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記清楚約定的暗號了嗎?”
“記清楚了!”
“還有,我再重複一遍,不管有什麼情況,最多隻許深入十里……一旦發現敵人,大家儘量隱蔽,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跟敵人交火。就算是迫不得已跟敵人交火,你們最好是往這邊撤退,當然,也可以根據當時的情況來定……”
張青山看着遠處羣山,再看看這十三位戰士,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擔憂。不過,聽到劉兵在給他們講話,提醒他們注意的各類事項,張青山心頭就想笑:老劉啊!這些戰士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說的難聽點,在戰場上的經驗,恐怕不比你差,你犯得着這麼囉裡囉嗦,反覆提醒嗎?
但是,張青山也明白,劉兵之所以如此囉嗦,主要是因爲他太知道這十三個人肩頭上擔負的重任:這是三個人是去探路的,其危險性不言而喻。說的輕點,他們是拿自己的命去探路,說的重點,他們的成敗,關係着連裡一百多號人的安危。
今天早飯的時候,三位連長開了個簡短卻很重要的會,討論的內容就是分析那片大山下是否有敵人。
如果有敵人,那麼,就可以分析出:主力部隊肯定把敵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敵人又不傻,既然要防禦和阻擊,自然會在這水草地的邊緣肯定會相對的部署少量兵力,目的自然是要對付張青山他們這種因爲掉隊而形成的散兵。而張青山他們無論是體力、精力還是裝備,此時都處於最差的狀態,真要跟敵人幹仗,勝算的可能性要遠遠小於被伏擊的可能性——敵人既然部署了兵力,就絕對會有包圍圈等着張青山他們鑽,最少,大家都一致認爲,自己要是敵人的指揮員,就會這麼幹:把張青山他們放進來一點,然後趁着張青山他們在水草地邊緣處立足未聞之際,突然發起攻擊,絕對會讓進退兩難的張青山他們至少會傷亡大半,甚至會全軍覆沒。
這是大家分析出的最差情況。而他們覺得還有兩種情況是他們希望的:一種是敵人都被中央紅軍給趕跑了,大家平安無事的去跟自己同志碰頭。這種情況的機率要比上一種小得多,卻也是大家覺得有可能發生的,不過,因爲他們只是掉隊者組成的隊伍,而且他們估計,像他們這樣的隊伍,還有很多,所以,就算有中央紅軍的人前來,估計也是重點照顧到紅二方面軍的主力,對於他們這樣的分散者,尤其是跟主力稍稍偏離了大方向的,估計就照顧不到了。
還有一種情況的發生機率最小,卻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那就是有同志們前來迎接。可是,就連最樂觀的彭鵬也覺得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還是那句話,照顧不到啊!
沒有電臺,沒有聯絡員,張青山他們這一百多號人,就如同瞎子走路,兩眼摸黑,只能走一步摸一步。
同樣的,無論是中央紅軍還是紅二方面軍的主力,也不知道張青山他們的存在,畢竟,在水草地上掉隊者太多,沒有任何信息交流的渠道……說的難聽點,凡是掉隊者,幾乎都會被認爲是犧牲了。畢竟,掉隊之後還能走出水草地的人,少之又少。
這就是信息閉塞的壞處。
面對這樣的情況,張青山他們就只能派出一小股精幹力量去偵查,所以,這十三人偵查到的情況,決定着全連的安危。
同時,這十三人很有可能面對另一種情況,那就是敵人有意擴大包圍圈,然後,有意放過這十三個人,等待全連上鉤。畢竟,能指揮部署包圍圈的,就沒有傻子,自然知道放小包大的道理。所以,從這方面說,這十三個人又是無比安全的。
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大家對前路的情況都是兩眼摸黑,就只能在賭一把的心態下,盡最大可能的去偵查,以便於將有可能出現的損失最小化。
所以,經過三人的商量,一致決定採用最保險的辦法:目測之下,他們估摸着現在距離那片大山也就十五六裡的距離,位置最佳,進退有餘,原地等待偵查的結果是最好的辦法。同時也能讓戰士們都休息一下,恢復點體力。如此,就算有什麼情況發生,大家最少也能有點體力來應對。
“還有……算了,沒有了,反正你們都機靈點,多注意點就是了。”
說完,劉兵看了眼張青山,並向後退了一步,顯然是要張青山來講話。
張青山心情很是複雜: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真的不希望派出保衛班去冒險,畢竟,這些人都是經過 長征的考驗,無論是思想還是經驗,都是最好的,都是革命的火種,尤其是在這眼看就要勝利走出水草地的情況下,萬一有事發生,哪怕損失一顆,都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張青山從左向右走,看了眼向濤,見向濤昂首挺胸,目光有力,張青山笑着點點頭,拍了下他的肩膀。
來到第二位身前,張青山拿起他的長槍,拉了下槍栓,看了下,滿意的退給他……雖然他這樣做,頗有點送別敢死隊的意思,可張青山還是想這麼做。
如此,一個一個地走過去,雖然沒有說一個字,卻用自己的行動和無聲的交流在告訴大家,他很擔心他們的安全,很是希望他們都能活着回來,同時,也在默默地給大家傳遞一個消息:前路叵測,很是危險。
“此去偵查,責任重大,但我希望你們在完成任務之餘,都能給老子回來,我在這裡我等着你們……都給老子記住了,這是命令!”
