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任何事情的成功與否,都離不開兩個字——運氣!
就拿現在這釣魚的事來說,先前六個人守了半個多小時也沒見丁點動靜。周寶玉和秦芳又接着守了四五個小時,還是沒一點動靜,但是,張青山這一坐下……
張青山陷入了沉思中,或者說陷入了對向雪琴的深深懷念中,不知道時間飛逝的意義,就更別提,水面上出現了一點點細微的波紋正在盪漾開來。
一分多鐘後,水面開始出現明顯的波紋,顯然,魚兒已經咬鉤,此時正在掙扎。
可是,張青山卻滿眼空洞的看着天上的月色,顯然,他還在沉思中,對於身邊的一切都毫無察覺。
幾分鐘後……
“吱~!”
這是魚兒猛烈掙扎,拉扯動魚線,連帶着將那綁的並不算太牢固的兩隻火把連接處,陡然出現了輕微的摩擦聲。
按說,這種聲音雖然細微,但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刺耳的,張青山應該能聽見,可他正在沉思中,連頭都沒低一下,就別說發現魚兒上鉤了。
“吱~!吱~!吱……”
魚兒連續的劇烈掙扎,連帶着兩隻火把連接處接連發出這種刺耳的摩擦聲,伴隨着它連續的越來越響,張青山渾身一震,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扭頭一看,先是“嘿!”地輕叫一聲,表達出自己因爲剛纔走神而沒發現魚兒上鉤的事而感到自責。隨即,面色大喜的一把抓住那支魚竿,原本想往上提,可稍稍一用力,發現兩隻火把連接處的摩擦聲更重了,連接出已經慢慢向下歪去。
可不能往上提,否則,很有可能讓上半隻火把因鬆動而掉落。
張青山趕緊左手握緊下半隻火把,右手一把抓住上半隻火把,站起來,稍稍擡高點右手的那隻火把,免得魚線跟地面摩擦而崩斷。一點一點地向後退,目的是把魚兒直接拉到岸上。
不得不說,這種臨陣機智是張青山的強項,不僅僅體現在戰鬥中,也體現在眼下。
他這種往後退的方法果然奏效,立馬就感覺到魚兒的掙扎不那麼強烈了,這給了張青山很大的鼓舞,也更加小心謹慎,因爲從軍事角度出發:越到最後時刻,越要沉着冷靜,越要防止敵人狗急跳牆之下困獸猶鬥的拼死一擊。
果不其然!
眼看着魚兒路出水面的那一瞬間,正激烈晃動着尾巴,掙扎的最爲激烈。
這一刻,張青山的心都提了起來。顧不得多想,把手上的兩隻火把一丟,一個箭步衝上前,撲到水坑邊,雙手直接抓向那條魚。
第一下,被魚兒一個甩尾給躲過去了。
飛速的抓第二下,剛抓住,卻被魚兒在掙扎中滑掉。
到嘴的魚兒豈能讓它溜掉?張青山大爲不甘的又雙手抓向魚兒……這次,張青山學乖了。再也不急着在水裡就想抓住魚兒,而是趁着一抓住魚兒的瞬間,趁其剛要甩尾掙扎的短暫機會,雙手猛地向上一揚,直接把魚兒從腦袋頂上往身後的岸上扔去。
看着魚兒從自己腦袋上飛過,張青山心裡激動的無以復加,腦子裡反覆出現一句話:有魚吃咯!
爬起來轉身就去找那條魚,一眼就發現了正在地面上蹦躂的魚:是一條草魚,長約一尺,一斤左右的重量。
張青山衝過去,喜上眉梢的一把按住正在蹦躂的魚兒。等魚兒稍稍降低了點掙扎的力度後,他纔敢一把將魚兒抓起,死死地抓着,咧嘴大笑的連後牙槽都清晰可見……雖然這條魚絕對不夠大家吃的,可這是進入水草地後,大家第一次吃魚。最爲重要的是,這也不僅僅預示着今後,那枯燥的一成不變的菜譜上多了一道菜,而且,大家又多了一個可以填肚子的東西——就算別的食物都沒了,但只要有這麼一條魚的話,也足夠了,因爲哪怕是一碗魚湯燉一鍋子野菜,也絕對比光吃水煮野菜要強百倍。
原本想叫醒大家一起來慶祝,一起來享受這種難得的激動,可話到嘴邊,卻猛地想起:走了這麼久,大家都很累,想想周寶玉和秦芳爲了能吃到一條魚,居然累的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雖然這體現了兩個小吃貨的嘴饞鏡頭,可也反映出他們無論是身體體質還是精力都不如成年人。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叫醒大家,張青山可以肯定,接下來一直到天亮吃早餐,大家都會一直慶祝,可問題是,早餐過後要趕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要是無法集中注意力,絕對是在拿自己生命在開玩笑,危險隨時隨地都會降臨在你的腳下……
想到這兒,張青山反而不敢弄出什麼響動,唯恐驚醒了大家,尤其是那兩個小吃貨。
猶豫了一下後,張青山取下魚鉤,隨手放在一邊。
雙手抓着魚,踩着貓步,小心翼翼地來到小火窯邊,揭開鍋蓋,見鍋子裡面已經洗刷乾淨,張青山趕緊把魚放進鍋子裡,然後,雙手提着鍋子,小心翼翼地回到釣魚的那個水坑邊。
