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知道現在是你的私人時間,這樣的‘相親’希望不會讓你覺得反感。”夏至的話一下子減輕了司梨不少的壓力,卻也多了些慚愧。“要是別人,肯定是會反感的,司警官不一樣。”夏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非常認真的牢牢的盯着司梨的目光不放,直到親眼看到司梨的目光遊移的不知該如何躲藏他才雲淡風輕的又說道,“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你說的事我都會配合。”“那真是謝謝了。”司梨終於大方的笑起來,心中也實在是覺得好笑,夏至只是出於禮貌配合自己,沒想到自己竟然以爲夏至可能是看上了自己,司梨覺得自己竟然能產生這樣的想法,也實在是天大的笑話了。
司梨的反應被夏至盡收眼底,他完全看得出司梨此刻一定是在心裡抱怨自己的“自作多情”,夏至全當是欣賞着她的舉動,配合着不揭穿,“無論是上次在醫院見過之後,還是你們警方的跟進,司警官也一定知道了我們家的關係比較複雜。雖然複雜,但我對萍萍卻是真心的,知道她出事,我是真的很緊張。”“夏先生,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能不能告訴我,袁萍萍在被綁架的時候,你爲什麼一直都沒有出現呢?”司梨沒了之前的緊張,語氣裡也完全沒了相親的樣子。
“司警官的意思,是想讓我證明當時沒在家裡跟着大家一起等綁匪的消息並不是因爲我就是那個綁匪而分身乏術?”夏至沒有什麼遮掩直接說出了司梨話中的意思,甚至更加的一針見血,“被自己的妹妹指認,的確是我綁架她的可能性更大。”夏至的語氣越發的從容,“司警官,我不是綁架萍萍的人,更沒有策劃綁架她。萍萍被綁架的那日我不在家裡,是因爲我一個很特別的朋友遇到一些事我去幫了她的忙......”夏至的口吻很篤定,只是眼底閃過一絲微暗的光,頃刻間消失的時候,他依舊從容沉穩。
就是那稍縱即逝的暗光,司梨找準了時機,牢牢的抓着不放,追問道:“你的那位朋友,她完全可以做你的證人。爲什麼,不跟萍萍解釋一下呢?”“她是個不容易的人。”夏至打斷了司梨的話,神情也下意識的嚴峻了起來,“這也涉及到她的隱私,如果司警官不是認定了我就是綁架萍萍的人,我還是想幫我的朋友守着她的隱私。倒是袁大海......”夏至提到繼父的名字,臉上的表情徹底的冷了下來,“以他的爲人,很容易就連累了萍萍。”說着,夏至看了一眼手錶,“抱歉司警官,我還有個會,今天的‘相親’就先到這裡吧。”
“是我不好意思纔是,出於私心利用了你的私人時間。”司梨連忙起身,“如果不介意我這個朋友太愛刨根問底的話,就叫我司梨吧。”“我很樂意跟你做朋友,只不過,要當司警官不再叫我‘夏先生’的時候我們纔算得上是朋友。”夏至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下次再見。”
“聽李護士說你的傷口癒合的不錯,這樣我也放心了。”蕭華年很仔細的看了看眼前女孩兒的手腕,又擡眼看向她,“以後,要做個聰明人,受了傷,疼的人只會是你自己。”“我知道了,謝謝你蕭醫生。今天過來,就是特意謝謝你。”女孩兒笑着點了點頭,“我跟老闆請了長假,這段時間不上班,我要出去旅行,環遊世界,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樣認真的過生活。回來的時候,我會給我的朋友們都帶一份禮物,蕭醫生想要什麼禮物呢?”“嗯......”蕭華年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幫我帶些創口貼回來吧,世界各地的創口貼。”“是不是你們當醫生的,想要的禮物也都是醫用的風格。”女孩兒忍不住笑了出來,接着,她欲言又止的微笑着低下了頭,最終低着頭對着蕭華年揮了揮手,離開
了診室......
