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墨想起了她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是袁青風領着她來的,那時的她是興奮的、開心的、激動的,可是最後一次卻是她獨自離開的,袁青風並沒有送她,而她也是懷着不可描述的心情離開的。
“有一方天空,漆黑茹墨,我便是那片天地的主宰,方茹墨。”方茹墨對着袁青風說道,一個俏皮的野孩子模樣。
“很有意思的名字,你爲什麼要守着那片漆黑的天地啊?莫不是內心超級黑暗?”袁青風打趣地說道。
哈哈,倆人像熟人一般地打鬧起來,就這個名字兩個人也是討論了很久,彼此都不肯讓步,各有各的理由。
最後方茹墨以強勢的理由佔據上風,因爲夜最是沉默安靜,那片天地是理性的思維空間,也是最純粹最乾淨的一片天地,就是要純粹地守住內心那片淨土。
所謂好男不跟女鬥,最後袁青風放棄了,就問道:“你是哪裡來的野孩子啊?”
“我是a大中文系的大四學生,回校參加論文答辯,你呢?傻小子。”或許人們眼中的中文系女生,應該是很文靜的,可偏偏這是個意外,比理科的女孩子還外向粗魯,完全就不是那種深受文化薰陶的人。
“我去看我女朋友的啊,她在a大做輔導員。”袁青風回道。
這樣的身份有引來了方茹墨的一陣羨慕。
袁青風說道他和她女朋友是大學同學,他是爲了他女朋友纔來到這個城市的,準備在這個城市發展。
方茹墨聽了他們的愛情很是感動,也很坦誠地說道,她也是有男朋友的,是她高考結束時出去遊玩的時候認識的,畢業後也準備去他的城市發展。
愛情本就不分你我,如果是遇見了,入眼了,走心了,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何況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又何來男女之分,正好那個人也喜歡,兩情相悅最是美好。
可是車程總有終點的,輪到兩人分手告別的時候了,方茹墨還有些許捨不得,故人有云,酒逢知己千杯少。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是知己,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倆人談論起來是那麼地合拍。
知道袁青風喜歡看展覽,而方茹墨也有這方面的愛好,只是不太用心,倆人覺得共同話題也比較多,就相互留了聯繫方式,約着一起看展覽。
之後倆人也偶有聯繫,但也只是文化交流,期間也一起看了一些展覽。交流心得之後更覺得倆人是心有靈犀,是彼此肚子裡的蛔蟲,看了作品之後,彼此都知道對方大概想的是什麼了。
爲了慶祝方茹墨畢業,袁青風邀請了方茹墨到他的工作室參觀,那一次袁青風有提到說相邀方茹墨一起創作,但是方茹墨拒絕了。
因爲方茹墨畢業後就不在本市了,去了男朋友所在的城市發展,她跟袁青風就很少見面了。也在此期間,袁青風突然獲得了很多獎項,他之前的那些投稿都有了迴應,忍不住地跟方茹墨分享。
知道有一天方茹墨突然聯繫袁青風說一起創作的建議很不錯,就去到工作室裡跟袁青風面談。可是那一次方茹墨的狀態不好,袁青風沉浸在創作的喜悅和想象中並未注意到,直到事後他非常懊悔。
袁青風問方茹墨想以什麼題材入手,而方茹墨卻問道:
“青風,你說世界上最悽慘的事,是什麼呢?”方茹墨失神地問道。
“我覺得應該是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身邊的親人都離去了,留下自己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這個世界。”袁青風回道。
“不對,即便親人離去了,在未來的成長路上,還會遇到相伴一生的人,或者是陪伴成長的人,也算不上是最悽慘的。”方茹墨若有所思地回道。
“茹墨,那你覺得呢?”
“青風,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嗎?”
“希望,光輝。”
“不是的,那是它的象徵,它的花語是沉默的愛。
你肯定會覺得矛盾吧,明明是沉默的愛,爲什麼還要向陽而生?
明明是沉默的愛,放在心裡就好了,爲什麼還要去直面光明呢?