怕在舀水的時候,魚兒會從鍋子裡跳回到水裡,張青山刻意把鍋子放到離水坑一米多遠的地方。隨即左右摸了下,沒找到什麼能舀水的東西,他也懶得回去,乾脆用雙手捧着水,一點一點地往鍋子里加水。
加了大半鍋子水後,見魚兒在鍋子裡遊的歡快,張青山長鬆了一口氣。
帶着喜悅找回那個魚竿和魚鉤,重新給這個魚鉤穿上了一條蛆蟲。帶着‘再釣一條大魚’的強烈希望,把魚鉤扔進水裡。
抽出一根菸,點燃,吸了口,默默地盯着水面。
就這樣,張青山盯一會兒水面,覺得有些疲憊了,就轉身揭開放在身後的鍋子的鍋蓋看看,每看一次,他都會笑,都會對勝利走出水草地增加一份希望。
然而,一個人獨自垂釣,尤其是在這樣死寂一般的夜空下,人是很容易犯困的,哪怕他希望再釣起一條大魚希望有多強烈,也敵不過瞌睡蟲的無聲侵襲。
張青山坐在地上,雙腳向上彎着,雙手架在膝蓋上,頭枕在雙手手臂上,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不過,他的睡意雖然很強烈,但他顯然睡的很輕,或者說,因爲他的身體不知不覺間總愛往一邊傾斜,往往在即將要順勢倒下的時候,他又會被驚醒一下。然後,下意識的會擡頭看一眼水面,見沒有動靜,又會潛意識的坐回去,以這種姿勢繼續睡……在他對別人展露堅強如鋼鐵一般,打不垮,託不累的形象時,誰能想得到,他也會累,他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這一面獨獨留給無人時的清風細語。
突然!
輕睡中的張青山陡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接近自己,這種長期作戰狀態下所保持的軍人本能,讓他瞬間就被驚醒,並且下意識用右手的摸向腰間的盒子炮,耳朵高高豎起,果然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
一摸到槍,迅速轉身臥倒,同時,立馬抽出槍,打開了保險。可還沒等他喝問,他就尷尬的笑了起來:“對不住,老周,習慣了。”
他尷尬,周平比他還尷尬。
原本,周平是想來跟他換崗的。結果,卻意外的發現,張青山身後放着那口小鍋子,這讓他有點好奇,也帶着‘裡面多半是釣上來的魚’的強烈好奇心,加上見張青山顯然在睡覺,他自然得放低腳步聲,但又想去揭開鍋蓋確定一下。
只是沒想到張青山的警惕性這麼高——在這茫茫水草地,敵人連進來繼續追擊紅軍的想法都不敢有,除了這惡劣的大自然考驗外,到哪去找敵人?
所以,見張青山一氣呵成的把槍對準過來,他立馬就有種做賊不成反被當場捉住的尷尬。
好在張青山給了他臺階下。
手離鍋蓋不到十釐米,可週平卻怎麼也無法厚起臉皮去揭開鍋蓋,稍稍停頓了一下,乾脆直起身,含笑坐到張青山,邊抽出煙遞給張青山一隻邊道歉:“我本來想着眯一會兒就來接替你,可沒想到,這一睡居然睡過頭了。”
“沒事。”張青山叼着煙,劃燃火柴,捧着給周平先點燃,然後再點燃自己這根,抽了口煙後,笑道:“我也正好藉機眯了會眼。”
周平笑着蹲起來,提了提最近的那根魚竿的魚線,覺得很輕,顯然是沒有魚兒。又提了下另一根魚竿的魚線,感覺還是沒有魚兒咬鉤,第三根魚線他也不提了,轉而坐回到張青山身邊,問道:“有收穫嗎?”
“有一點。”張青山略帶得意的笑着用大拇指往後翹着點了點,笑道:“雖然不大,但怎麼着也能滿足一下那兩個小傢伙吃魚的願望,也算是我這一夜沒白費。”
周平早就想知道答案了,一見張青山用大拇指往指,他轉身就去揭鍋蓋,一看,小聲驚呼:“這麼大的魚你還說不大,那倆個小傢伙要看到這條魚,還不知道該高興成什麼樣子了……你這傢伙什麼都好,但有一點不好: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咱們現在的環境,能吃上這麼大的魚,都是運氣好到家的的結果。”
話雖如此,可張青山卻從周平的語氣中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那份驚喜:又多了一道好吃的東西。
“這算什麼好運氣。”張青山也是嘴巴上客套,他的臉上充滿了略微得意的笑容。比劃着答道:“這條魚也就斤巴重,水坑裡還有兩三斤的了。”
周平把鍋蓋蓋回去後坐回來,笑着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道:“好了,你這也是有戰績了,可不能獨享戰功,輪也該輪到我出手了。趁着離天亮還有點時間,你過去補個回籠覺吧。”
張青山掏出懷錶,藉着月光看了眼,才四點二十七分。
邊把懷錶放回內衣口袋邊搖頭笑道:“都四點半了,我也懶得睡了,還是陪你在這兒聊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