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茹開開門,走進客廳,見姜楓坐在沙發上冥思苦想的樣子,一陣心疼,見他望來,忙走過去,貼着他坐下,細長白皙的小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肩膀,柔聲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事情還沒有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不要想得太多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決站在你一邊的。”
文靜柔順的女孩,往往都有堅韌執著的一面,溫茹現在的神情就透露出這麼一股外柔內剛的堅韌氣息。
姜楓心中暖暖的,挺直了一下身子,微笑道:“岳父岳母怎麼說?”
明朗自信的笑容最能感染別人的信心,溫茹文靜笑笑,平靜的說道:“我爸躺下休息了,我媽說的。她猜到我們已經同居,我含糊的承認了。她還點到了你和伊兒訂婚的事,我予以了堅決的否認。然後她就逼着我們儘快結婚,態度非常堅決,並給出兩種選擇,要不馬上結婚,要不就把我調回他們身邊,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再把我調回來。這不讓我過來喊你,她說要跟你談談。”
姜楓靜靜地聽着,心中暗贊溫茹聰明,承認同居等於變相在給岳父岳母施加壓力,讓他們難以做出決絕的決定。而堅決否認自己和蘇伊兒訂婚,則相當於釜底抽薪,讓岳父岳母一時間難以給自己施加巨大的壓力。而且還有一個利好消息,按常理這種事應該是岳父跟自己談的,現在岳母要跟自己談,這說明岳父和岳母在對待自己的態度上應該有所區別。這種微小的區別在關鍵的時候若是用好了,說不定會幫助自己打破僵局呢。
現在問題的核心既然演變爲是否馬上結婚了,雖然也很難受,但總比面對是否與蘇伊兒訂婚的問題要好得多。
姜楓隨着溫茹來到隔壁住宅,看了一眼臉有慍色的岳母,臉帶笑容,來到近前,笑道:“媽,你找我?”
溫母看見姜楓臉上的笑就來氣,沒理他,瞪了溫茹一眼,嗔斥道:“你這丫頭怎麼一點眼力件兒都沒有,沒看見我和姜瘋要談話嗎?”言外之意,你還不趕緊離開啊。
溫茹文靜的笑笑,柔聲撒嬌道:“媽啊,你怎能有了姑爺,就不疼姑娘了呢。”說着吐了下粉舌,俏皮無比的退出臥室,還故意不關門,轉身進了另一件臥室,她也看出爸爸對姜楓非常有好感,好像沒有緊逼他的意思,沒辦法了,真到了僵局的時候也只有搬老爸做救兵了。
溫母也有很多年沒有看見女兒如此撒嬌調皮的一面了,面色不由緩和下來,眼裡透出一絲疼愛的笑意,望着女兒的身影不見,才把目光落到姜楓的身上,臉一下又冷了下來,說道:“你去把門關上。”
姜楓差一點伸手去摸鼻子,乖順的趕緊去關門,關上門回來,臉上又洋溢出淡淡的笑容。
溫母心中嘆氣,不過臉上仍然一片嚴肅,說道:“你坐吧。”
姜楓轉身坐在臥室裡唯一的沙發上,神色自如,笑容裡透着尊敬,目光望着溫母,等她說話。
溫母瞅着他,忽然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與溫茹結婚啊?”
姜楓暗道,直奔主題啊,忙笑道:“媽,我和溫茹非常恩愛,可以說我這一生都離不開她,她這一生也離不開我了。只是我們都想再過一段輕鬆自由的生活,不想太快結婚。”
溫母眼裡射出一絲銳利,沉聲道:“你不會是有了別的花花腸子了吧?結婚有什麼不輕鬆的、有什麼不自由的?若結婚不輕鬆自由,這世上的人幹嗎都還要結婚?自由?你想要什麼樣的自由?”連珠炮似的,一個質問接着一個質問。
姜楓不由摸了一下鼻子,淡淡一笑,思路清晰地說道:“媽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不過,老一輩的生活與我們這一代的生活畢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同的生活必然造就不同的認識,這可能就是代溝產生的根源。不能說老一輩的想法和做法就沒有道理,更不能說年輕人的想法和做法就是錯誤的,應該說是代溝造成了對同一事物的不同看法,不同的看法自然各有各的道理。老一輩和我們這一代存在代溝,媽認可這個存在吧?”輕描淡寫的就把話題偏移了。
代溝,是個普遍存在的事實,自然人人都有同感,姜楓的命題不由得會讓人產生共鳴,溫母也不例外,身邊的兒子兒媳,甚至小女兒有很多想法和做法都難以得到她的認同,而自己的很多想法和做法他們也難以接受,這不是代溝是什麼,點了下頭,說道:“我承認兩輩人之間存在代溝。”猛然醒悟,不對啊,承認有代溝,不就等於承認他們暫時不結婚的做法也是有道理的嗎?這個臭小子在套我!