司梨等到蕭華年的診室裡有人走出來,自己才進去。蕭華年看見是司梨進來,立刻笑了,不過很快又嚴肅了起來,“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你怎麼來了。”司梨將手中的掛號單放在桌上,“蕭醫生,我是掛了號來找你的。不過,我不看病,也不會耽誤其他的病人,說一句話我就走。晚飯別一個人吃了,我請你,就算償還當年欠你的創口貼錢。好了,我走了。”“知道了,一會兒把地址和時間發我吧。”蕭華年一口答應,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司梨,直到看着她很自然的點頭然後轉身向着門口走過去的時候,才又笑着說道:“既然地址和時間可以發過來,那吃飯的事也可以直接發過來告訴我,你知道我是不會拒絕你的。司司,你特意跑一趟,就是爲了看我吧。”
“你!”司梨驀地轉過身,氣鼓鼓的看着蕭華年,“我是特意過來,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不聽我的話變成黑心醫生!我,我是看你跟病人相處的不錯,人家出去旅行還要給你帶禮物,我是看着這些覺得你是個不錯的醫生才......”“那你一定也聽到我同她要了世界各地的創口貼......你總是受傷,希望總有一個地方的創口貼讓你一貼上,就不痛了。”蕭華年打斷了司梨的話,目光之中似乎完全顛倒了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似是看着一個“孩子”的目光,溫柔的叮囑,“我一定不會遲到,倒是你,別遲到,別讓我等太久。”“知道了。”司梨應了一聲轉過身“灰溜溜”的離開了。蕭華年目送着司梨離開,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可慢慢的,蕭華年彷彿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笑容漸漸的在臉上凝結,融化散開的時候,又全然變成了無盡的失意......
會議廳里人已經散去,只剩下夏至和袁大海兩個人。袁大海將夏至面前的水又向他面前推了推,“阿至,喝點水吧。年輕人,很容易火氣大,喝點水,降降火。”夏至在椅子上沒有起身,置若罔聞的側過臉,冷笑着看着袁大海,“袁叔叔真是費心了,我身邊的人不是外派就是平調......現在這裡上上下下都是您的人,我先恭喜袁叔叔了。”“阿至,別這麼說,這也是你媽媽的意思。你媽媽對芳齡有她自己的規劃,她想做什麼決定我們應該支持。”“哈,我媽的決定。”夏至譏笑着站起身,直視着袁大海,“你有什麼樣的意向,我媽纔會有什麼樣的決定。就像萍萍,她對我這個哥哥的敵意還要歸功於袁叔叔一日不懈的灌輸纔是。”
“阿至果然長大了。”袁大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那又怎麼樣?你可以看穿一切,卻拿不出對策,這證明你的能力還是不夠。”“我的能力是不夠,但是我不會因爲自己的慾望就加害別人。”夏至逼近袁大海,“這麼多年過去,我不相信你一次都不會想起蕭叔叔,一次都不會覺得愧疚。還有我爸爸......袁叔叔,他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對你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威脅......”“只要存在,就會有威脅。”袁大海打斷了夏至的話,“阿至,只有叔叔的身邊沒有威脅是遠遠不夠的。叔叔也是一個父親,叔叔同樣希望,萍萍的身邊沒有威脅。誰讓,你就是那個威脅......”
夏至嗤笑着仰起頭,“果然還是袁叔叔什麼事都想的更深,更遠些。那,你打算怎麼爲萍萍掃除我這個威脅?是不是向當初對待蕭叔叔和我爸爸那樣?”
夏至的目光毫不示弱,陰冷着悄悄逼近,“當年,你讓我外公以爲是我爸爸和蕭叔叔裡應外合虧空了芳齡的資產,說是家醜不可外揚,不會報警讓蕭叔叔自行離開給他一條出路。你提的這個建議真不愧是你這個好朋友,好同事幫他們守住了面子......可是大家都知道,揹着這樣的污點,蕭叔叔在這個行業裡就再也不會有出路。至於我爸爸,被我外公逼着跟我媽媽離了婚。我媽媽一病不起,袁叔叔體貼入微,你跟我媽媽還真是天賜的良緣......如今,你又用同樣的辦法趕走了徐昊,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給徐昊一筆資金做生意又給他介紹了客戶,實則,那客戶不過是教人怎麼賭博的老師罷了。徐昊也是衝動,以爲找了人把你痛打一頓就可以了事,最後,只是害了他自己。徐昊出了事,怎麼會不影響到蔣潔,我爸爸和阿姨逼着他們分手,以至於蔣潔會想不開。袁袁叔叔對徐昊下手是因爲他是我的心腹,就像當年蕭叔叔是我爸爸的心腹一樣。你知道我爸爸對蔣潔視如己出......這樣一來,即踢走了我身邊的人,又再重重的傷害了一次我爸爸和他的家人。袁叔叔,總是技高一籌......”
