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輕吁了一口氣，錯開那些質疑的眼神，偏頭對上計彥。
他放下手中一直襬弄的手機，對上公關部經理一臉不屑的表情，“怎麼？你不服氣？”
計彥直起身，手機放在桌上，雙手交叉成拱活動了一下手指，“所謂危機公關，一定要在時效時間內完成迴應。
楚氏新聞出來到現在多久了，你現在就是加班加到頭髮白，熊貓眼，眼角長滿褶子，也已經過了最有效的新聞迴應時間。
一個字——慢！
正因爲你的工作缺失，導致在座各位損失增大，你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楚喬沉默不言，代表她默認了計彥的說法。
公關部長精緻的小臉，一下被計彥堵的沒有了血色，蒼白到不像話。
頭髮白？
熊貓眼？
眼角長滿褶子？
這個男人是有多賤才說出這些字字刺痛女人神經的字眼？！
她委屈而頹然的掃了一圈在座的高管，平常相熟的幾個，這個時候卻巧妙的錯開了與她對視的目光……
這種情況下，一般沒有人會主動站起來頂了這個黑鍋，他們是楚氏高層，同樣，也是一羣重利輕意的商人。
計彥在心裡呵呵噠！
殺雞焉用牛刀？
他桌上的手機可正在跟某位黑心老闆現場直播呢？怎麼能不抓緊這個時機好好表現一下？
而楚喬則是一挑眉，給了計彥臨場發揮的機會。
“作爲一家上市公司的公關部經理，你的反應速度和敏銳力，都太差勁了！
楚氏跟新聞媒體的關係差？
你知不知道楚氏一年給當地新聞媒體多少投資，贊助多少活動？
不留名，並不代表關係沒打通！
我們的楚總裁，喜歡做好事不留名，並不代表，你做爲公關部經理，就可以放任懈怠跟傳媒朋友的關係！
如果你勝任不了這個職位，歡迎你，隨時到人事部辦理辭職手續。”
如此不客氣的跟“窈窕美女”著稱的公關經理說話，也讓衆人愣了一下。
不過，能坐上這個位子的美女，也不可能完全是一隻花瓶的角色，更不可能只會目瞪口呆和哭哭啼啼。
初時的委屈，也不過是順風順水的生活，突然被一個浪頭撞暈了片刻。
“敢問計特助是以楚小姐助理的身份責難我嗎？”
她一臉窘迫的掃視了一圈人，軟中帶刃，“那就請計特助給個建議，我們公關部的工作到底應該從哪些方面開展。
我也好對比一下，我自己是否做的欠缺？”
“當然，如果計特助說不出一個比我高明的辦法，我想在座各位，自然也不會責備於你。
畢竟，你也只是初到我們公司，即使在手腕上，有所不足，那也是無可厚非。
無論如何，我都會謙虛向您學習的。”
公關部經理不卑不亢的姿態，贏得了很多人的支持，衆人觀望的神色明顯帶着一份好奇的試探。
計彥看着他們躍躍欲試的表情，心裡多了一分慎重。
看來這個公關部經理坐到家今天這個位置，還算有些真材實料的，最起碼激他的言論，還是無懈可擊的。
“既然已經陪我們夫人坐上了這個位置，我們今天出現在這裡，除了聽聽你們的建議，又怎麼會沒有充足的功課讓你們放心？
楚氏的危機，醞釀不是一朝一夕，解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座的各位老臣，我不懷疑你們對公司的忠心，但是，還要提醒大家未來的時間裡，謹言慎行。
你們的形象和信心，決定了楚氏的命運，當然，也決定在座各位的切身利益。
在此，我謹代表我們夫人，拜託各位，不要因爲近段時間，楚氏的危機或者股票走勢圖上的高低起伏，就影響了員工的士氣。
其他的，我們按照研究的方案，一步步解決。”
“嘁！”夏婉茹臉色不佳，這樣輕浮的冷笑完全不像她的風格。
偏偏，她這一聲笑得突兀，“各位，聽到沒有？計特助的方案，就是讓大家稍安勿躁，慢慢解決！
如果你們還有時間慢-慢，我自然就不爲大家的利益發愁了！
顧氏果然高人多，連我都學了一招——馬後炮！牆上餅！”
邊說，嘲諷的視線不往瞟到楚喬身上，“你們真以爲公司請來了兩尊救世主嗎？確定不是兩尊活佛？”
衆人聽在耳朵裡，都在猶豫，是否真如夏婉茹的話中言：只做表面功夫，不做實事？！
夏婉茹趁勢打鐵，她淡吸了一口氣，“熟悉我們楚氏運作的，自然還是我們自己的高管，這種外來和尚會念經的故事，涵雲以前也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
