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將軍陳烈。”樑嶽示意自己知道這個人,讓衛中州繼續說下去。
“他是神都陳家子弟,在軍中頗有勢力,原本我們只是點頭之交。可那天突然他找到我,說他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衛中州接着說道:“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遇到了來找我的雪君。而且,還通過雪君調查了我的過往,暗中調查很久之後,確認了我身爲諜子一事。”
“當時我以爲身份敗露,最多身死而已,只希望他們能放過雪君。可不曾想,他們卻用雪君來威脅我,讓我做危害北州軍的事情。”
衛中州凝眉道:“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們的目的不是抓到諜子,而是挑起戰爭。”
“在朝堂和軍中一直有一股勢力,他們一直在暗中推波助瀾,想要讓九鞅多做一些有轟動性的大事,藉此讓胤朝聲威受損,挑動人心。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兩國開戰。”
他說的話讓樑嶽也有所沉思。
從前沒有注意過,可現今回頭想一想,確實很多事情好像都有一些疑點。
譬如上一次的北門江水妖截殺海月國王室,數千水妖一路潛入胤朝水域,沿途就沒有任何人發現嗎?
它們在兩江府隱藏那麼久,真的沒人發現過半點異常?
兩江府的鎮守將軍黃元成,與妖物爲妻那麼久,就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若不是自己及時悟出了些許脈絡,喊人阻止了這一次截殺,那海月國王室覆滅,胤朝國威受損,肯定也不能白白忍受,肯定是要對九鞅進行報復的。
兩國大戰,說不定已經開啓了。
“這一次大軍將要開動,兵部侍郎前來監軍,若是中途被九鞅諜子截殺,必然是轟動朝野的大案。屆時朝廷必然要予以報復,邊關和平岌岌可危。”衛中州的聲音也弱了下來,“我百般不願,可他們拿住了雪君,我也不得不做。若不是有你們阻攔,那兩國戰火重燃因我而起,真乃千古罪人。”
“衛兄所言,我們會加以查證,雪君姑娘的安全可以放心,我們會保護好她。”樑嶽站起身,頓了頓,又道:“你有什麼要跟她說的嗎?今日以後,可能未必有機會了。”
衛中州所犯條條都是死罪,即使他有很多身不由己,可是站在律法的角度,未必能給他網開一面。
“不必了。”衛中州搖搖頭,“我改名換姓就是不想再讓自己的事情牽連到他們,如今到底還是難以避免。就跟她說我已戰死,不要再記掛就好。”
樑嶽輕施一禮,之後走出牢門。
大營之中燈火通明,無數持火披甲的將士,來往於各個營房之間,對一些參與了此事的人進行抓捕。
這一夜,北州軍鎮相當混亂。
……
龍淵城,霸山侯府。
當初軍神唐嵬戰功卓著,震古爍今,牧北帝想要給他封王,唐嵬卻回答:“霸山未除,何以封王?”
他一生征戰大小數百仗,未嘗一敗,只在征討霸山叛賊之時,打了個兩敗俱傷的平局,至此引爲平生之恥。皇帝給他封侯時,他也是上書請願,將自己的封地劃到霸山,藉此來表示自己平定反賊之決心。
只可惜,自那句“何以封王”之後,他已經十餘年沒有再領過兵了。當初年少成名的九州軍神,如今也已經蹉跎到了近五十歲的年紀。
霸山侯府的門常年關着,一方面是唐嵬很少出門,另一方面也是沒有人敢來拜見。
唐嵬的身份太敏感了,他在西北大戰力挽狂瀾,東征西討滅國十數個,在軍中積累的威望空前。若不是將他冷藏十餘年,軍中恐怕不會有別的派系,全都是他的追隨者。
很多人都看得出來,牧北帝是忌憚唐嵬。
朝堂之上,盡皆龍虎之臣,但牧北帝不怕,他可以驅使這些人。唯獨唐嵬,是他平生唯一忌憚的臣子。
這一日,霸山侯府的大門卻開了。
停在門外的,是左相府的車駕。
侯府正堂,唐嵬穿一身素衣,形容瘦削,身量不高,肌膚略白,相貌頗爲溫文,倒像是一個書生。
這副形象可能不符合很多人對軍神的幻想。
當年即位不久的牧北帝,在大殿上初次看到那有些靦腆的小將時,恐怕也沒想到他會是那個助自己威震天下的人。
“左相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唐嵬面帶微笑,輕聲說道。
在他對面坐着的,赫然便是當朝左相,樑輔國。
“恭喜侯爺。”樑輔國則是一開口,便笑着說了一句。
“哦?”唐嵬面露疑色,“不知唐某何喜之有?”
“我是來恭喜侯爺,不日便可出山,重掌帥印。”樑輔國呵呵笑道。
“左相大人,可不敢妄言此事。”唐嵬輕輕搖頭。
其實世人皆知唐嵬盼着重掌兵權,征伐涼州霸山寇,甚至西北直搗鞅國。可這事除了皇帝開口,誰說也不行。
他自己尤其不行。
“我所說並非妄言,只是勸侯爺早做準備而已。”樑輔國笑道,“朝堂局勢變幻莫測,非侯爺出山不能平定軍中。”
“左相言重了。”唐嵬道:“武安堂有齊老尚書坐鎮,穩如泰山,何須我這小山出馬?龍淵三衛由定鉤王執掌,有他在,神都堅如磐石,又哪裡能亂得起來?”
“齊老德高望重,可卻缺乏進取;姜鎮業忠心耿耿,可惜志大才疏。”樑輔國毫不顧忌地說道,“若國中真有大事,還得是霸山侯出馬,方能平定。”
“左相大人。”唐嵬忽而面色一沉,“我知你雷霆手段,有莫測之威,可伱如今大張旗鼓來到我家中,莫非是有何陰謀,要將我也拉下水嗎?”
“侯爺揚名天下之時,樑輔國只是書院中一學子,當時便已仰慕軍神之威名。如今時局混沌,百官喑啞,國家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若要整頓朝堂,朝中有我,而軍中,也需有一擎天之柱。”
樑輔國依舊未曾言明事態,只是看着唐嵬的眼睛,十分誠摯地說道。
“侯爺可願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