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向組織上申請需要電臺後,就開始行動起來,最主要的就是打聽師部會派誰下去調查——從這點上說,李峰之所以能來的這麼快,這些人的攪合之力,絕對功不可沒。
大家可以從這裡面體會到當時的情況有多熱烈:下午接到胡英澤的報告,當晚就指定李峰爲此次調查的主要負責人,第二天一大早李峰就不得不出發了……這種事,一般都要商量個一兩天,而且必然是電報來往不斷。當然,另一方面是因爲此時正在準備打仗,大家沒多少精力浪費在別處。
可問題是,李峰的任命剛下來,幾個主力團的團長以及一些配合太原會戰的團,紛紛拜訪李峰:訴求的有之,講道理的有之,拉關係的有之,甚至還有位脾氣暴躁的團長,見李峰油鹽不進,直接開口威脅“我不管你帶回多少部電臺,反正,我的那部電臺要是不見了,我們全團指戰員只認你……你自己看着辦。”
當然,這裡面最風光也是最有把握能分到一部電臺的當屬劉永江。
劉永江佔着兩大別人無法取代的優勢:第一,張青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這次不管突擊團交不交電臺上來,他那一部電臺都不會少:交上來了,他絕對會得到一部,因爲他的理由很簡單:突擊團是從我團分出去的,裡面大部分人都是我團的老人,可以說,我們團是突擊團的孃家。要是突擊團得了東西,不分給孃家人一點,那今後還講個屁的戰友情啊!再說,他們團原來有兩部電臺,可有一部在忻口會戰時,被一顆**炸壞了,就只剩下一部了,所以,組織上肯定會考慮這一點,給突擊團予以優先照顧……說的難聽點,要不是因爲田景山(現在是劉永江的得力助手,副團長)因爲打仗衝鋒時,大腿中了一槍而還在養傷之中,他都打算把田景山派來直接明搶了——田景山好歹也是張青山曾經的領導,二人私下裡關係又很不錯,相信,田景山出面,就算當着張青山的面強行搶走一部電臺,以張青山念舊和好面子的個性,就算心裡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割愛,還得陪着笑臉,眼巴巴地給田景山送電臺。
第二,他跟李峰可是一個班裡出來的老戰友,這份情誼,別人根本比不了。別的不說,只說全師有一個算一個,誰敢打趣李峰和李峰那個兇悍的老婆?就只有他劉永江敢!而且,基本上每次去李峰家都會耍賴般的非要混一頓吃喝才行,別人,能有這待遇?如此一來,別的不說,李峰就算不明着送給自己一部電臺,可私下裡通知自己,只需說“我帶着電臺回來了”,在這爭分奪秒的關鍵時刻,自己哪怕比別人提前一分鐘知道,也就有了一分鐘搶奪一部電臺的優勢——當然,最多也就只能搶一部。搶一部叫本事,要敢多搶,那就是犯衆怒了,是破壞規則的愚蠢。
對於自己門前突然間車水馬龍的狀況,李峰也清楚是爲了什麼。
可誰惹得起這些手握實權,而且一個比一個‘兇狠’的傢伙。於是,他頭大之餘,也只能打哈哈,把一切都往組織上推,先糊弄過去再說。實在推不過去,也只能裝糊塗了。
爲此,哪怕面對劉永江,他也只是說“等我回來再說”。
最後,終於驚動了師部。
領導發話,不管突擊團送來多少部電臺,一律先交到師部,至於怎麼分配,到時候師部自有打算。
算是勉強幫李峰暫時應付過去了。
所以,這就註定,李峰必須要帶着幾部電臺離開……而且,這裡面還有個時間急迫性:爲防止夜長夢多,趁着太原會戰還沒結束,小鬼子還沒有多餘兵力照顧到佔領的後方,得趁着還算安全的交通線,趕緊把電臺送到師部、要不然,時間一長,萬一小鬼子抽出兵力照顧後方,那危險性可就無限增大了。
所以,面對胡英澤從裝傻充愣,到現在的明顯要不配合了,李峰心裡很是鬱悶。
但事情總的說啊,總不能你裝傻充愣,我就跟着不好意思開口,總得有人開這個口子,這可是任務啊!