最後，除了我們這幫老臣，外來和尚留下了幾個？
他喜歡瞎折騰我管不了，現在，楚小姐又來折騰，我也管不了。
只是想提醒各位，和平盛世跟懸崖邊上的環境，你們真的折騰得起嗎？”
夏婉茹一邊說，一遍觀察在座各位的表情。
果然，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桌的高層都開始陷入沉思，有人已經開始產生懷疑。
薑還是老的辣。
楚喬已經連續奮戰幾天，趕製了一套相對成熟的危機方案，這時候，心裡還是忐忑起來，怕鎮不住場子。
她看似悠閒，卻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
夏婉茹饒有趣味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明顯嘴角過起勝利的微笑。
形式上的架空，完全沒有意思。
她這麼多年的積累，豈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片子能夠應付的？
這個本事，後天的經驗，遠比先天的天賦還要重要。
計彥給了楚喬一個“安啦”的眼神，然後優雅的起身，打開投放儀。
U盤接通後，關於楚氏的組織架構，旗下的地產項目，房地產公司，設計公司，甚至其他領域的高級寫字樓、物業安保公司、家居賣場等，全部在投影上一一展現。
“楚小姐決定走進楚氏的這一刻，已經提前做好了功課。
如果大家還對她的誠意有所懷疑，現在，就可以請你們起身出門，不用浪費兩個小時在這裡聽我講解她做的PPT。”
計彥掃視一圈下位的高層，氣場居然鎮住了所有人。
一時間，氣氛安靜的落針可聞。
他勾脣妖嬈一笑，“當然，如果你們還對楚氏有信心，楚氏走出危機，自然還是要靠你們這些辛苦創業的核心和棟樑。
我的態度不太好，個人態度代表我，以下方案代表我們夫人，大家聽我講——”
楚喬的印象裡，計彥一直都是任勞任怨，說話不太有正形的形象，這是她第一次聽計彥講解PPT，一氣呵成，大氣凌然又分析透徹。
這份計劃，明白比她藏在口袋裡的不知道成熟多少倍！
更讓她吃驚的是，他項項都拿出來具體方案。
在場的高層，臉色明顯開始興奮起來。
楚喬有些羞愧的心情，都被震撼取代，同時，她注意到夏婉茹的臉色有些灰暗顏色。
……
“我們當前工作的重心，就是把江城那邊的項目嫁接起來，前期的投資已經到位，到主體完工之前，保證金可以退還回來當做二期的運營資金。
當然，股市這一塊，要力挽狂瀾的話，只有兩個途徑，一是用業績說話，只要江城項目動起來，股民對楚氏就會重燃信心。
第二個途徑，也是指日可待，楚總裁恢復以後，一旦出現在公衆面前，所有的謠言都會不攻自破。這個過程中，我們也不會閒着……”
計彥已經走到剛纔那位公關經理的身邊，眼睛瞟一眼她左胸的工作牌，笑容出奇的友好，“皮小姐？現在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公關部接下來的工作要如何開展嗎？”
公關小姐心裡“咯噔”一下，低低抽了一口氣，“不用，謝謝，我們已經知道工作怎麼開展了！”
夏婉茹冷冷的一眼掃過來，公關經理心虛的垂下眼瞼。
工作和人情不能完全兼顧的情況下，當然還是要爲自己百萬年薪着想……
“ok!”計彥一拍手，像是完成了一項巨大任務一般，呵呵笑了兩聲，“還有問題嗎？沒有問題，散會！”
楚喬覺得自己剛來，就被計彥架空了！
這個高層會議，她好像都還沒有發言，就已經結束了！
這個突然被架空的過程，爲什麼會讓她有一種如此暖心的感覺？
想到昨晚顧西陸對她做的事情，在心裡癟了一下嘴，裝死了！
程景顥是捕捉到她嘴邊淡淡的笑意的，雖然淺，卻是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
他突然垂下頭，盯着筆記本上細細密密的文字。
