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天也不見打雷下雨的，不就是刮點風麼，怎麼就這麼冷了？”
張青山和周寶玉匍匐在上祭神臺唯一的路——口石梯上。聽到周寶玉的話，張青山把雙手從輕機槍上縮回來，放在嘴前，哈了幾口熱氣，又搓了搓手，然後拿出懷錶，藉着半月的月光看了下，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
“這是山頂，不僅風大，而且溫度要比平地上冷一些，正常。”說着，又搓了幾下手，對周寶玉笑道：“要不，你先跟他們擠這睡一會，那樣暖和點。”
“不是，大哥，我不是那意思。”周寶玉也學着張青山，給雙手哈了幾口氣，道：“我是想說，你白天挺辛苦的，晚上又主動要求值夜，每天就睡那麼點時間，時間長了身體會垮的。要不，大哥，你去睡一會，我睜大眼睛守在這裡，保證不會打瞌睡。”
張青山摸了下下顎，點頭道：“那你先在這兒守着，我到你腳邊去抽口煙，這樣的話，有事你蹬一下腳我就知道了。”
“好！”
張青山帶着輕機槍往後爬了幾下，到周寶玉腳邊候，放下輕機槍，脫下外衣就往周寶玉身上一蓋。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我不能要……”
“叫你穿着你就穿着，哪來那麼多話。”
“不行，大哥，這麼冷的天，大家都冷……我要穿了你的外衣，你就會冷感冒的，你要感冒了，還怎麼指揮同志們？”
“我這熱的都想睡覺了，冷冷正好清醒一下。好了，別說話，穿上衣服，注意警戒。”
周寶玉推脫了幾次，無奈，只好穿上衣服。
跟懂規矩又配合默契的人在一起，無論是當值還是打仗，都會比旁人舒坦得多。
別看周寶玉年紀不大，卻很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什麼時候該閉嘴。這不，張青山抽菸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說。可等張青山抽完一根菸後，他回頭小聲問道：“大哥，這煙抽起來正的舒服嗎？”
張青山頓時想起第一次跟周寶玉見面的長青：自己第一次被關禁閉，周寶玉就是看押自己的人，當時周寶玉還叼着根菸，有點二流子的意思。笑道：“你小子不會抽過，怎麼還問我？”
“我那是見你們當領導的都抽，就覺得自己必須抽，否則，將來當了領導，不抽菸怎麼像話？”
張青山差點沒笑出聲來：“你小子怎麼觀察的？這抽菸根本就不看是不是領導，完全是個人喜好。不過，我告訴你，你既然沒學會抽菸，今後就不要抽菸了。”
“爲什麼？”
“因爲這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我聽他們說過，抽菸能提神，尤其是在思考的時候，更能讓人集中注意力。”
張青山也不明白抽菸到底有什麼不好，一時被問的有些尷尬，只能虎着臉，道：“抽菸浪費錢，還容易上癮……總之，你要是認我這個大哥的話，就聽我，今後不許抽菸，記住了嗎？”
“是！我今後一定不抽菸……大哥，要不你睡會兒？”
“嗯！我躺一會兒。”
說是睡一會兒，可張青山卻怎麼也睡不着。睜開眼，看見暗淡的星光，不由得又想起了一次次戰鬥，一個個同志的倒下，他腦子裡就忍不住琢磨：這人死後，到底會不會化爲星星？閉上眼睛，他腦海裡就浮現出另一個問題：接下來的路到底該怎麼走？碰到了馬匪怎麼辦？碰到了反動派的騎兵又該怎麼辦……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在張青山想的入神之際，被周寶玉突然一腳給蹬醒。擡頭看去，卻見周寶玉眼睛睜的老大，卻沒有任何驚慌，神色倒是有些肅穆，正猛指前面，讓張青山的腦海裡立即浮現出三個字——有敵人。
兩下就爬到周寶玉身邊，邊架起輕機槍邊微微擡頭向下面看了幾眼，可下面除了灰濛濛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小聲問道：“怎麼了？”
“大哥，我剛纔看的很清楚，有幾個黑影在石梯下面五六米的地方，由左向右閃過……”
聽他這麼說，張青山忍不住向周寶玉所說的地方看了一眼，還是沒有任何發現，不由的扭頭看了周寶玉一眼。
周寶玉正要繼續說下去，一見他扭頭看過來的眼神，以爲張青山不相信自己，頓時有些急了：“大哥，要是一個兩個，可能是看花眼了。可我發誓，我真的看見幾個黑影從哪兒閃過去，真的。”
“我沒懷疑你，我是想問你，看清楚是幾個了嗎？”
“我一看見就急着叫你，沒來得及數。”
“那你現在偷偷地回去，把戰友們都叫醒，按事先安排好的來。”
“好！”
不一會兒，周寶玉帶着周平和另外兩個戰士爬了過來。
