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草地就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在這樣的地方,視線所及,藏無所藏,想要在白天擺脫敵人,只能拼速度,否則,根本不可能。
然而,到了夜晚,情形完全顛倒過來:地方之大,想找個人絕對難於登天,絕對有利於穿插開溜。
所以,張青山等人選擇趁夜穿插的法子,絕對正確。
然而,還是那句老話‘計劃是完美的,但現實是殘酷的’。
入夜之後,張青山等人又故意改變方向,急行軍走了七八里後才停下。因爲怕火光暴露大家現在的位置,因而不敢生火,大家雖然隨身攜帶着馬肉,但無法烤着吃,又不能吃生的,無奈,只能餓着肚子等待。好在同志們都知道,接應部隊就在旁邊,大家走了一年多,現在只需要再忍忍,就能跟接應部隊勝利會師,因而,士氣極高,只是命令所致,才迫使大家壓制着內心衝動的跑去跟同志們會合的慾望。
“這該死的賊老天,平時要你出大月亮,下大雨,你不聽,現在居然樣樣都不來。”周寶玉看着天空的滿月,嘀咕着咒罵道:“這麼大的月亮,可不好轉移啊!”
一旁同樣在休息的張青山聽到這話,扭頭看着周寶玉,笑道:“沒事,只要距離稍稍遠點,敵人同樣拿我們沒任何辦法。”
周寶玉嘿嘿一笑,沒接話。
張青山則掏出懷錶,看了眼,已經是晚上九點十三分了,離規定的轉移時間還有四十七分鐘。
“老張,你說,接應部隊會不會給咱們準備很多吃的喝的?”
張青山扭頭向右邊的劉兵看了眼,見其眼神掃向周圍,便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這才發現,大家此時都含笑看來,只是那眼神,如同餓狼一般的冒綠光,一看就知道,大家心裡都想着一個詞——食物!
張青山立馬就明白劉兵這麼問的真諦,不由的笑道:“這還用說?我麼走了一年多,一路的艱辛大家都深有體會,面對各種敵人之類的事就不說了,關鍵是這肚子有時候餓的實在是厲害,咱們現在,最大的想法就是等勝利會師後,好好地大吃三天三夜,好好地大睡三天三夜……”
說到這兒,見同志們各個露出笑容,有的點頭,有的則直接摸了下肚子,張青山繼續說:“接應部隊的同志們要是連這個都想不到,哼!老子還真就不領他們這份接應的人情了。大家說是不是?”
別人還沒開口,劉兵就搶先接過去。
“對!接應部隊的同志要是連這點問題都想不到,不給咱們好好準備一下,那就是他們的腦子有問題。咱們絕對不認這樣的同志,大家說對不對?”
……
兩人一唱一和的在調動大家的士氣,因爲此時大家都在餓肚子,對於這點,如果在往日,兩人還有可能不在乎,因爲長征以來,大家餓肚子是常有的事,就連餓着肚子去跟敵人拼殺這類的事,又有幾人沒經歷過?但是,現在可是關鍵時刻,任何一點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任何一點士氣的調動,都有可能會在接下來的穿插轉移中發揮無法估量的作用。
但餓肚子就是餓肚子,尤其是身上揣着食物,卻無法生火烤着吃的時候,會讓人在心理上產生更加飢餓的感覺。面對這種情況,張青山和劉兵都想到了現在進行的這個辦法——畫餅充飢!反正只要大家應付過去現在這種局面,就是勝利。至於說到時候,前來接應的部隊是否真的爲他們準備好了吃食,那還真不好說,因爲接應部隊是來打仗的,以接應爲主,正常情況下,準備一些自帶的食物很正常,但不太可能準備好什麼好吃好喝的。
也不管戰士們是否真的聽懂了,反正,大家彼此配合,相互鼓舞打氣着。
一唱一和中,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過去了十幾分鍾。
“啪!啪!啪……”
“砰!砰!砰……”
“噠!噠!噠……”
“轟!轟!轟……”
突然!
從東南方向猛地傳來了各種槍聲和爆炸聲,隱約間還有喊殺聲。
張青山等人立馬站起來,順着槍聲方向看去,只見遠處約十里外,火舌閃耀,子彈頭劃破空氣所帶起的銀白色尾翼,如同流星一樣,在空中編制出一張張亮網,彼此間飛舞,重疊……
“集合,全體集合,準備戰鬥……”
劉兵一看到這場面,立馬興奮的渾身顫抖,轉身就大聲命令。
“等一下!”
張青山一把拉住他,神色肅穆的說:“老劉,先不急,還是等等看。”
“還等什麼?”劉兵怒眼圓睜的看着張青山,沉聲道:“難道這還有假?”
“假不假的我不知道……”張青山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遠處的戰鬥場面,嘴裡冷冷地說:“我只知道,我們肩膀上扛着一百多條人命,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閃失。”
“嘟!嘟~!嘟……”
“同志們!衝啊!”
“衝啊!”