否則那股酸氣兒，得衝得他冒出水汽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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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婉茹胸腔裡的怒氣有些壓不住。
她刻意慢了幾步，等着計彥和楚喬出來。
柔婉的眸子盈盈如水，此刻，閃爍的都是幽冷的水暈。
“紙上談兵的事情，誰不會？
你確定，顧西陸會爲了你往水裡砸錢？”
楚喬擠出一個僞善的笑容，輕笑一聲，“砸不砸錢，是他的事？你問我幹什麼？”
“不砸錢，你以爲你這個位子坐的穩嗎？”
“穩不穩是我的事，不過，這個問題，我暫時沒有義務跟你做彙報。”
接連吃癟，胸腔的怒火“騰”一下燃了起來，平常的鎮定，怎麼也裝不出來了！
“你做這些，捫心自問，都是爲了楚氏嗎？
難道不是想爲你母親討一個公道？
你倒是比你母親還會裝多了！”
楚涵雲瞞着她做了這麼多事，已經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而且，董律師送到她收上的上訴材料複印件她都看過，竟然都是楚涵雲籤的字！
他們手中，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底牌？
因爲不確定，難免自亂陣腳。
“原來這樣就叫裝啊，那我更要虛心向夏姨你求教，要怎麼才能做到像你這樣，一裝幾十年都面不改色！”
楚喬輕揚眉，笑得隨意淡然。
能把夏婉茹激得繃不住場，原來竟是這麼快慰的一件事。
好像當年報復的塊感，頃刻間又回來了。
變成鬥士的感覺，真好！
“當年，明明是我跟你爸爸先認識的……”
“可是，爸爸從始至終，心裡追求的人，都是我媽媽！你還是做了他們婚姻的小三，我只看到兩個字，噁心！”
“每個人都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問題，這很不好。更何況你本身帶着偏激的感情。
不然，你以爲你這樣站在道德制高點控訴我，很高明嗎？”
“高不高明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用的卑劣手段，得到一個男人，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心。
我從你身上看到的只有瘋狂和悲哀。”
楚喬看着夏婉茹再次驟然蒼白的臉色，難看至極，卻在她的冒犯之下，說不出話來。
她不介意再補上一刀，“我已經沒有什麼要跟你多說的了，至於你籤不簽字，離不離婚，同樣，那是律師的事情……”
計彥如同參加完一次勝利談判，骨節分明的手機夾着手機，隨意的翻轉擺弄。
如此幾次之後，不着痕跡的重新把手機插進口袋裡……
從夏婉茹身邊經過的時候，還不甚在意的笑着跟她打招呼，“夏總監，心情愉悅，有助於設計靈感！江城的地產項目，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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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回到辦公室，一進門就讓計彥拿了PPT的內容再看一遍。
知道顧西陸有意幫自己，卻從未想過，他雖然反對，還是把她的事情放在了重要的位置。
今天的會議，看似每一步都走得閒適，贏得漂亮，外人卻無法揣測她緊張又複雜的心情。
她拿起電話，又怕這個時候打過去，會影響她的工作。
想收起電話，滿心激動的情緒又有些無處發泄。
同時還擔心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迴應，會讓傲嬌男人有些挫敗……
還是不打吧，畢竟是工作時間。
經過剛纔的會議，突然覺得決策層壓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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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陸悠然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煮了咖啡。
