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明知道這一趟G城之行,可能以前的努力都前功盡棄了,還是控制不住的來了!
說到底,她無法看到自己付出一切維護的和平,被夏婉茹再次破壞了!
楚喬的肚子裡,居然已經有了一對雙胞胎寶寶。
這讓她在感謝上天的眷寵之時,更加迫切的想要爲她做點什麼。
另一方面,她已經欠了沈軼一次,不能連他的命債,也欠上!
她的G城之行,已經勢在必行,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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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江城之後,林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給顧西陸打電話,電話一直佔線,知道她的車子已經拐了方向,顧西陸纔回了過來。
她很快接了起來,頭有些暈沉沉的,還是打起精神,“顧總裁?”
“我以爲,你還是叫我名字更顯親切。”
林染的眼神露出寫和藹之色,也不推辭,“阿喬,她還好嗎?”
“孕吐反映小了很多,整體情況還不錯。”
“……她。”
林染還想要問更多,終是想起了這些年對兒女的置之不理,心塞的問不出口。
沒有她的陪伴,兒女都長大成人,現在,她的關心是否會顯得太過虛僞?
頭開始針扎般疼痛起來。
助理趕緊打開藥箱,分了兩顆白色的藥丸給她吞嚥入肚。
這是當年那場車禍的後遺症,隨着她後來想起的記憶越多,疼痛的感覺便越來越嚴重。
“這次過來,多待幾天吧,幫她分解一下。爸那邊……”
“沈軼現在住哪裡?”
“楓景苑。”
顧西陸似乎說的無心,也不跟林染爭辯她到底先去看楚涵雲還是去看沈軼。
一個經過理智較量之後的選擇和危機突發時的選擇根本不同,不管她看不看得清,在他和楚喬婚禮上,發生在假山旁邊的那一幕,相信不止是他一個人看清了。
掛電話前,顧西陸問她,“要不要我提前給阿御打個電話?阿喬之前住的房子還保留着,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先住幾天,免得兩邊跑。”
顧西陸說的這句話,好像真的只是一個好心的提議,他料定林染一定會答應的。
果然,等他話說完不過幾秒,電話那邊就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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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景苑裡,看不盡一園子的芳翠。
沈軼坐在一棵楓樹下面,與林染對面而坐。
“你不用勸我,命運已經替我做好了選擇。”
“什麼選擇?自暴自棄還是破罐子破摔?
沈軼,你怎麼能這樣?!”
林染無暇翠綠晶亮的片片綠葉裹着絲絲清新,一陣陣灌入他們的鼻息邊。
她深吸一口氣,無法抑制內心的悲憤和激動,再也無法裝作風平浪靜。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纔會到墳頭跟我坦白你的身份?”
沈軼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溫潤平和,似乎還帶着淡淡的寵溺。
哪怕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他依然無法對她嚴厲或者冷漠。
她是喬楠,唯一的喬楠。
“不!”
林染蹙起眉頭,鼻息重重的吸了一口,“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你不想知道當年喬楠爲什麼會狠心把阿御送給你嗎?
你去手術,你去接受治療,想盡一切辦法的治好自己,然後完整無缺的站到我面前,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
喬楠的身體已經死過一次了,如果你想要再把她的精神殺死一次,你也可以這樣消極對抗。
等你魂歸黃泉的那一天,她一定生死相伴……
她欠了你的情,不能再欠了你的命!”
“我不需要她還……”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欠到底是什麼,沈軼就是這麼篤定,他不需要她還。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她欠了你什麼!沈軼,是很沉重很沉重的一座山,她再也揹負不起了!
如果你選擇放棄,你放棄的就是兩條人命……”
林染抿緊脣角,拼命的搖頭,“對不起!”
“別哭了!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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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林染,沈軼的感情是複雜的。
一方面,他清楚的知道了她的身份,一方面,他還不習慣她的這張臉。
可是在私心裡,曾經想過多少次,現在的喬楠就是這張臉,是一個陌生的身份,然後,上天重新給他一次認識她的機會。
明明所有的發展照他預料的演繹,他也不會強求改變什麼,只求一次他在她心裡獨一無二的位置。
可惜,從來天都不從人願。
她不僅再次遇到了楚涵雲,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要維護,景晏之……
看着她那麼辛苦的徘徊在幾個身份之間,他心裡實在不舒服,更狠不下心來戳破這一切。
看着她腮上掛淚的驚喜,沈軼低低一笑,溫雅的輪廓更顯柔和。
他起身拍拍她的肩,在她臉上深深的一凝,“終於,讓我贏了他一次。”
林染知道,他說的贏,不過是她選擇先來看他的舉動。
心酸,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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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沈軼終於同意入院的消息,最興奮的人莫過於沈御,他很快就從西城項目指揮部趕了回來。
路上,接到楚喬的電話,說要把楚氏的開工報告跟他交換一下意見。
他猶豫了一下,說一會兒回覆她。
“謝謝!”得知成功勸說沈軼接受治療的人是林染時,沈御鬆了口氣,眸色幽暗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的道謝。
林染有一種錯覺,沈御待她的感覺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親熱。
雖然客氣,卻似乎有一種梳理的味道。
因爲要陪沈軼去醫院,所以一時之間也顧不得想太多。
頂樓的VIP病房,一牆之隔的病房裡,住着沈軼和江月白。
沈御對這樣的安排有些不滿,但見顧邵琛忙前忙後的全程關注沈軼的檢查,還邀請了國內最有名的腎病治療專家會診,甚至連穿着軍裝的白大褂都請了過來,他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端和的面容之下。
楚喬接到沈御的電話時,正在趕往楓景苑的路上。
得知他把會面的地點改在慈心醫院的頂樓時,心理吃了一驚,“阿御,你生病了?”
