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三人立馬整齊劃一的做了個相同的動作:撇了下嘴,同時看向左邊……女兵是見過不少,但這麼彪悍的,還真是少見,尤其是一羣兇悍的女人湊在一起,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甚至能想到,他們三人心裡已經給這羣女人送去一個詞:悍婦!或者是具有極高的悍婦潛質的姑娘。更想問一聲:這樣彪悍的女人,你確定能嫁的出去?
其實,要不是知道此時此地不好得罪對方,張青山真想回敬一句:她們髒的好像一輩子沒洗過一樣,你看得下去?虧我還以爲你是見過世面,有文化的首領了。
當然,這只是三人對這羣女人的初步印象,等他了解了真實情況後,對這羣女人打心眼裡充滿了敬佩。
這時,一個騎兵過來,指着祭神臺對首領說了些什麼,首領轉身肅穆的對張青山說:“我的人正在清理祭神臺……是在有些慘不忍睹,不知你們三位是不是想去看看?”
他雖然沒有細說,但是個人都能想象得到,抱着集束手**爆炸後會有出現多麼悲慘血腥的場面。
“不用!”張青山沉默了一下,看着祭神臺,淡淡地說:“逝者已矣,去看也只能陡增傷悲,而我們的心裡已經裝滿了傷感。”
首領沒想到張青山如此回答,看了張青山一眼,回頭對那個騎兵說了幾句,等那個騎兵騎上馬向山上衝去後,他又對正停留在一旁的步行之人喊了幾句,那些人和大部分騎兵便押着馬車繼續前進。
張青山眼見,發現留在這裡的都是那些穿着比較好,顯然是這個首領心腹或者警衛之類信得過的人。他便知道,正事來了。心頭對這個首領看似豪爽,實則粗中有細的小心謹慎也有了更多的認識……從本質上說,紅軍代表的是無產階級,而這個首領顯然跟紅軍不是一個階級的,更多的是對立階級的。所以,對於他如此小心謹慎,張青山不奇怪,反而奇怪於他爲何要幫紅軍,這顯然是違背了階級對立的規則,雖然這樣的人在別處也碰見過,甚至在白色恐怖區域也有,但都十分少見——並不是每個資產階級的人敢在國民黨實施白色恐怖的時候去支持紅軍,更何況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見到這樣的人,確實很不正常。
“我有你們中央紅軍給我的證明,但沒有帶在身上,你們可以到我家去看。”
張青山仔細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小會兒後才說:“我們必須要保留我們的武器彈藥。”
“可以!”
“¥#@……”
就在那個首領想問張青山三人要證明時,突然!他的一個首先對着周寶玉藏身的那塊大石頭大叫着什麼,同時,他手裡的槍也對準了什麼……因爲那人身處大石頭的背面,所以,看不見細節。不過,張青山三人大驚失色,因爲那個人槍口所指的地方,正是周寶玉藏身之處。隱隱約約地還聽見有人在咳嗽……難道周寶玉被發現了?
張青山再也顧不得別的,帶頭向那兒跑去,嘴裡大叫着:“別開槍!別開槍……”
張青山三人的行動讓那個首領一時沒回過神來,等他回過神來後,也跟着跑去,嘴裡大叫着什麼。
跑到大石頭後面一看,卻見渾身是泥水的周寶玉正半跪在地,右手撐在石頭上,彎腰咳嗽着。
趕緊上去,邊拍着周寶玉的背部邊關心的詢問:“寶玉,寶玉,你怎麼樣……舒服點了嗎?”
周寶玉咳嗽了一小會兒後才制住,卻咳的眼淚都出來了,有氣無力的順勢靠着大石頭而坐,搖着頭:“我沒事……沒事。”
說着,又咳嗽了幾下。
這時,那個發現周寶玉的人已經跟首領彙報完,聽的首領哈哈大笑,旁邊的衆人也紛紛發笑起來。卻引得張青山不快,沉聲問道:“他說什麼這麼好笑?”
“他說正要到這石頭後面撒尿,卻見地下猛地跳出個泥巴怪物,把他嚇了一跳。好在他膽子大,又知道現在是大白天,鬼怪不敢出來,要是晚上遇到這事,絕對是先給他一槍再說。”
張青山撇了下嘴,鬱悶的看了眼那人後,轉身看向周寶玉。還真別說,此時周寶玉渾身都是泥,除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外,連頭髮都被泥水包裹着,猛不丁的跳出來,確實挺嚇人的。加上這兒的人迷信思想極重,偏偏膽量不小,真要是晚上遇到,還真有可能先殺了再說。
無言以對,卻又不好怪別人,只得轉移話題:“寶玉,你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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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也想繼續躲下去,可我睡着睡着,不小心想用鼻子呼吸,就被嗆到了。”周寶玉也十分尷尬,又覺得沒有完成任務,說着說着,音量就越來越低,腦袋也同樣是越來越低。
“你睡着了?”周平很是奇怪的看着他,問道:“泡在泥水中,你居然能睡着?”