“寶玉，等下你往那石梯左邊扔一顆手**，然後，老周你們三個趁着手**爆炸鬧出的動靜，往叫聲處開槍……我這就先不動了，等敵人以爲咱們只有這三四把槍，而衝上來的時候，我再好好地給他們狠狠地來一下。”
這種臨時的戰鬥安排，看的就是指揮員的戰鬥指揮經驗。
周寶玉果真機靈，他並沒有如別的戰士那樣，掏出手**，扭開蓋子後直接拉線——因爲敵人處在低處，往上面看，很有可能會看到手**拉線後冒起的那絲絲煙霧。雖然這種比例不高，但絕對有可能。
所以，周寶玉扭開手**的蓋子後，慢慢地往後退了兩下，半跪在地，然後拉掉引線，又稍稍等了兩秒左右，猛地向石梯右邊八九米遠的地方扔去。
“轟！”
有趣的一幕發生了！
手**爆炸後，立馬有人發出慘叫，一聽就明白有倒黴蛋被手**炸傷了，這是很正常的事。可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周平三人朝那叫聲瞄準，卻在石梯左邊猛地有人大叫：“被發現了，快跑啊！”
隨即又有人大叫：“他們有炮！快跑……”
然後就是幾個黑影跳起來，緊接着在他們後面出現一片黑影跟着跑動，有的人甚至連黑話都喊出來了：“風緊，扯呼！”
“砰！砰！砰……”
“噠！噠！噠……”
要不說計劃趕不上變化！這種好時候，別說周平三人，就連張青山都不講先前的部署了，毫不客氣的就扣動了扳機。
灰暗中也看不見具體情況，只見槍聲一響，就見敵人一片片地倒下，慘叫聲緊隨而至。
而別的戰士一看，紛紛朝這邊開火了。有個彆着急的，怕敵人跑遠了炸不到，居然敢跳起來用手**招呼敵人。
“不準跑，都不準跑！都給老子殺回去……”
這個時候喊這話，絕對是個頭頭，張青山直接把槍口對準了聲音來源處，反反覆覆地整整一梭子下去。
猛不丁的聽到有人哭喊着大叫：“不好了，三當家被打死了……”
這下，敵人往山下逃的更快了。
最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幫傢伙從頭到尾居然都沒有回擊一槍。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因爲四下灰黑一片，大家看不清敵人，所以，打了一分鐘左右，張青山就制止大家繼續開槍：“大家檢查一下武器彈藥，別浪費了……”
話一說到這兒，張青山腦子裡靈光一現，對趴在自己右邊的周平小聲問道：“老周，你在這用機槍守着，我下去看看。”
“隊長，這個時候你下去幹什麼？太危險了。”
“剛剛纔打的敵人屁股尿流，此時此刻，纔是最安全的。”張青山拍了下身邊的周寶玉，卻扭頭對周平說：“他們現在被打的心驚膽戰，怎麼可能會想到我這個時候下去呢？”
周平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覺得張青山說的有道理，但有些事他依然要問個清楚：“老張，你這個時候下去要做什麼？”
“撿些敵人的武器彈藥上來，順帶觀察一下來了多少敵人。”
說完，張青山帶着周寶玉，匍匐前進，順着石梯，一點一點地往下滑。
“周副隊長，隊長了？”
“他剛下去了，有事？”
“是孫副隊長找他有事。”
周平吩咐旁邊的同志注意警戒後爬到孫志平身邊：“老孫，什麼事？你別動。”
“你怎麼來了？老張了？”
“老張下去檢查了……你抱着這麼多繩子做什麼？”
孫志平趕緊簡單的將他先前和張青山說的事跟周平說了一下，然後眉頭皺起，問道：“我老覺得這樣做有些太冒險了，就想找老張再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現在就用繩子爬下這祭臺走人。卻沒想到，他居然……”
周平明白了張青山爲什麼要下去了，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事。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嘆了口氣後，又同時看向對方，皆苦笑起來，卻只能等着。
張青山帶着周寶玉爬到石梯下，首先就想右邊的手**爆炸點匍匐前進。
因爲夜色和半月的原因，能見度也就兩米左右，兩人平衡前進，相聚一米。左邊的張青山拿着一把盒子炮，右邊的周寶玉則拿着一顆已經扭掉蓋子的手**，一看便知，他是準備隨時扔出去的。
來到爆**一看彈坑，張青山的眉頭就皺了一下：彈坑不大，直徑也就半米多一點，說明這山上的泥土緊密度高，對於手**的爆炸殺傷力有一定的影響。
再往前爬了一下，卻感覺到右手被人拉了一下，扭頭一看，見周寶玉一邊用左手輕拉自己的衣袖，一邊用左手的手**指了指左邊，表示那邊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