“是爹地!”
“叔叔怎麼啦?”
楚喬每次跟沈御通電話,話題都會問到沈軼,只知道他一直忙,卻不知道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沈御一邊拿着電話等沈軼檢查出來,一邊回答她,“尿毒症。”
“……”楚喬驚怔的說不出話來。
“他……”
跟沈軼認識的時間不長,卻始終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欣賞。
這樣的男人,事業有成,爲愛飲恨。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親人,本身就已經是一個不可企及的神話,讓人嘆息,令人扼腕,同時又讓人欽佩和心疼!
這樣的男人,似乎上天再欠他一分,都會讓人覺得莫名殘忍。
“你等着,我馬上過來!”
楚喬掛了電話,馬上打給顧西陸,一語未出,已經聲音悲愴,哽咽了幾下也沒有說出話來。
“怎麼啦?”
“我……”
楚喬掩着鼻子,不想自己有些變聲的音調傳到顧西陸耳朵裡。
“把電話給老李,我跟他說。”
顧西陸本來正在翻看季度報告,聽到楚喬的聲音,並未有多少情緒波動。
或許早就料到,林染一出現,沈軼的病情再也瞞不住楚喬。
老李從楚喬懷孕,就成了她的專用司機。
只有顧家人知道,這是對楚喬的一種刻意保護。
老李接過電話,詳細報告了自己的地址,以及所向的目的地。
聽說是慈心醫院時,顧西陸皺眉,隱約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楚家人都到慈心醫院聚齊了,很多東西怕是會藏不住了。
他無意評價沈御的行爲,正如他一早知道沈御在楚氏危機這件事上,終止了所有的動作,但是並不代表,他對楚氏的干預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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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顆心很沉,很重,有種世界末日到來的沮喪。
幾乎在他們的車子剛到達慈心醫院的時候,顧西陸就跟着到了。
楚喬一下車,就見到顧西陸站在他們車子旁邊,幫她拉開了車門。
一身黑色的西裝,讓他看上去氣質冷硬,白色襯衫釦子解開了兩顆,呼吸還有微微的急促,乍一看來,有一種風塵僕僕的感覺。
他的眼神很深,幽邃生亮,楚喬一對上他的眼睛,竟傻傻的站在門口不知道動作。
等她剛想起來要解釋的時候,身邊的男人拉着她下車,大步朝醫院電梯走去。
楚喬原本想要問出口的“你怎麼這麼快?”被她下意識的吞嚥下去。
倒是準備去停車的老李,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跟少爺的開車速度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的飯碗快要不保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的車子上坐的可是顧家少奶奶和未來的小少爺,如果他的速度飛起來,恐怕纔是飯碗保不住了!
因爲顧西陸的到來,楚喬的心情莫名平靜了不少。
沈軼的檢查做了一項又一項,她都站在走廊外邊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巴巴的等着。
顧西陸看沈御的表情很淡,多少帶着幾分埋怨。
這個時候的楚喬,不說身體狀況特殊,單以楚家處在多事之秋來看,又怎麼經得住如此接二連三的打擊?
“幸好發現的比較早,叔叔會沒事的……”
顧西陸握着她微涼的手,蹙眉想了想,還是安慰出口。
“我知道,有二叔在,一定會沒事的。”
楚喬對顧西陸的安慰浮上疲憊的一笑,這種感覺,同楚涵雲出事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又是一座大山崩塌的絕望。
如果不是顧西陸,她幾乎無法想象自己會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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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的思維裡,坦白,坦誠的觀念,遠比善意的謊言要根深蒂固的多。
或許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理方式有些不妥,卻不希望楚喬是被矇在鼓裡的最後一個。
“現在程度還不是很嚴重,暫時不用透析,只要找到合適的腎源,手術有很大的成功率。”
並不爲自己告知了真相而後悔,卻莫名的想要寬慰些什麼。
說給楚喬聽,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
楚喬看着門口提示工作的紅燈,深吸了口氣,手指緊緊蜷曲着,“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染提着保鏢買上來的飯盒,拿到楚喬身邊,“先吃一點吧,你現在的身體……”
“謝謝,我不餓!”
楚喬眼皮兒都不擡的回答。
林染溫柔的眸光頓時一閃,剛想開口勸說兩句,見旁邊顧西陸輕輕搖了搖頭,便把手中的飯盒遞到保鏢手中,“拿下去吧!”
