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喬楠的女兒，哪怕是她和其他男人生的，他在嫉妒到發狂的同時，卻想着視如己出！
可笑嗎？
可悲嗎？
以楚涵雲的能量，又怎麼會找不到楚喬的棲息之處，正因爲在江城，他反而放心了，也放任了！
每年只敢給朱大伯打一個電話，在喬楠忌日的那天。
不知道喬松柏是怎麼想的，反正，他默認了他的做法，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主動點破。
或許在喬松柏心裡，也認可了喬楠背叛他的事實，心裡對他存了愧疚吧？
他有膽量打一個電話，卻沒有膽量親自過去探望楚喬，或者問朱大伯要一張她的近照。
直到兩年前，一個機緣巧合下，竟然被朱大伯的兒子帶着一張楚喬的近照過來找他借錢，他纔在闊別八年之後，再一次見到楚喬的容貌！
五官長開的楚喬，明顯就是楚涵雲的翻版，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七十。
他是見過早年沈軼的，正因爲他和沈軼的相似度，讓他在過往的那些年，從未覺得楚喬跟自己長的相似能說明什麼問題！
長的像他，何嘗沒有幾分沈軼的影子？
直到照片在他手心裡被捏出了汗，他才意識到，命運竟然跟他開了一場如此之大的玩笑！
從不抽菸的楚涵雲，整整一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煙霧繚繞，喝的酩酊大醉。
手心裡，是他翻遍楚家的每一個角落，才找到的關於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的回憶：
一本安徒生童話，一個黑色皮筋，兩枚粉色髮夾，
還有一張一家三口走在G大銀杏大道的樹蔭下的採風照片……
楚涵雲抱着這些東西哭了笑，笑了哭，都是默聲的。
整個宅子裡，只有出老太太見過那樣的楚涵雲！
楚老太太當時嚇得魂兒都散了！
倒不是害怕兒子拿她怎麼樣，而是害怕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從此一蹶不振了！
幸好，他挺過來了！
不僅挺過來了，而且，再也不見這些年在他身上隱隱流露的倦意和棄世之態。
楚老太太也見過江城送來的照片。
那一刻，她在吃驚之餘，也反思當年親子鑑定始末，卻始終沒有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人活到她們這個年紀，又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姿態，她怎麼也不願意承認當年的決定是個錯誤！
夏婉茹說得對，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當年，喬楠能夠潔身自好，不輕易授人以柄，她跟她之間，又哪來的那麼大的深仇大恨，要趕她出楚家大門？
她早就知道了沈軼就是楚和平遺落在外面的“孽種”，卻始終爲他守口如瓶，還跟那個私生子走得那麼近，不避是非，到底是什麼心態？
楚老太太早就知道有跟楚涵雲對質的一天。
只是想不到，這一天，沒有在兩年前，照片送來之後爆發出來，卻在兩年後的今天，楚凌訂婚之前爆了出來！
她心裡清楚一個事實，楚涵雲舊事重提，必定跟楚喬回G城有關係。
早在楚喬回G城的那一天，就有心腹報告給她這個情況，她一直假裝不知罷了！
“涵雲，當年那個鑑定醫師，聽說後來去了美國，我已經託人找了兩年，都沒有尋到他的消息。
萬般皆是命，你要認阿喬回楚家，媽媽不會再說什麼！
只是想勸你一句，不要因爲對阿喬的愧疚，就忽略了凌凌的感受！
她們，都是我楚家的女兒！”
“所以，媽您也認爲，當年的親子鑑定結果，是個錯誤嗎？”
楚老太太臉色驟變，聲音裡帶了些顫'抖，“涵雲！”
明明是變相的承認了楚喬的身份，楚涵雲卻笑不出來。
“媽，當年，爲什麼不相信阿楠？
爲什麼要瞞着我做親子鑑定？
如果……如果沒有你插這一手，
兒子……兒子就不會有今天這麼痛了……”
楚老太太撐在柺杖上的手微僵，這樣的楚涵雲，跟兩年前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蜷着身子縮在地板上哭泣的人重合。
