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想吐請帶避雷針

於清來送藥,把脈是肯定的。阮綿綿由着他把脈,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旁邊那人的身上。

清亮的瞳孔猛然瞪大,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錯愕和關切。

他的面色很白,不是那種正常的白,而是病態的蒼白。只是在蒼白之中,又帶着一些潮紅,不正常的潮紅。

她的觀察比較細,注意到他忽然抿着脣,似乎死死地咬着,不想做什麼似的。

長身玉立,身影竟比之前所見,消瘦了很多。

面頰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這會兒深深陷了下去,眼簾下,是怎樣也遮擋不住的青灰色。

見她望了過來,鳳長兮溫和一笑:“微臣鳳長兮,見過皇后娘娘。”

他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阮綿綿勉強笑了笑:“聽說南郡王近日來身子不大好,要好好養着纔是。”

鳳長兮眼底劃過一絲痛色,瞬間又隱了去:“謝皇后關心,於大人說皇后娘娘有了兩個月身孕,時常難以安睡,讓微臣入宮來瞧瞧。”

於清已經把完脈,溫和地道:“娘娘身體很好,胎兒一切正常。每日需要散散步,走動走動,有助於腹中胎兒的成長。”

阮綿綿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不去看於清,也不去看鳳長兮。

低頭望着手中繡着一束開得極其豔麗的梨花摺扇,於清微微一笑,看了一旁的鳳長兮一眼,低低一笑,去了外殿,對蓉和和蓉玉囑咐起來。

鳳長兮看着阮綿綿,視線從她的臉上一點點移到她的小腹上。

嘴角的笑容有些酸澀,聲音也有些乾啞:“你夜裡難以入睡?”

他沒有叫她皇后娘娘。

新竹不知何時也退了出去,裡面只有他們兩人。

阮綿綿淡淡一笑,聲音很溫柔:“許是白日裡睡得多了,晚上才難以入睡吧。”

眼底劃過一絲心疼,鳳長兮低低道:“你不是說,願得一心,白首不相離嗎?”

微微一愣,阮綿綿移開視線,聲音淡淡的:“這世上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的,能有幾人?”

“哪怕是天之驕子,也有不能如願之事。”再次看着鳳長兮,阮綿綿眼底帶着幾分冷然:“是不是?”

心中一陣抽痛,她還是在怪他?

不等鳳長兮開口,阮綿綿輕笑着道:“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你不用往自己身上套。”

“你一向有分寸,爲何如今身子,這麼虛弱?”上次在御花園的湖邊暈倒,今日來看,還是比較氣虛,腳下步子,依舊有些虛浮。

沒有回答阮綿綿的問題,鳳長兮溫和地道:“綿綿,你的性子,這不會是你想要的生活。”

“你若是……”

“本宮是皇后,你是南郡王世子,這裡是皇宮。”阮綿綿的聲音忽然冷了起來:“請南郡王世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鳳長兮面色一變,眼底劃過一絲複雜之色:“微臣逾越了。”

用金絲線替阮綿綿把脈,不一會兒便收了回來。

“娘娘,微臣出去替娘娘開藥方,娘娘好生休息。”再不看阮綿綿,鳳長兮轉身走了出去。

阮綿綿望着他的背影,外面的寒風越發蕭瑟,白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因爲寒風的鑽入,顯得鼓鼓的大大的,而他,那麼高,卻又那麼瘦,背影在寒風中,有一種蒼涼的味道。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沒有想到,與鳳長兮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想到,短短半年時間,他竟然變得那麼瘦。

這裡是九幽宮,她那樣的語氣,不過是相信,隔牆有耳。這宮裡,到處都是鳳九幽的人,若是知道她與他那樣稱呼,怕是又會給他帶去災禍。

等到於清和鳳長兮離開,阮綿綿看向蓉和道:“將藥拿去廚房煎着吧,一會兒煎好了端過來。”

侯在外面的新竹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眼中露出驚喜。

忙拿了於清送過來的藥,快速向小廚房跑去。

蓉玉瞧着娘娘淡淡的神色,想着昨晚皇上親自過來,娘娘今日神色似乎好了很多,心稍稍安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娘娘與皇上之間,還要磨合多久。

而白日裡於大人與南郡王世子一同到九幽宮,蓉玉和蓉和有些詫異。誘拐妃嬪一事,在南郡王進京後,朝中似乎再無人提起。

不過不提起並不意味着,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這個時候,皇上怎麼會同於讓南郡王世子進宮來替娘娘把脈?

想着南郡王世子消瘦的面龐,還有那一陣大風過就能吹走的身子,蓉玉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看不透,猜不透。

是夜,阮綿綿正準備就寢,忽然覺得寢宮內多了一抹影子。微微詫異,整個人已經落入了一個帶着涼意的懷抱。

“皇上?”鳳九幽忽然出現在這裡,她怎能不驚訝?