“其實這也沒什麼。”袁大海不怒反笑,“我和蕭中一起到芳齡工作,一起爲你爸爸拼命。憑什麼就只有蕭中一個人得到他的信任?我不過是想要跟蕭中平起平坐而已,就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你爸爸都不肯。既然這樣,我想要的你爸爸不幫我,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我不想聽這些。”夏至的眼中已經極盡厭惡,“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袁叔叔也爽快的願意攤牌......我們不妨再說的更直白一些。當年我爸爸明明告訴我,蕭叔叔已經找到了幫他們洗清冤屈的辦法。可是後來,就再也沒有蕭叔叔的消息了,我爸爸此後對這件事絕口不提,時不時也會經常不停的說是自己害了蕭叔叔......這件事,不會跟你沒有關係。”
“你平時見我總是一句話也不說,難得今天跟我說了這麼多話,我很開心。”袁大海的臉上是孩子般的笑,然而那笑容裡卻純淨的讓人毛骨悚然,“我知道你從沒死心,從你第一天到公司上班就想盡各種辦法調查當年的事。怎麼說你也是我兒子,看你查的這麼辛苦我也心疼。以你的能力,應該是很快就什麼都知道了,我倒是樂意早一點全部告訴你。怎麼說我跟蕭中也是朋友,看着他帶着孩子去了外市生活,我也打算不再過問。可是,他卻不願意讓所有的事就這麼過去,還想着跟我作對。他私下裡聯絡芳齡的舊朋友整理賬目,很快就重新理出了一份新的賬目要置我於死地......”
“所以你就殺了蕭叔叔滅口!”夏至握緊拳頭一把揪住袁大海的衣領。“夏至!我現在是你的繼父,你就是這樣沒大沒小!”袁大海頃刻間如換了臉一般,似是一直伺機撲捕獵物的野獸露出爪牙。袁大海打量着夏至,目光陰森,卻又一下子嗤笑起來,“滅口?哈哈哈......孩子,法治社會殺人滅口是要償命的,我有那麼傻嗎?”
夏至憤恨的鬆開了揪着袁大海衣領的手,可另一隻握拳的手卻怎麼也沒有鬆開。袁大海也又重新堆上了從容不迫的笑,“我全當是老朋友重新見面敘敘舊,特意去找他好言好語的勸讓他不要再提這件事。就老老實實的當個超市老闆不是挺好,可他偏偏不給這個面子叫囂着要把新的賬目交上去。他不聽勸,我只能提前把結局告訴他,再繼續下去只會連累那些幫忙的朋友......蕭中還真講義氣,當着我的面毀了賬目。我到現在也忘不了我離開的時候,他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看着我,大概是願望落空了,心氣兒也就跟着熄滅了。”袁大海有些落寞的垂下頭,眼中竟生出一絲的憐憫,“一個精神恍惚的行屍走肉出了車禍,可憐的,倒是那個遇到他的司機。”
“可憐,的確是可憐......”夏至悽笑着鬆開了握拳的手連連後退了幾步,“萍萍有你這樣的父親,真是可憐......”“她怎麼會可憐?”袁大海臉上的憐憫不再,似笑非笑的在會議桌最中心的椅子上坐下,“到時候,她會擁有整個芳齡,一點兒都不可憐。”
“哈,我怎麼把這個忘了。”夏至不以爲然的就近坐下,“那就看看袁叔叔能不能再如願的把我踢出去,我甚至已經開始期待了......”夏至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看着什麼地方,“我身邊的人的確都被袁叔叔趕走了,不過,袁叔叔怎麼知道他們被趕去的那些地方,會不會早就都是我的人了?或者袁叔叔也可以想想,那些人是不是被趕走的太容易了,怎麼會連私下的抱怨也沒有?會不會是因爲我早就知道了並且也默認了纔會那麼容易?哦,還有,其實,芳齡名下所有的公司除了這裡以外的其他地方早就都是我的人了,就連這裡,基本上除了袁叔叔你自己,就連司機也都是我的人了,你年紀大了,平日裡總要帶着大家做做戲逗你開心纔是。現在袁叔叔認爲,這裡還能被你霸佔多久?”夏至說着,不禁冷冷的一笑,“與袁叔叔鬥,其樂無窮......”
司梨一路小跑着到達餐廳門口,蕭華年已經在那裡等她了。司梨跑過去,不住的道歉,“實在對不起,臨時處理了個案子,以爲可以很快結束的就沒告訴你,後來一忙就忘記時間了。不過,怎麼在門口等啊!你先進去坐啊。”“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我還以爲你在路上又跟人打架了。”蕭華年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他只是緩步上前順手接過司梨的包,“我們走吧,你遲到了,當做賠禮你得陪我吃我想吃的東西。”
“拿着,我們到那邊去吃。”蕭華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兩個麪包塞給司梨一個,“剛纔等你等的快餓死了,就去便利店買了兩個麪包。”說着,又拉着司梨到路邊花壇的石檐上坐下。司梨有些恍惚的看了看四周,笑了,“以前,你分了我半個麪包,也是這樣坐着吃。這個花壇也跟以前的很像,這麼多年過去,一點都沒有變的感覺。”“也有變的地方。”蕭華年指了指司梨手裡的麪包,“現在你手裡的,是一整個麪包了。不過,還是我請你吃,這一點倒是沒變。餓了吧?快吃吧。”“謝謝啦。”司梨打開面包開心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