嚇得她踉蹌幾步，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想給一個當年一樣的擁抱。
“涵雲，媽媽錯了，媽對不起你！
媽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知道嗎？”
楚老太太輕喘上一口氣，聲音染上顫'抖哽咽。
她現在攬着的，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成功，是對她來說，比楚和平更加重要的人。
她以爲今生最大的錯誤，不過是那些在被楚和平陽奉陰違的日子裡，把兒子當成了爭取幸福和地位的籌碼，
卻原來，她最大的錯誤，卻是在他成年的歲月裡，不斷的用他的愛情傷害他。
楚老太太抱緊楚涵雲，感受到他悲慟的情緒，胸口的一口氣都快提不起來。
無聲的抽噎，像是一把陳年的鈍刀，一刀一刀的，戳着她的心窩子！
她一生剛硬，卻在這個時候，第一次生出了妥協的想法。
如果，早知道兒子會這麼痛苦，她真的願意對喬楠多一些忍讓，哪怕讓她睜隻眼，閉隻眼！
夜晚，本是暖橙色的燈光柔和溫暖，此刻，卻是冷輝清灑，將室內的空間都隔絕成了一個化外的世界。
江月白輕輕拍着楚涵雲的後背，勾起了她心底最溫慈的母愛。
母子倆是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毫無芥蒂的說話了？
“涵雲，當年的誤會太多，多到媽媽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
如果媽媽知道，失去阿楠會讓你這麼痛苦，媽媽當年一定不會那樣意氣用事！
你要怪就怪媽媽，不要把情緒都憋在心裡。
媽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開心，媽錯了，真的錯了……
媽當年，不應該把你當成孩子，只想着要幫你一把，真的，只是幫你一把，不想你受到傷害！
沒想到，真正傷害你的人，卻成了媽媽！
如果時間再來一回，媽一定不會插手，尊重你的選擇！”
在楚涵雲的記憶裡，想要聽到江月白說一聲錯了，是萬萬不可能的，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任何人。
如今，這聲“錯了”，來的太遲，讓楚涵雲心底觸動的同時，更加痛苦。
心瓣像是被扯開，整個心脈都揉碎了，再也連不上，合不攏！
“媽……”沉重的鼻息聲響起，楚老太太終於聽到楚涵雲緩過來一口氣。
“媽……兒子，兒子其實早就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不管對錯，阿楠走得那天，兒子的心就已經跟着去了……
現在的兒子，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您知道嗎？”
“涵雲，別這麼說，別嚇媽好嗎？
楚家離不開你，媽媽離不開你！”楚老太太沒忍住，顫'抖着插話。
悔不當初是什麼感覺？
江月白覺得自己一生，從來不會後悔，現在看到楚涵雲難過成這樣，終於體會到了悔不當初的痛感，比拿着刀子戳還難受。
楚涵雲的呼吸，都變成了針，綿密的在她心口鑽進鑽出……
楚涵雲點頭，機械而無力。
“是，我知道你們都需要我，所以，我不敢死，若不然，我早就追着阿楠去了……
不敢死，所以就要活着！
可是媽……活着，真得好累啊！
再累，也不能表現出來，每天都要笑，都要裝作成功而恬淡的姿態……
媽！我不恨你，真得不恨你！
我就是覺得……
媽……當年，您爲什麼要插上那一手……
您知不知道，你以爲是爲我好，可是你那一手，太重了……
您把兒子推倒了……
真的……兒子，兒子這麼多年，都沒能緩過氣爬起來……媽！”
楚涵雲張着嘴，大口的喘氣，跟上一次壓抑無聲的哭泣不同，他終於說出來了！
雖然每說一句話，都要有好幾個換氣。
“這樣的我，是不是不像您的兒子？
媽……您教教我，
怎麼才能把心練硬，不流淚，不痛苦……
真的，您教教兒子……”
“涵雲，媽錯了，媽真的錯了！
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嚇死媽了……”
楚老太太忍不住，終是別開頭，抱着楚涵雲哭成一氣。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