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別說掩埋這麼多遺體,就是想要埋葬這些戰友的遺體都是一種奢望——天知道敵騎兵的援軍什麼時候回來。萬一碰上了,那可就完蛋了。
所以,當他決定繼續長征,哪怕一個人,也要找到大部隊的時候,他就只能硬起心腸,無視這些了。
先用自己的急救包把左小腿的傷口處理一下,然後,用找到的一把步槍當柺杖,一點一點地在戰場上收集資源,結果,還真是不錯:紅軍戰士帶的糧食收集了二三十斤,敵人帶的罐頭也拿了十三個,三個灌滿水的水壺,煙十二包(散煙都收集到一起),……運氣不錯,在一個看起來應該是敵人長官的身上居然還找到了一把勃朗寧手槍和兩個**(手槍本身裡也有一個**)……還有很多別的物品,比如說雨衣、急救包等等。
反正,張青山覺得很可惜——這些東西在這裡顯得異常珍貴,卻沒辦法帶走。別說他已經受傷,就算是沒受傷,又能抗得了多少?
張青山有些捨不得這些東西,尤其是食物,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所以,他就大吃特吃起來——最少這一頓也要頂得上一天的餓。同時,爲了防止敵騎兵隨時回來,他就只能在一堆屍體旁吃。
在這種血腥味和慘景中吃東西,換成一般人,恐怕喝水都得吐,而張青山卻是邊吃喝邊兩眼望着天,因爲他雖然能受得了這種血腥的刺鼻味,可眼前的慘景卻讓他心情格外沉重。
飽飽地吃了一頓,摸着有些圓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又猛喝了兩口水,他覺得,這一頓可以捱到明天早上。
把水壺一丟,拿着一根木棍,撐着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向二十多米外早就打包好的一個大包袱走去。
把包袱扛在肩頭,四下看了看,嘆了口氣,最終,他沒有順着谷內通道走,而是直接向山上走去。
要不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當一個人倒黴透頂的時候,就是轉折之時。
這不,因爲腿腳不便,又扛着幾十斤重的東西,僅僅爬這麼個大山坡就用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累的張青山大口大口的喘氣。更爲重要的是,這種累不僅是體力上的負擔,更是對他心理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以至於爬到山頂時,他不是戰勝山坡的高興,而是有一些絕望:爬這麼個山坡都如此費勁,接下來更爲艱難的路程豈不是更難走?以至於他先前對勝利走出草地的信心都發生了動搖,腦子裡竟然琢磨着:與其如此,還不如就死在這兒來的乾脆,還能免受接下來的罪。
帶着這種想法,剛爬到山頂的他把身上的抱負一丟,也不看四周的情況,掏出包煙,抽出一根,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沒有被打溼的火柴,點燃。
深深地吸了口,擡起頭,看向四周……下一刻,他就呆住了,緊接着就是喜色上臉,最後居然咧嘴笑: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老子都有乾脆死在這兒的打算了,你卻讓我又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一兩百米處,有兩匹馬兒正在那兒低頭吃草。這不是老天爺開玩笑還能是什麼?
最關鍵的是,如果是兩匹野馬,沒準張青山會更加絕望,別說此時張青山受傷,就算是沒受傷,他也捉不住兩匹野馬,反倒是打死它們吃肉的希望還大一些。但正因爲這兩匹馬兒套着馬鞍,就絕對是戰馬,這就讓張青山喜出望外了:戰馬可不怕人,而且還十分聽話。更重要的事,無論是紅軍還是國軍,對戰馬的訓練都差不多,這就更加容易得到。真正的天無絕人之路!
張青山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離兩匹戰馬百米時,大概是因爲處於上風處,又是視力絕佳的地方,那兩匹戰馬擡頭看了眼過來,打了個噴嚏後,沒有任何表示,繼續吃草。
離兩匹戰馬還有五十米左右時,那兩匹戰馬擡頭看着他,左邊那匹黑白相間的戰馬有些侷促的動了動蹄子,退後了兩步,倒是那匹純黑色戰馬又開始低頭吃草了。
“籲~!”