溫母又好笑又好氣的瞪了姜楓一眼,暗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子,講大道理,省得你套我,臉一沉,說道:“你別跟我談代溝,我就問你,你和蘇伊兒訂婚是怎麼回事?別跟我否認,若沒有實誠的證據,我也不會問你。”
姜楓露出很是冤枉的神色,說道:“媽,你能跟我說說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根本沒有的事,這不是造謠嗎?”心裡則苦笑不已,自己與蘇伊兒訂婚只有小範圍的人知道,根本就沒張揚,岳父岳母是如何知道的?究竟是誰透漏出去的呢?
溫母冷笑道:“你別否認的太快,哼!這事我和你爸商量了,準備跟蘇伊兒的父母聯繫對證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造謠。”
五雷轟頂啊!好在姜楓心智夠堅毅,心裡狂驚,卻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這事對證一下也好,省得你們心存疑慮。不過,這一對證,溫茹以後在朋友圈裡可就難做人嘍,肯定說什麼的都有了,以後誰還敢跟她做朋友啊,唉!”
溫母神色一凜,他說得也在理,此事若是造謠,自己冒然去找姜楓、小茹朋友的父母去對證,還不得把人家父母氣暈了,以後女兒確實在朋友面前難以做人。可是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人家還是隨口說的,不可能是針對姑爺造謠。一時間沒了主意,嘴裡則說道:“我不管你和那蘇伊兒有沒有訂婚。我和你爸的原則就是,要不你們馬上結婚,要不我們把溫茹調回身邊,你們什麼時候準備結婚,我們什麼時候放她回來。行了,我想談得就這些,你回去自己好好斟酌斟酌,我們等着聽你的決定。”
姜楓臉色柔和帶笑,望着溫母,尊敬的說道:“媽,你和我爸正好在這多住幾天,讓我和小茹也儘儘孝心,一會兒我再過來,今晚我們出去吃飯。”說完笑着站起身來,走出臥室,聽見另一個臥室裡傳出輕輕的說話聲,不好停留,腳步沉重的回到家裡。
此番自己在岳母面前鬼話連篇,東扯西拉的實在是大不敬,雖然僥倖逃過了眼前的大劫,但姜楓的心裡卻絲毫不見喜悅、輕鬆的感覺,反而生出深深的內疚,一個人沉悶的坐在沙發上抽着煙。
他是真把岳父岳母當父母看待的,所以纔會深深自責,這也跟他獨特的身世有很大的關係。從小跟着養父母生活,卻直到兩位老人家都去世了才得知真相,內心的感恩和不能報答的自責深深地紮根在了他的心裡,加上對親生父母思念,造就了他對親人親情的渴望,而溫父溫母、沈京明夫婦、老教授、乾爸乾媽、包括蔣依敏,都給了他實現渴望的機會和那份難捨難分的親情。
而現在他卻褻瀆了這份親情,實際上也褻瀆了他內心的寄託和渴望,這自然是一件非常痛苦而充滿自責的心理活動。
蔣移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非常自然的摟住他寬寬的肩膀,嫺雅溫柔的撫慰着他那苦悶的心靈。
姜楓眼睛有些溼潤,沙啞着聲音說道:“姐,我好想哭。”
蔣依敏憐憫的望着恩情義重的好弟弟,柔聲道:“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姜楓將頭拱在蔣依敏母親般溫暖的肩窩,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蔣依敏眼睛有些溼潤,唯真性情爲英雄、大丈夫,憐愛的輕拂着他的頭髮,讓他盡情的發泄鬱悶的心情。其實她站在一邊已經看了很久了,彷彿感受到他內心無比的自責和鬱悶,有種心痛的感覺,非常自然的就走過去摟住他,想撫慰他內心的痛苦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