是,當時我眼看就要生產了,實在瞞不住皇后,這才讓人求到她的宮中,原本以爲看在皇家子嗣的面子上,哪怕皇后去母留子,我也認了,可是誰能夠想到,歷來寬和大度的皇后竟然趕盡殺絕!”
趙慧盈面容冷的發顫:“雲妃,你可不要胡說!”
步雲傾一笑,醜陋的面龐越發的猙獰:“趙慧盈,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難道你都沒有看看身後嗎,難道你沒有看到身後無數的冤魂在向你索命嗎?這麼多年來,你害死了多少皇子,害死了多少嬪妃,午夜夢迴難道就沒有驚醒嗎?”
“閉嘴!”
“呵呵,我毀了容,樣貌醜陋的是表面,而你趙慧盈,哪怕外面這具皮囊再怎麼美麗,也難以掩蓋你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惡臭,你就是披着人皮的惡鬼!”
“雲妃!本宮容忍你也是有限度的。”聽到這話,趙慧盈忍不住厲喝出聲。
步雲傾笑的越發厲害,到最後幾乎忍不住全身發顫:“多年不見,皇后娘娘竟然會開玩笑了。容忍?這後宮之中你已經一手遮天,你用得着容忍誰?”
皇后,這麼多年,你披着和善的外皮也夠了,今日我就揭了你的皮,讓人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派胡言!”
“當初皇上寵愛蘭嬪,一連四天睡在她的宮中,沒過多久,蘭嬪因爲小產喪命了,將皇上寵愛的寧妃當做兇手打入了冷宮;皇上寵愛趙貴人,沒過多久,趙貴人便因爲陷害懷孕的齊妃死了,原本以爲懷孕的齊妃能平安剩下子嗣,可惜沒過多久竟然因爲在佛堂中失態,不僅沒有了孩子,還丟了自己的性命,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你容忍?你若是有一點點容忍,皇上的那麼多子嗣,也不會一個都生不下來!”
趙慧盈氣急敗壞:“步雲傾,你空口白牙誣陷本宮,真以爲本宮不會處置了你?”
“是啊,那麼長時間過去了,證據全部都沒有了,我現在自然是空口白牙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說個痛快好了,皇后娘娘,你陷害了蘭嬪、陷害了齊妃,陷害了我都沒有關係,可是你爲什麼陷害夏靜言呢?”
沈凝華猛地擡眸,夏靜言……母親……
百里擎蒼眼神凜冽:“雲妃,你說皇后陷害了靜言,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慧盈心中一驚,慌忙的開口解釋:“皇上,您聽臣妾說,這雲妃……”
“你閉嘴!”百里擎蒼粗暴的打斷了她的話,一點情面都沒有留,“雲妃,你來說。”
步雲傾恍然一笑,不管過去多久,只要提到夏靜言,百里擎蒼定然會這般反應:“皇上難道不覺得奇怪,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夏家百年世家,爲大安國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怎麼好好地就通敵叛國了?再說了,皇上不相信夏家沒有關係,難道皇上不相信夏靜言?好端端的,她怎麼就一心要離開皇上,嫁給當時還是芝麻小官的沈棟?”
趙慧盈猛地站起身:“步雲傾,當初你的罪名證據確鑿,擅自逃離了皇宮逃避罪責已經是必死的大罪,現在不思悔改不說,竟然還在胡亂的攀咬!”
她轉頭看着百里擎蒼:“皇上,難道您要相信一個消失了二十年,心懷怨恨的罪妃?”
步雲傾嘲諷的看着趙慧盈:“皇后姐姐,這麼多年來你還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滿嘴虛僞!”
趙慧盈沒有理會她,依舊視線堅定的看着百里擎蒼:“皇上,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雲妃心中對臣妾懷有怨恨,她話裡話外定然不會說臣妾一點好處,難道臣妾身爲大安國的國母,就要任由一個罪妃指責嗎?”
“哈哈哈,罪妃?皇后姐姐,我的確承認自己有罪,我最大的罪責就是在你陷害夏靜言的時候沒有站出來立刻指責你!”