周寶玉看了眼周平,又偷瞄了眼張青山,想笑,卻笑的很是不好意思,輕聲答道:“我一開始聽到槍聲和喊殺聲也很緊張,可漸漸地等這些聲音都消失後,就開始犯困,實在撐不住了,就……就睡着了。”
“你不覺得冷?”
“一開始躺下去的時候是有點冷,可後來就覺得很溫暖。”
張青山伸手摸了一下小坑裡的泥水,還真別說,正的有點溫熱。加上大家昨天整整一天的急行軍,周寶玉又沒有休息,這猛地放鬆下來,疲憊至極的他,睡着了很正常。
不管怎麼說,既然周寶玉已經暴露出來,那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
張青山在小坑裡摸了幾下,拿出那個裝着一百多顆五角紅星的袋子,遞給那個首領:“這就是我們的證明。”
首領興匆匆地打開袋子一看,目光就是一呆,問張青山:“怎麼這麼多小紅星?”然後正色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沿途收集加上我們這一隊戰士犧牲時託付的,包括我們三個的,總計一百六十三顆。”
見首領還是有些不解的看過來,張青山只得讓周平用手帕給周寶玉擦一下臉,自己簡要的把這一百六十三顆五角紅星的來歷說一遍。
首領聽完後低頭沉默了一下,擡起頭時,目光充滿了敬畏。右手放在左心口上,彎腰,道:“你們都是勇士,能請你們到我家做客,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您客氣了,能認識您也是我的榮幸。”雖然依舊沒弄清對方的真實意圖,但對方如此鄭重的,發自內心的表達出善意,這點,張青山還是看的很清楚,自然要有所回敬。伸出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紅軍戰士張青山。”
“我叫洛桑,是這一帶的首領……”
“……這位是周平同志……這位是周寶玉……這位是向福利。”
大家相互介紹後,等祭神臺上清理戰場的人下來後,衆人騎馬而去。
藏族同胞天性就是恩怨分明:看見敵人就刀子見紅,看到朋友則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任何東西來相助,包括自己的生命。因爲有那袋五角紅星的搭橋,取得了洛桑的信任和尊重,而張青山這邊雖然暗中戒備,可還是想了解一下洛桑等人,所以,這一路上自然就交談起來。
因爲信任和尊重,洛桑對張青山四人很是熱情,不僅提供吃喝、馬匹,有問必答,還時不時的討教,讓雙方的交談更進一步的加深了彼此的關係。
讓張青山四人頗爲驚訝的是:他們這一路而來,連老百姓都沒見到一個,可看到洛桑的人馬,算上他家裡的老弱婦孺的話,初步估計,怎麼也得有兩三百人,這真的太罕見了,更何況,他的言談舉止中,對紅軍顯然是充滿了善意,這就更讓張青山等人吃驚,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追根問底。
洛桑很痛快的給與了答案。
洛桑自己都記不清他的家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一帶落地深根的,只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一個規矩,一份責任:他的祖先奉命帶着一些人來到此地,看守祭神臺。世代如此!經過多年的發展變遷,這些人慢慢地融合在一起,有的後代離開了,有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中,最終形成了現在的家族。
而在時間長河中的起起落落,現在,他的家族雖然只有三百多人,可他的家族的貴族頭銜卻是所有人都承認的。據說,對於他們這個家族的世代守護祭神臺,連拉薩的活佛都曾把洛桑召過去,親自給他講經——對於藏民們來說,這是無上的榮耀,足以記載於家族史冊。而這,也是他們這些人現在依然堅守在這裡的原因之一。還有一點就是此地雖然偏僻,但正是因爲如此,此地的水草茂盛,對於牧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放牧地區,所以,他們在精神上受到尊重,在物質上普遍過的比別人強一些,很多人便安穩的世代在此居住。
洛桑之所以會漢語,也是因爲他的家族這份堅持守護得到的獎勵之一:他的大姐嫁給拉薩某位大貴族,哥哥在某位軍閥手下當團長,他作爲小兒子,按規矩就繼承了家族首領的職位,如今,帶着唯一的妹妹和家族,在地盤上游牧,可以說是過着世外桃源般的幸福生活——當然,這份幸福,不僅僅是指家族裡的貴族。對於農奴來說,這裡的農奴生活,也比外面那些農奴要強很多。所以,他們異常團結,作戰也異常勇猛。
而他對紅軍有這種友善的態度,還得從中央紅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