他一邊啜飲着咖啡，一邊欣賞着計彥轉發回來的視頻。
看楚喬狐假虎威的坐鎮楚氏，好不威風，他輕揚了眉眼，勾脣淡笑，好不無奈。
會議已經結束一會兒了，這會兒應該回到自己辦公室了，怎麼還不打電話來表示感謝？
當然，這樣一個電話怎麼能表達謝意？
顧太太最好能約他晚上一起吃個燭光晚餐。
上次的無敵海景房倒是不錯。
再去一次會不會沒有新意？
呃，海邊別墅也建的差不多了，背後居然有一個神山老廟，晨鐘暮鼓的聲音，像是化外人間！
可惜，那裡現在成了蘇子睿的禁地。
過去住的話太冒險……
這麼左等右等的等了一陣，還沒有如願中的電話。
他焦躁的拿出手機，打給計彥，“還有什麼麻煩？”
“有我在，怎麼會有麻煩？”計彥覺得BOSS是來查崗的，因爲對自己不信任？
說話的口氣也不太好，“BOSS，你能不能給我一點自由，我一上午跟你扣手機，手指已經麻木了！
我這麼優秀的人，給我一點決策權會怎麼啦？”
顧西陸的第一反應就是，沒事？
沒事幹嘛不給她回電話？
嘴裡的咖啡什麼香醇的味道都不見了，只剩下苦澀。
“你們那邊，楚——算了，沒事了！”
顧西陸居然破天荒的沒有給他時候下絆子，也讓計彥心裡一驚。
“怎麼啦？”
“沒什麼！掛了！”說着掛了的人，電話那邊還有動靜。
“你想約夫人吃飯？”
“……不是。”
“哦，那算了，掛了！”計彥裝模作樣的要掛了電話，腳步已經飛向楚喬的辦公室。
一牆之隔的距離，簡直太省事了。
“……”對方吁了一口氣。
計彥覺得聽出了落寞的味道。
“約美女吃飯這回事，雖然你們是老夫老妻，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楚喬的門沒關，計彥直接進去，楚喬看他的時候，他擡手一指耳邊的手機，用口型暗示“BOSS。”
楚喬心裡咯噔了一下，顧西陸的電話？打到計彥手機上問她？
臉上燒出一朵紅暈……
老夫老妻嗎？
耳朵都豎了起來聽顧西陸怎麼說，“我跟你纔是老夫老妻！廢話這麼多……”
“真的不約？”
“……”
計彥懶懶的對着楚喬笑，“你一天到晚奴役我，還是放過我吧。”
“無聊，掛了！”
楚喬心裡一急，這就掛了？
那到底是想她還是沒有啊？
“計彥，把電話留下，人出去。”
第一次發現顧西陸這麼懟計彥也不是沒有道理，太囉嗦了！
不想兩口子的事情被他拿來當笑話，楚喬擺起了老闆的架子。
傳到聽筒裡的話語很嚴厲，偏偏，雙手合抱給計彥做了個揖，眼神裡的祈求之意，毫無保留。
“哇，我怎麼遇到你們這樣的老闆，唸完經就打和尚！好好好！我出去！誰要聽你們談情說愛了？！”
計彥風情的飛了個眼風，壓低聲音，“對BOSS就要吊着點，他纔會對你念念不忘。”
楚喬拿到電話，直接揮了手，聲音一點都不降低分貝，“怎麼，還不出去嗎？
聽你們BOSS講，通常這個時候，你是在爭取自己的美國之行？
我這邊雖然需要你，不過你如果想美國那邊的家人了，我也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楚小姐，不，夫人，我好想想起來我手上還有兩份計劃要趕出來，什麼時候給你送過來合適？午餐之前好嗎？”
“辛苦計特助了，一會兒我過去拿，謝謝！”
“好的夫人，你慢慢忙，我幫你把門帶上。”
楚喬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計彥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她體會到顧西陸跟他相處的樂趣。
門外的人就不一樣了，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啐口水，“有異性，沒人性！
就知道拿他的短板要挾他？連夫人都學會了，以後的日子，註定被這黑心兩口子奴役了？
卑鄙，卑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