“小胡,我看你也挺忙的,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說着,李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封信,打開上面那一封信,然後邊遞給胡英澤邊正色道:“這是師部給突擊團的命令,你仔細看看。”
內容自然不比多說。
好在,胡英澤比張青山沉穩一些,看到信的內容是要交給李峰三部半電臺,並精幹人員保護其送達到師部。胡英澤只是忍不住問了聲“真要三部半?”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他就沒出聲……可以想象,要是把胡英澤換成張青山的話,以張青山的個性,絕對會暴跳如雷,而且好不客氣,一點都不給面子的立馬拒絕。
看完命令後,還沒等胡英澤開口,李峰就把手裡的第二封信遞給胡英澤:“這是你們老團長託我帶給你和張青山的信……這幾天一直忙着寫總結材料,一時忘記了,真是有點對不住老劉。”
說是這麼說,可無論是他笑眯眯的臉色還是眼神,覺悟半點愧疚之情。
這讓胡英澤一下子就醒悟過來:這絕對不是忘記了,而是有意要在此時此刻交給自己。道理很簡單:先是給自己看師部的命令,而自己不敢拒絕執行,但這年頭,只要有心拒絕,找理由還不是現成的,別的不說,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把這事給拖黃了,最少也能拖延到李峰離開。
所謂,爲了防止自己拒絕,李峰這個老狐狸就搶先一步,不等自己開口,直接把劉永江的私信送了上來。
不用看,用屁股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當初一時衝的的暴露了突擊團有這麼多電臺的消息,以那些前輩們的急切心情,師部那邊肯定炸鍋了。而以自己對老團長劉永江的瞭解,這封信裡,十有八九先是大家一起懷念一下當初的日子——拉拉關係。然後讚揚一下突擊團今時今日的成績,接下來就是訴苦,最後,就是半命令,半請求的讓自己趕快給他送一部電臺過去‘救命’……而且,胡英澤可以肯定,在訴苦的時候,劉永江肯定會把事情說得好像不趕快把電臺送過去,劉永江那個團就立馬完蛋的地步。
可對於李峰來說,自己只要不好拒絕劉永江,自然就不能拖着師部的命令不辦。所以,這種前鋪墊,後推進,雙管齊下的策略,只能說明一點:這個李峰,真不愧是老政工,老狐狸,手段真是沒的說。
不過,作爲一個跟張青山在一起而混的臉皮厚度急劇增加的人,胡英澤也不是好對付的。
看完信後,他藉着給李峰敬菸、點菸的短暫工夫,平息了一下心情,腦子裡思緒如電的想着解決的辦法。
“李主任,您剛纔說總結報告寫出來了,對吧?”
“嗯!”
“李主任,說實話,我和張青山同志搭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他,我是最瞭解,也是最有發言權的……”
這些話說的很是地道,李峰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具體表達什麼,不過,隱隱猜到胡英澤到底要幹什麼:無非是想打聽一下自己寫的總結報告中,對李峰是否有利而已。如果更深入點想,可能胡英澤覺得,可以拿電臺的事作爲交換。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小胡啊,你也太小看我了。老子是來調查的,別的,關我屁事,也不打聽打聽,我李峰的爲人。
面色不變的看着胡英澤,等着胡英澤說出那句話,他好當初發怒,破口大罵,把事情鬧大,然後再跟胡英澤談一下如何用電臺平息自己的憤怒,從而達到逼迫對方直接交出電臺的目的,好讓自己完美的完成此次任務……不得不說,李峰想的真美,不過,他還真的小瞧了胡英澤,尤其是小瞧了胡英澤的膽量和臉皮的厚度。
只見胡英澤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無非都是自己如何瞭解張青山,如何瞭解事情的全部過程。
最後,胡英澤的重點來了:“所以,我認爲,爲了能確保對於張青山同志此次事件的調查報告能做到公平、公正、公開,我得參與進來,對這份總結報告做到拾遺補缺,儘量完善的地步。從而才能達到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的地步。”
說完,胡英澤還一臉肅穆,極爲認真的看着李峰,堅定的問道:“李主任,您認爲了?”
李峰氣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好懸沒有當場大罵一句“我認爲你媽個頭!”老子搞了這麼多年的政工活,也算是 見過世面了,可從未想過,世上居然會有你這樣臉皮厚度的傢伙。
什麼拾遺補缺,什麼公平公正,什麼不冤枉,孃的,你這繞來繞去,咋不直接說“老子要看那份總結報告”?是真把老子當三歲孩子哄了,還是以爲老子的智商有問題啊?
憋屈了半天后,看着胡英澤還在那兒扮演正義使者的角色,卻偏偏用一副無辜的眼神緊盯着自己,李峰腦子裡不由的閃現出一句話“的了便宜還賣乖”!
李峰心頭的暴怒之火,一下子就衝破了任督二脈,直達天靈蓋……
緊緊地握着拳頭,淡淡地看着胡英澤,微微張嘴,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滾!”
“是!”
胡英澤如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樣,跳起來就向外面衝了出去,一溜煙就沒影了。
不過,看方向,他是一溜煙的跑向禁閉院子——張青山還在那兒被關禁閉了。
由此可以看出,這胡英澤果然也不是好對付的。再結合胡英澤以前的‘單純’,又能得出另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