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後來姜喻曼又問了海秀幾次,海秀都說了不用麻煩,一切照舊,故而高考當天,海秀還是從峰非家醒來的。

早餐依舊是兩個人一起隨便準備的,和往日沒什麼不同,吃完早餐峰非最後一次檢查了兩個人要帶進考場的東西,海秀稍微有點緊張,峰非給他說了個笑話,嘲道:“你也會怯場?”

海秀搖搖頭,小聲道:“我是擔心你……沒事,你肯定能考好。”

峰非一笑:“我可是你手把手教學,包教包會的,還怕我會考砸?”

海秀原本有好多要提醒峰非的,但臨考的時候反倒是想不起什麼了,他靜了靜心,點頭:“你沒問題的。”

峰非在海秀腦門上彈了下,看看手機道:“我大哥馬上到了,換鞋吧。”

海秀背好書包,走到玄關處換鞋,他突然輕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們以後都能好好的,所以你別有壓力……正常發揮就好。”

峰非心領神會,一笑:“放心。”

兩人出門的時候峰軒正好到,峰軒下了車,摘下眼鏡看看兩人:“該帶的都帶齊了吧?再檢查檢查?”

海秀老實低頭查看,峰非笑道:“就你聽話,都檢查了幾百遍了,看什麼看,上車。”

峰軒戴上墨鏡,上車倒車。

峰非擔心海秀緊張,一路上一直再跟他說話,當着峰軒的面,海秀不怎麼放得開,基本上全程是峰非在說,他只會點頭搖頭,峰軒嫌峰非聒噪,道:“你能不能安靜會兒?回想回想知識點什麼的。”

“都在腦子裡呢,回想什麼?”峰非皺眉道,“別說話閉嘴當司機行不行?你影響我情緒了。”

峰軒從後視鏡裡瞟了峰非一眼,冷笑:“嚯,不容易,你還有情緒了。”

峰非懶懶倚在靠墊上,哼哼:“考生神經都很脆弱,還很敏感……哎呦我去。”

峰軒剎車稍微急了點,峰非被晃了下,他探過頭瞅了一眼,見是有人強行超車擰眉怒道:“有病啊!放下窗戶罵這孫子,知不知道我們車上坐着今年的狀元呢!蹭着點兒你賠得起麼你!”

峰軒被峰非噁心的夠嗆:“狀元?呵……你就是比別人多考一科,那分數能趕上狀元的嗎?”

峰非冷笑:“我謝謝你我說的是海秀。”

海秀拼命低着頭,笑的肩膀不住抖,他怕峰軒下不來臺,盡力裝聾,不發出聲音。

峰軒尷尬的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今兒有正事兒,認一次慫,不跟孫子置氣。”

峰非附和的一點頭,安全第一。他側過頭看海秀,忍笑:“怎麼還抽了呢?”

海秀竭力壓下上挑的嘴角,擡起頭來漠然的搖搖頭,峰非故意去撓他腰眼,海秀撐不住笑出來,峰非知道海秀是當着峰軒的面不好意思,不難爲他,自己跟海秀坐近了些,低聲說悄悄話。

峰軒透過後視鏡看兩個人咬耳朵,笑了下,當沒看見。

峰非家離考場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來的早點兒了,考點還沒開放,峰軒讓兩人在車上等着,自己下車詢問時間。

同一時間,一輛白色的汽車駛進了峰非海秀考場所在的這條路,找到一個車位停了下來。

車上,姜喻曼摘下耳機,拿起電話補充了幾句,掛了電話。

姜喻曼看看略擁擠的這條路,猶豫了下沒下車,怕海秀萬一突然看到她心裡緊張。

周圍不乏過來陪考的家長,姜喻曼以前覺得這很傻,輪到自己了,在辦公室裡一樣坐不住,不過姜喻曼不準備讓海秀知道,免得他有壓力,或是擔心自己在外面太辛苦什麼的,那就得不償失了。

姜喻曼看看時間,準備等海秀考完再聯繫他一下,能聯繫到最好,帶他和峰非去吃午飯,順便載他們回家休息,若是聯繫不上……那隻能裝沒來過了。

姜喻曼放下車窗,不抱希望的看着來往的學生,考生比她想象的多,姜喻曼又開始擔心海秀在這麼多人中間會不會緊張,萬幸有峰非在,姜喻曼心中還能稍微踏實些。

說起來,這半年以來,海秀的病是越來越好了。

多虧了峰非。

姜喻曼的手機又響了,她拿起手機來接了個電話,這條路已經堵了,吵嚷聲不斷,姜喻曼聽不清電話,只得將車窗關了,車窗緩緩升起,姜喻曼下意識的往窗外掃了一眼,瞬間愣了。

“等下我給你回覆。”姜喻曼匆匆掛斷電話。

姜喻曼將車窗留下一條縫,怔怔的看着外面。

馬路另一邊的一輛商務車上,車窗開着,海秀坐在靠窗位置,正在整理書包,坐在另一側的峰非遞給他一瓶水,海秀擰開遞給峰非讓峰非先喝,峰非喝了一口,又遞還給海秀,海秀毫不避諱的接過峰非喝過的礦泉水繼續喝。