如果說昨晚鳳九幽的出現是遲到的意料之中,今晚便是在意料之外。忽然想到昨晚她的問題,阮綿綿皺了下眉頭問道:“皇上是想好了讓梧愛做何事?”

抱着她的男子微微點頭,兩人離得這樣近,近的她被他摟在懷裡,可以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

心口忽然一頓,阮綿綿快速別開頭捂住嘴,狠狠用力推開鳳九幽,一側頭,直接吐了出來。

鳳九幽面色驟然一變,眼底盡是冷意。雌雄莫辯的臉上,盡是寒霜。

現在,她竟然是連他的觸碰都覺得噁心嗎?

昨日她與他相依,她嘔吐他不滿,可是想着她有孕在身,或許是妊娠反應,並不在意。

今日傳了於清又將她的情況問了幾遍,明明已經過了懷孕初期的嘔吐。若是時常嘔吐,必定是因爲聞到了令她覺得噁心的氣味。

他的觸碰,最初她是排斥。

可是到了現在,竟然是覺得噁心了嗎?

眼底是熊熊怒火,嫵媚的臉上露出邪魅張揚的冷笑:“到了現在,竟然連朕的靠近,都覺得噁心了嗎?”

俯身看着好不容易止住嘔吐的阮綿綿,鳳九幽眼底盡是鄙夷,欺身扣住她的下巴:“那麼這半年來呢,梧愛,你告訴朕,這半年來,是不是每一次與你這樣的接觸,你都覺得噁心?”

瞳孔一點點瞪大,阮綿綿望着他眼底的鄙夷,心底有什麼,在一點點碎裂。

是,她承認,最初的時候,他的觸碰,他的親、密,她都排斥。

可是那種排斥,不是如今這般覺得噁心難以接受,甚至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種排斥,是因爲想着他初次對她的粗魯,是害怕惶恐和不安。

而現在,呵呵,他的懷抱,他的脣,他的身體……

閉了閉眼,阮綿綿不願去看那雙盛滿了怒火的眼眸。

擡手,狠狠用力推開扣着她下巴的鳳九幽的手,聲音淡漠:“是,皇上說的不錯。您的每一次觸碰,我都想吐。”

“可是爲了天字號,我不得不刻意逢迎。”

原來在他心底,她後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依賴,都不是是在演戲罷了。

那會兒她沒有看清自己的心,而他,卻從來沒有相信過她,不過一直以爲,她是在演戲罷了。

鳳九幽步步緊逼,阮綿綿哪裡還願意讓他靠近半分?

輕輕彎腰,身體一轉,已經到了五步開外的紗簾邊,眼神警惕淡漠地看着站在牀邊,神色僵硬,依舊微微伸着手,像是扣着她下巴姿態的他。

“請皇上不要靠近梧愛半分,梧愛不想與皇上動手,傷了彼此和氣!”

站在牀榻前,側着身的鳳九幽,聽着她的話,慢慢地,一點點,轉過身來。

“請皇上不要靠近梧愛半分,梧愛不想與皇上動手,傷了彼此和氣!”

“你以爲,憑你的伸手,會是朕的對手?”張狂的口氣,邪魅的容顏。

若是從前,阮綿綿會擔心。可是現在,她有孕在身,若他有那麼一丁點兒在乎她,那麼就不會與她動手。

雙眸冰冷,阮綿綿望着從牀榻那邊,一點點向她這邊靠近的鳳九幽:“請皇上移駕,我困了,需要歇息。”

“朕給你一次機會,自己走過來!”低沉的嗓音,不容拒絕的口氣。

阮綿綿站在原地沒有邁開一步,走過去,再靠近他便開始噁心嘔吐嗎?她不傻。

這會兒身體難受着,她不想折騰自己,折騰寶寶。

“皇上若是沒有聽清,我再重複一遍!請皇上移駕,我困了,需要歇息!”

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鳳九幽不快不慢,一步步向她走了過去。每走一步,他的眼神就冷上幾分。

可是那張雌雄莫辯的臉上,竟慢慢浮起絲絲邪魅的,慵懶的,蠱惑人心的笑容。

“是誰給你了你膽子,這樣大膽與朕說話?”

“是誰給你了你膽子,讓你連天字號的性命都不敢,與朕作對?”

“又是誰給了你膽子,讓你認爲你有了身孕,朕便會讓任由你爲所欲爲,毫無辦法?”

視線慢慢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鳳九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也越來越邪魅,帶着絲絲寒氣。

他一點點走來,阮綿綿一步步後退。

每退一步,心就寒上幾分。

她居然會相信他的承諾,居然還抱着那麼一絲絲希望,以爲他的心中,是有她的。

現在才發現,她錯了,錯的離譜。

心底清楚的,素來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胸口猛然一緊,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腳下的步子並未停下,而是快速向後退去。

“梧愛!”低沉帶着冰寒之氣的怒聲,鳳九幽處在暴怒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