張青山見狀,右手食指放進嘴裡,吹了個響亮的哨音。
果不其然,大家訓練戰馬的方式都一樣。
那兩匹戰馬聽到這個哨音,同時擡頭看來。見張青山繼續走過來,那匹黑色戰馬搖了搖頭,打了個噴嚏,向張青山走來,另一匹戰馬也緩緩跟着。
摸摸這匹戰馬的馬鼻骨,又摸摸那一匹,張青山樂呵呵地笑了:這下,不僅不愁那些好東西能帶走,還不愁趕路的問題了,最主要的是,有伴了。雖然它倆不會開口說話,但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趕路要強百倍——沒試過孤單的人根本體會不到,在空曠無垠之地,寂寞會對孤單一人造成多大的心靈打擊,多考驗人的意志力。這種孤單寂寞,隨着時間的推移,甚至能讓人絕望的自殺。
再次回到燕子口谷內,把先前收集到的東西都帶上——武器就只能帶一隻輕機槍和十幾個**(沒辦法,輕機槍是遠程攻擊武器,手槍就是近戰,這兩者配合的當。至於步槍,說實話,面對衆多敵人,還真不如輕機槍,雖然輕機槍重了些,但這不是有另一匹馬駝嗎)。因爲張青山知道,接下來的路,將有多艱難,這些用得上的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尤其是糧食。
騎着馬,牽着另一匹馬,用指南針確定了大方向後,心情大好的張青山樂呵呵地趕路。
心情好的時候就夾夾馬腹,加快點行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信馬由繮,反正只要方向對了就成。倒是想說話,卻又不能唱歌,讓張青山有些憋屈,但馬兒是不不錯的聽衆,雖然它們顯然不知道張青山在嘀咕什麼。
這期間,張青山對於第一次會碰到什麼人,既擔心也期盼:期盼的是能碰到戰友,這樣的話,無論是心靈還是戰鬥力都會大大地提高;擔心的是會碰到敵人的散兵遊勇或者馬匪,那樣的話,自己十有八九會小命不保。
爲此,張青山也盡最大的可能做好防範:別說手槍的子彈上滿了,就是身上的手**也有一顆連蓋子都扔了,爲的就是一旦碰到敵人,抵抗不了的話,就跟敵人同歸於盡。而且,他儘量不走平地,每次要到山頂時,都會偷偷地爬上去,用望遠鏡四處觀察:平原上除了一些溝渠可以藏人、伏擊外,一目瞭然,不在高處先觀察一下週圍環境,一旦貿然走在平坦處,被敵人發現了,想躲都沒地方躲。
爲了儘量不碰到敵人,或者被敵人發現,他不得不採取晝伏夜出的行進方式。最能體現他心細之處的,還是他一路上準備的五隻火把,主要是用來防狼的:草原上狼多,夜間被圍上,就只能用火把護身,用機槍掃射,否則,鐵定完蛋。
要不說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張青山這一路上別說碰見敵人,就是連一隻狼都沒碰上。倒是碰見了幾具屍體,敵我都有,除了證明自己走的路線沒錯外,沒有別的實際意義。
走了三天兩夜,到第三天傍晚時,張青山對尋找落單的戰友,已經不報希望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天爺又跟他開了個玩笑。
不知是該慶幸沒碰到敵人,還是該失落沒有看見戰友,反正心情有些複雜的他,跟平時一樣,騎着馬來到一個不大的山頂。就在離山頂還有五六米時,突然!
“站住!舉起手來。”
張青山的第一反應是看了眼對方,雖然見對方穿的是紅二方面軍的軍裝(當時,別說紅軍有統一的軍裝,就算是各團,也沒有統一的制服,甚至,有些紅軍還穿着老百姓的便裝。想要確定對方,那就只能看軍帽,因爲各方面軍的軍帽是統一的,比如說紅二方面軍當時的軍帽就是六角邊),可他的第二反應是左右看了看,第三反映纔是再次看向對方,然後,笑了。
也不舉手,就這麼笑了起來:眼前有六個穿着紅二方面軍軍帽的傢伙,有四人拿着步槍,有一人拿着大刀,另一人則拿着把盒子炮,正警惕的看着他。不過,從他們臉上就能看出,這幾個人顯然是掉隊或者被打散了的。因爲他們有的人臉上還有血跡,有的人則連軍帽都不見了。
“幾位同志,都是自己人,請不要誤會。”話雖如此,可他的右手卻看似隨意的放到了右腰間的手**上,抓住了那顆沒有蓋子的手**的引線。
這個時候,相互提防是應該的:萬一你是穿着我軍軍裝的探子了?
不過,張青山開口叫了聲同志,讓對方警惕的心稍稍放鬆了點,雖然依舊端着槍對準他,可看到他右手的動作,那個拿大刀的剛要張嘴,卻被身邊那個拿盒子炮的人制止。
隨後,那個拿盒子炮的人問道:“我是紅四方面軍的,你是哪方面的?”
張青山一楞,仔細的盯着對方的眼睛,見對方笑容裡多了幾分警惕,頓時就明白對方是在試探自己,故意說是四方面軍的。
用左手一指自己的帽子,笑道:“你說我是哪兒的?”
一聽這話,那個那盒子炮的人就收起了槍,笑道:“果然都是二方面軍的,是自己同志。”
上面說過,每個軍的軍帽是相同的,而這裡面就有個小竅門,或者是在紅軍中公開的秘密:指任軍帽就能看到。而能主動說出來,是自己同志的可能性就很大,所以,對方一見張青山這麼反問,就有些相信張青山了。
當然,這只是初步,接下來,還會有相認的小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