姜喻曼眉頭微微蹙起,不知爲什麼,這種氣氛讓她覺得有點怪異。

姜喻曼不是沒見過兩人相處時的情景,但那跟現在……並不一樣。

不等姜喻曼理清思緒,下一秒,峰非的動作直接印證了她的猜想。

峰非側過頭,動作自然的吻去了海秀脣邊的水珠。

姜喻曼心裡咯噔一聲。

姜喻曼繼續看着那輛車,眼睛一眨不眨,幾乎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

姜喻曼看着海秀和峰非玩笑,看着峰非把海秀拽到身邊笑着強吻他,看着海秀稍顯害羞的笑臉,看着海秀乖乖坐在峰非身邊,由着峰非親吻觸碰,神情愉悅愜意。

姜喻曼用力攥拳,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平復心緒。

姜喻曼啓動車子,將車開到更隱蔽些的地方,她看清了那輛車的車牌號,依稀記得……前些天,似乎就在自己家樓下看見過這輛車。

還不止一次。

車的另一邊,姜喻曼看到一個男人倚在車邊上吸菸,前駕駛的門是開着的,從他的角度,完全看得到峰非和海秀的動作……也就是說他是見怪不怪的。

姜喻曼閉了閉眼,幾分鐘後,峰非和海秀下車,一起進了考場。

倚在車門上的男人上車,他轉過身來,姜喻曼正看清了他的正臉……面容和峰非有三分相似,姜喻曼記得海秀說過,峰非還有個哥哥。

姜喻曼脫力般癱在駕駛座上,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姜喻曼慢慢的回想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痛苦揉眉心。

明明已經很明顯了,竟然就……沒想到。

姜喻曼咬牙,她的手機又響了,姜喻曼直接掛斷了電話,攥着手機靜了半晌。

姜喻曼回想自己剛纔看到的畫面,無論如何也沒法說服自己那是因爲他們關係好,所以纔會這樣玩鬧,那明明就是……

海秀放鬆的笑容還在眼前,姜喻曼打消了自欺欺人的念頭。

海秀根本是樂意的。

時間一分一秒走的飛快,不知不覺,一上午就過去了。

考試散場前,姜喻曼下車,早早的等在了考場前。

考試時間到了,但收卷後還需要查閱試卷,考場裡的學生沒被放出來,姜喻曼略感焦急,頻頻看時間。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考點學校的大門打開了,學生們蜂擁出來,姜喻曼讓在一邊,等了好一會兒,纔看見峰非和海秀一起出來了。

海秀一眼看見姜喻曼了,失笑:“媽媽!你怎麼來了?”

姜喻曼笑着招招手,兩人忙走近,姜喻曼一笑:“剛來,想看看你怎麼樣,熱不熱?”

海秀笑着搖頭:“不覺得。”

姜喻曼沒問考試的事,她看向峰非,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怕影響他倆考試的心情,盡力遮掩道:“那就好……想吃什麼?阿姨帶你們去。”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峰非說的。

“不知道您來,我大哥已經在附近的一家店定了位子了,一塊兒來吃點吧。”峰非殷切道,“就怕不合您口味,幸好時間還早,咱們再點其他的。”

“那就……不去了。”姜喻曼擔心自己在峰非和峰軒面前控制不好情緒,勉強笑了下,“我其實還有一大堆事,硬擠出時間出來的……本來就是擔心你倆吃不好,有人照顧你倆我就放心了。”

姜喻曼輕輕揉揉海秀的頭,笑道:“放鬆點,好好發揮,媽媽下午再來接你。”

“不用了。”峰非一笑,“等明天吧,明天下午考完最後一場您再來接他吧,考完前還是按咱們之前說的,保持平時作息,去我家就行。”

姜喻曼看着峰非,心中無比複雜,頓了下笑着點頭:“好吧。”

峰非還要邀姜喻曼一起來吃午餐,姜喻曼再三的推辭了,她跟海秀又說了幾句貼心話,開車先走了。

“你覺不覺的……”海秀看向峰非,遲疑道,“我媽媽好像是……有點累?”

峰非眼眸微眯,片刻後一笑:“應該是太擔心你了,行了,吃飯去吧。”

奮筆疾書一上午,海秀早餓了,他點頭,跟着峰非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