“她現在應該沒有胃口,晚一點我帶她出去吃。”
顧西陸皺眉解釋了一句,讓林染咬咬嘴脣,面色幽深的看了他一眼。
沈御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眉頭鎖得更緊了起來。
終於,顧邵琛領着一班人從診療室走了出來。
“沈先生一會兒會送回病房,你們先去吃點東西,這個病要做好長期醫療的準備,都堵在這裡也沒有作用,反而會增加他的心裡負擔。”
“腎源會不會不好找?我跟他有血緣關係,我可以驗血,或許我的腎會合適他呢?”
楚喬有些緊張的盯着顧邵琛的眼睛,說出的話卻讓顧西陸的眼眸暗了一下。
“你現在是孕婦,就算合適也沒什麼作用。”
“我來吧,或許,最有可能的應該是我的。”
沈御用眼角尾光掃了一眼顧西陸,心中也料不準,他到底查到了些什麼,但是最起碼,能爲沈軼做些什麼,是他的責任。
林染深吸一口氣,“我也要檢查,任何可能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身邊,保鏢模樣的助理匆匆上前一步,“夫人,您的身體……”
林染擡臂一揮,“我會自己跟董事長交代,你們不用說什麼了。”
顧西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向林染的眼眸又深了兩分。
身體?
難道真是當年車禍的後遺症?
“配對講求的是機緣,有這個心不一定有這個機緣,不過,你們方便的話,都可以去做做配對。”
顧邵琛眼眸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硬生生的插話打斷了衆人的議論。
臨走之前,看了眼自家侄兒,一副好自爲之的表情。
楚喬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眸色有些複雜的林染,剛準備開口問她爲何又出現,會不會去看看楚涵雲之類的話題時,背後傳來一陣清亮的笑聲,衆人“刷”的轉移了視線。
“姐姐這班上的,可真是隨心所欲呀!
才半天的時間,就跑這裡來偷懶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擔心老太太突然開口指證你,才人心惶惶的不定期跑來觀察情況呢!”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給她好臉色,都是一副又淡又冷的表情。
楚凌有些心虛的挽住程景顥的胳膊,略微停頓了腳步,“景顥,你小心奶奶的粥,別被這裡的污穢之氣薰染了味道。
一會兒,我要親自餵奶奶吃呢!”
沒有人接話,楚凌臉色一瞬間變得尷尬。
楚喬擡頭,程景顥左手還提着熱騰騰的粥,定定的站在他們對面,眼睛望向這邊的時候,嘴角的笑意都凝結在脣邊。
想來,他根本沒有料到會在這裡碰到他們。
程景顥眸色一深,下意識的在她身上察看了一圈,發現這裡的氣氛並不像她身體出現問題的樣子,才幾不可見的呼了口氣。
“趁中午的時間,給奶奶送點粥,外面買的,她吃不慣。”
他拎起手中的粥示意了一下,率先打破這對峙的氣氛。
“你跟他們說這麼多幹什麼,他們看他們的,我們看我們的。”
楚凌氣焰高漲的冷哼一聲,隨意的口氣更像是狐假虎威的囂張。
程景顥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些什麼。
人羣裡,林染已經自然地讓開了一條道,只是,在程景顥經過她身邊時,突然瞪大了瞳孔……
還沒來得及凝眸觀察,旁邊的病房門已經被輕輕的掩上。
“夫人認識他?”
顧西陸沒有看漏林染吃驚的一瞬,狀似饒有興趣的戲謔了一句。
“很像一位故人,但是……”林染輕搖了頭,“應該不可能。”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顧西陸看向身邊病房門的眸光一凜,待楚喬剛要詢問時,他快速的輕咳兩聲,“對了,你們要不要去看看爸爸……”
林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嘴脣有些囁喏。
沈御眸色驟然一冷,“你們的爸爸,當然自己去看。”
林染方纔有些蒼白的臉色,頃刻間,再無一絲顏色。
目光落在沈御的側影上,眼眶微紅,“阿御。”
“我回病房等爹地回來……”
林染額際的太陽穴跳的厲害,她看着沈御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沈軼的病房,有些爲難的目光落在楚喬身上,最後還是選擇跟沈御進了沈軼的病房。
“西陸,別忘了帶阿喬先吃點東西。”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不過是很短的時間,爲什麼沈御和楚喬待她的態度,都截然不同了!
心裡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無力,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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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沈軼的要求,除了林染和兩個保鏢留下來,其他的人,都被他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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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溫雅的人生平第一次剛硬的發了脾氣,“你們是不是都以爲我快要死了,所以想多陪我一會兒?
放心吧,我這樣心事太重的人,上帝會覺得特別麻煩,沒那麼容易回收我的。都走吧,你們這樣,讓我感覺是在告別。”
沈御眸底柔光泛動,“爹地,你常說老小老小,你這樣鬧脾氣的樣子,是不是也覺得自己老了?
你可千萬不要這麼不負責任,可是你親口答應將來要幫忙帶孫子的哦!
我這老婆都沒有一撇呢!”
沈御原本是用一種不服輸的姿態跟沈軼開玩笑,卻在說到中途的時候,莫名的傷感,快速的轉開眼,藉着給他倒水的動作,狠狠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