趙慧盈猛地轉身,擡起手對着步雲傾便打過去。
步雲傾猛地閉上眼睛,等着承受這一巴掌,只是啪的一聲過後,卻是沒有感覺到疼痛。她連忙睜開眼睛,正看到擋在她面前的楚君熠,眼眶猛地一酸,淚水差點直接掉出來:孩子,這是她的孩子……
在從宮中逃出來之後,她不是沒有想過去見自己的孩子,想要帶他從別有用心的蕭家逃出來,想要帶他遠離朝廷紛爭,哪怕是隻做一個普通人也好過在皇城之中每日過的驚心動魄。可是她變成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怕站在自己孩子面前的時候,面對的卻是厭惡驚恐的眼神……
楚君熠神色冰冷,一直帶着笑意的臉龐上沒了笑容,一雙黑眸氣勢逼人:“皇后娘娘,皇上面前還是不要動手的好,你說呢?”
“皇后?楚君熠,你應該稱呼本宮一聲母后,難道你連最基本的禮儀和孝道都忘記了?”
一直安靜的沈凝華突然站起身,看向趙慧盈:“皇后娘娘,在事情完全弄清楚之前,還是允許我們夫妻這般稱呼您吧,父皇,兒臣想知道皇后娘娘當初對兒臣的母親到底做了什麼?”
“沈凝華,你也反了不成?”
沈凝華視線平淡,聲音更是淡漠:“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后娘娘如果什麼都沒有做,爲什麼百般阻撓雲妃娘娘說出真相?”
“你……”
“通通閉嘴!”百里擎蒼猛地將御案上的茶盞拿過來,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皇后,老老實實的在一旁聽着,步雲傾你說,當初還有什麼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步雲傾收回落在楚君熠身上的目光,沒有了剛剛癲狂的模樣,整個人安靜了許多:“皇上,沈棟出身貧寒,後來投靠了趙家成爲一個普通的謀士,因爲他手段狠辣且善於僞裝,被趙家家主,不,應該是被皇后娘娘看中。”
“在得知皇上想要收攏手中的兵權,卻因爲夏靜言不願意對夏家出手之後,她便暗中佈置,將您的想法傳到了夏靜言的耳中,恩愛情正濃的時候,突然聽到愛人要誅滅自己的家族,那種感覺……皇上能夠體會的吧……”
“怪不得,怪不得朕覺得靜言不對勁兒,可是不管朕怎麼問她都不肯說出來。”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在夏靜言傷心欲絕之際,當時還不是皇后的趙慧盈藉着暗衛她的名頭,在她飲的酒水中下了藥,然後讓沈棟趁機佔了她的身子。這纔是夏靜言一定要嫁給沈棟的原因!”
百里擎蒼愣住,而後猛地從臺階上衝下來,一把掐住趙慧盈的脖子,雙眼一片赤紅:“趙慧盈,步雲傾說的是真的?”難怪,難怪靜言離開皇宮的時候眼神那般的絕望,如果沒有趙慧盈,那麼他們現在是不是可以相知相守……
“不是!”趙慧盈眼神發顫的厲害,卻強硬的否認,她不能認,一旦她認了,那麼一切都完了。
看着百里擎蒼痛苦發怒的模樣,步雲傾冷冷的笑着,似乎覺得刺激還不夠,接着說道:“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趙慧盈給夏靜言下的藥極爲難得,一旦服用之後,不僅有催情的效果,還能讓人一舉懷上孩子,只是這種藥物對女子的身體損傷極大,等肚子裡的孩子長大了,這母親的身體也就敗壞的差不多了。”
沈凝華渾身冰冷,她活了下來,卻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她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這般殘酷……
步雲傾看了一眼沈凝華,眼神極爲複雜,停頓了半晌補充道:“夏靜言自幼習武,身體底子極好,也不是沒有活命的機會,只是沈棟得了趙芸香的青眼,在她懷着孕的時候給她下了慢性的毒藥,才最終要了她的命。”
脖子上的手力量越來越重,趙慧盈努力的想要將百里擎蒼推開,卻感覺他的手臂猶如鋼鐵一般,胸腔悶的快要炸開:“皇上,放開……”
百里擎蒼咬着牙,額頭、脖頸青筋涌動:“趙慧盈、趙家,好,真是好!”
跪在門口的三皇子已經完全看呆了,他原本是想進來向百里擎蒼請旨,讓步婷荷嫁給他,卻沒有想到竟然看了這樣一場大戲。
一陣陣興奮從心底升起來,他幾乎剋制不住眼中的笑意:皇后倒了,太子也就不遠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太子殿下,您不能進去,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