明明是愛的,怎樣才能裝作出不愛的樣子,去直面那個人,心得有多痛!”方茹墨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囈語道。
“茹墨,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袁青風關心地問道。
方茹墨回答了一句“沒事!”就急匆匆地走了。
“你走得那麼急,我應該去送送你,或許應該再關心關心你,多在意一點點你的情緒,或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了。墨兒,我對不起你!”說着說着,袁青風竟然哽咽起來,聲音也嘶啞了,羞愧地低下了頭。若不是他那遲暮的身體,可能早已經跪在地上乞求原諒了。
一旁的方茹墨整個人呆滯了,臉上毫無表情,可是眼淚卻簌簌而下。似乎是開了水閘的洪水般,傾瀉而下,止無可止。
蔣蕊一直站在袁青風的身旁,隨時攙扶着他。
“那茹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江天明臨近咆哮般地對着袁青風質問道。
“江天明,你瘋了啊,沒看到袁先生身體不好嗎,你讓他慢慢說不好嗎?”蔣蕊也反懟道,她跟着袁青風的這兩年是親眼看到袁青風受到了怎樣的折磨,熬過了多少痛苦的日子。
“那天墨兒跟我談過之後,我一直在整理她說的話和表達的思想,想構圖和佈景,用怎樣的方式去表達和傳遞。沉侵其中,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一週了,就想馬上聯繫墨兒告訴她這些構思,問問她的意見,卻沒想到……”
說着說着袁青風又哽咽起來。他突然感覺無力 ,再也沒有勇氣說下去了,就像一個犯罪的人彌留之際,還要把自己的罪行公之於衆。
江天明的整個神經都繃得很緊,若不是蔣蕊一直用眼神壓制着他,恐怕早就崩潰爆發了。
“當我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卻被告知墨兒在醫院,當時我嚇壞了,想着前幾天還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一個人,竟然在住院。我不敢再耽擱分毫,立馬要了地址趕過去,當了解情況後,我崩潰了。”
說着事實的袁青風,竟然第一次有了情緒上的暴動,他真的再次崩潰了,雙手抱着頭哭泣了起來。
而此時的方茹墨卻沒有眼淚了,眼神篤定了很多,似乎慢慢地回過神來了一樣。
“墨兒出了車禍,臟器破碎,已經昏迷了七天,昏迷了七天……七天……算算日子,就是從我那兒離開的時候出的事。我真是後悔,爲什麼那天我沒去送她。”袁青風一邊說着一邊捶打自己的腦袋。
蔣蕊在一旁制止,一邊勸慰安撫道。
江天明看着一旁發呆的方茹墨,心痛到了極點,牙咬得緊緊地,最後才發出幾個音:
“是意外嗎?”
“意外?是意外嗎?我也問過當時在醫院陪着墨兒的人,可是所有人都支支吾吾的,後來我也去調查過,警察說是意外。雖然我跟墨兒交好,可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我都沒見過。甚至我都沒資格去問這些,況且看那天墨兒的反應,也可能是想着事情不小心遇到的車禍。”
袁青風說道,可此時的他竟然有一些釋然了,大概這也算是他爲方茹墨做過的事了吧。
這時,方茹墨突然起身,朝屋外走去。江天明本想跟上的,但是被蔣蕊制止住了。
“或許她想靜一靜,自己捋捋思緒,先別打擾她了,由她去吧!”袁青風說道。
“那你在醫院就沒見到茹墨的父母和那個男朋友嗎?”江天明質問道。
“聽說墨兒的父母,在她出車禍當天在家自殺了,我猜想可能是墨兒聽到這個消息,才失神被車撞了。但是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從始至終都未見過,也無人提起,就好像沒有這個人一樣。”
袁青風若有所思地回道,當從醫院陪同人員的口中瞭解到這些事之後,他的心就更加難受了,那天的方茹墨到底心裡承受了多重多深的痛。
江天明這才醒悟,原來這就是吳秘書調查資料裡顯示的重大變故,竟然是這樣!江天明呆呆地看着方茹墨所在的方向,那時的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啊!這麼沉重的打擊!
“那你瞭解她父母爲何自殺?那個男朋友到底有沒有啊?”江天明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問道。
“我有何資格去了解呢?”袁青風很無奈地問道。
是啊,什麼資格呢?是朋友,可是朋友圈都沒有拓展,他都不認識方茹墨的朋友。男朋友嗎?不是,他們只是好朋友,惺惺相惜的知己。
“蕊兒,你去看看墨兒,怎麼在外面待了那麼久?”袁青風對着蔣蕊說道。
蔣蕊應聲好,就朝外走去。
“你就不要跟去,女孩子間比較方便說話。”見江天明想跟出去,袁青風出言阻止道。
“你爲茹墨做到如此地步,就沒有那方面的感情嗎?”江天明承認自己很敏感,也就坦言問道。
“你聽過嗎?君子之交淡如水,便說的是我和她。如今我已結婚,育有一子,家庭合睦,夫妻恩愛。如果非要給一個爲她如此的理由,那便是她是我這一路以來的知音,是我的引路人。
且不論,我以前的那些成就,就單單她那天說的話和思想就給了我無限的創作靈感。如今她拼湊的那幅畫,放在現在都是價值不菲的,這一切都是她爲我帶來的。而我呢?做的還不夠!”袁青風說道,心裡對方茹墨是感激,也是相惜。
“那你又是爲何這般苦苦找尋她呢?”江天明心有愧疚,竟然以小人之心去揣度,言語間也溫和了些許。
“袁先生,快來看看!”蔣蕊急匆匆地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