“請連長和同志們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向濤站出來大叫一聲,另外十二位戰士也跟着大叫:“請連長和同志們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張青山大手一揮,大叫:“出發!”
看着保衛班的十三位戰士大步而去,張青山轉身對幾米外那些前來送別道:“好了,大家散了,抓緊時間休息。”
送別是傷感的,也是壯懷的,可是,結果卻讓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切的一切只因爲一個被張青山等人忽視的細節:張青山他們能目視到大山,那麼,敵人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他們?
早就有準備,並在山頂上部署了瞭望哨所的敵人,別說用望遠鏡,就是用肉眼也同樣能發現張青山他們,更何況,昨夜張青山他們因爲下雨的關係,一直等到雨停時已經是天黑後了,這纔開始生火做飯,這在黑暗中就越發顯眼了。
如果按照張青山等人的部署,那麼,他們所分析的最惡劣的情況絕對會避免不了。好在上帝關上了大門卻留下了一扇窗,並沒有把事情做絕,一個人的出現,挽救了張青山他們,要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到昨日下雨之前的兩分鐘……
無須山的山頂上,有一片空闊之地,上面被臨時搭建了兩排房子,房子雖然簡陋,可在兩排房子的南邊五六十米處,也就是山頂的最高處,卻有一座用碗大的木頭搭建的非常結實得房子,看起來就如同橋頭堡……山頂上駐紮着一個排,而那座結實得房子,卻是瞭望哨所。
關玉閔躺在瞭望所裡的木牀上,閉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可他的內心卻十分焦慮:兩天前接到消息,紅軍的又一支人馬(紅二方面軍主力)從百里外平安順利的通過。
對於這個消息,他很是高興,也覺得很正常:高興的原因是,他是一名失散的紅軍戰士,幾年前跟隨***,後來因傷回家,又迫於國民黨反動派的追捕而不得不四處流浪,順帶打聽紅軍的消息。總算是打聽到了,可在半路上卻被馬匪打傷,隨後又被反動派給抓了壯丁。
於是,他一邊養傷一邊給國民黨的地方保安團當兵,面上得過且過,心裡卻十分留意***所帶領的革命隊伍的消息。
老天不負有心人!半年前,他總算是見到了當年的一個戰友,通過他跟組織上取得了聯繫。隨即,黨組織安排他繼續潛伏等工作。
他的積極性來了。
因爲他有戰鬥經驗,又使得一手好槍法,加上爲人能言善辯,很快就被提拔爲副排長兼班長。
而他覺得紅二方面軍主力正常通過很正常的原因在於,中央紅軍爲了迎接紅二方面軍主力,早就打通了那一片地帶,他現在所在的保安團,只是炮灰的作用,被放在了前沿。
同時,他也在暗暗地祈禱,千萬別有掉隊的同志從他這兒通過。因爲他所在的無須山山頂上雖然只部署了一個排的兵力,但在無須山周圍卻有一個保安團,而在無須山後方七八里的地方,還有國民黨反動派的一個正規團在那兒等待着。要是有同志出現在這裡,絕對是羊入虎口。
可問題是,要是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自己該怎麼辦了?
想啊想,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是隻出現一兩個同志的話,自己還是繼續潛伏的好。不是不救援,而是自己毫無辦法去營救,或者說根本就不會等他有時間去營救,這幾個同志連反抗的餘地都不會有,就會被亂槍打死,更別說給他空出營救的時間了。
在這裡當了這麼久的兵,對於國民黨那一套,尤其是地方保安團的把戲,他實在是太瞭解了:只要發現了紅軍,國民黨反動派的正規軍或許會留下活口,等問完消息後再殺掉。可現在自己所在的這個保安團,那就另當別論了,他們爲了賞錢,絕對會第一時間將人殺掉,尤其是對方有槍,而他們又怕死的想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會遠遠地開槍,自己就算暴露之下去救援,也只能是多添一具屍體而已……這話雖然殘酷,但卻是事實,也是艱難的抉擇。
如果出現了上百人,那麼,自己就必須營救,別的任務就顧不上了——關鍵是,紅軍人數一多,就有了抵抗力,這樣,就給了他營救所需要的時間和機會。
想要營救,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提前通知或者示警,讓同志們遠遠地避開……
就在他閉眼琢磨時,突然!
“班長,你快來看,那邊好像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