就在這時,如同要提起所有人的衝動慾望一樣,不遠處的戰場上傳來了清晰的衝鋒號和喊殺聲。
“你看看,這樣的戰鬥場面,難道還有假?”劉兵立馬指着那邊,對張青山沉聲道:“張青山同志,你雖然是連長,是我們這一百多號人中最高指揮員,可是,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是黨的部隊,不是你個人的,獨斷專行事不行的……多高的職位,多大的權力,也就意味着你身上肩負着多大的責任……一旦你有絲毫猶豫,或者是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咱們這一百多號人,可就全都跟着你萬劫不復,到時候,你張青山擔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彭鵬也早一步跑到他倆身邊,剛好聽到劉兵這番話,不過,他也贊同劉兵的意見:立即衝殺過去,跟接應部隊一起,給敵人來個左右夾擊,一舉擊潰敵人,勝利完成長征……說實話,這個時候,這樣的誘惑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擋得住的。畢竟,走了一年多,一路歷經千辛萬苦,多少優秀同志倒下,多少磨難,多少淤血奮殺,如今,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而且還是在這種極爲有利的情況下,面對這樣的誘惑力,又有幾人不衝動?
“老張,老劉說得對。”彭鵬指着那邊的戰場,激動的說:“你看看,聽聽,這樣激烈的戰鬥場面,又豈會有假?”
見張青山不爲所動,只是眉頭緊皺的看着那邊,一個字都沒說,彭鵬也急了。
左右看了眼,見所有人早就有意散開,彭鵬小聲說:“咱們都是上過戰場的人,都明白,這樣的衝殺場面,不能一下子衝鋒成功,打退敵人,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敵人的實力強大,我方無法一口將其吞下。那麼,接下來就應該是勢均力敵的肉搏戰了……老張,這個時候,只要我們這一百多人一鼓作氣的衝過去,從背後給敵人狠狠地來一刀的話,絕對能將其擊潰……”
說到這兒,見張青山還是不說話,依舊眉頭緊皺的看着戰場,彭鵬火了,叫道:“老張,機會稍縱即逝,千萬不能再猶豫了,要不然,等接應部隊受挫而撤退,咱們難道真的還要在這水草地裡跟敵人轉圈圈?”
張青山連頭都沒回,依舊緊盯着戰場。
劉兵也終於火了,兩步走到張青山面前,指着張青山的鼻子叫道:“張青山,你雖然是連長,可你別忘記了,我和老彭都是這支部隊的最高三人領導小組,只要我和老彭同意,你這一票就沒用……”
張青山終於看了他一眼,但下一刻又看向戰場,還是沒說話。
劉兵急的跺腳大叫:“難道你真的要我和老彭實行二對一,你才甘心?”
從這方面說,劉兵和彭鵬雖然可以這麼做,可張青山畢竟是連長,如此一來,私人關係上且不說,光是一點:戰場反對上級,這可是大罪,足以槍斃。雖說張青山只是比他倆高半級,還沒有權利直接槍斃他倆,但讓人把他倆拉到一邊關禁閉還是可以的……看看一旁向濤的表現就知道了:拿着已經打開保險的盒子炮,怒視劉兵和彭鵬。那意思很明顯,只要張青山下令,他會立馬把這兩人抓起來。
張青山終於有了大反應。
“哎~!”
長嘆一聲後,問道:“你倆真的覺得那邊的仗打的激烈?”
這話問的,讓正着急上火的劉兵和彭鵬一楞。
可還沒等他倆回答,張青山卻指着那邊的戰場,淡淡地說:“那邊只見槍彈閃爍,喊殺聲不斷,卻不見半絲火光……我想請問一下二位,你們憑什麼覺得那邊的人真的在廝殺?是你們倆親眼看到,還是確定這不是敵人給我們演戲,好引我們上鉤?”
兩人同時看過去,確實如張青山所說,只能聽見聲音,不見半個人影。
“那你怎麼就確定不是真的廝殺?”彭鵬還有些不服氣的問道:“再說了,萬一是真的,那我們豈不是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也無法確定真僞,但我記得有位首長跟我說過:萬事絕對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事!尤其是對敵時,一旦敵情讓你覺得你百分之百的會取得勝利,那麼,這絕對是敵人給你造成的假象。反倒是有個百分之七十的把握,那就很有可能是真的,就可以動手。至於剩下的把握,那就是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張青山肅穆的說:“正如你倆剛纔所說,我是這一百多人選出來的最高指揮員,身負重任,擔負着大家的希望所在,所以,我必須得萬事小心。尤其是現在,在沒有徹底弄清楚那邊的具體情況下,我寧可錯失機會,也絕對不會送上門去,哪怕那邊看似對我們很有利。”
“好!”劉兵怒氣的叫道:“你說的都對!那你說說,咱們現在該怎麼做?”
“對!咱們總不能就在這兒幹看着,乾等着吧?”
張青山又看了眼那邊的戰場,頭也未回的叫道:“向濤!”
“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