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卻說大公子的一應起居物件全都沒在木蘭居。

他隨口一聲吩咐後, 木蘭居慌亂了一陣, 吩咐廚房備水的備水, 去蒼蕪院取物的取物。

若是擱在前幾日,整個院子定會方寸大亂, 好在, 近來,院裡院劃分了細物,屋子裡的事兒由抱夏着手操持, 院外的事物, 只有湘雲負責, 兩邊各司其職, 各忙各的,倒配合得還算默契。

熱水擡來了後, 合歡與芍藥二人合擡着將水倒入了浴桶,抱夏前來稟着:“公子, 水已備好了。”

霍元擎聞言,從椅子上起了身, 直接朝着浴房走去。

她們原先在竹奚小築時,除了紀鳶,壓根沒伺候過男子更衣沐浴,來了這木蘭居後,上回在屋子瞧見過素茗給公子更衣時的情景, 也與湘雲打探過, 公子尋常沐浴, 亦是由屋子幾個丫頭伺候公子褪了外衫,餘下,公子不用人伺候,並不是個累人的活。

此番,見大公子往裡去了後,抱夏便衝紀鳶使了個眼色,紀鳶一擡眼,只見那霍元擎正立在屏風處背對着停了下來,紀鳶咬咬牙,緩緩跟了上去。

“妾…伺候公子更衣。”

紀鳶站在霍元擎身後,小聲說着。

霍元擎聞言,撫了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轉了過來,看了紀鳶一眼,隨即朝她張開雙臂。

伺候男子更衣,鴻哥兒算不算?

她喜好針線活,鴻哥兒大半衣裳全是由她親手逢的,每每衣裳做好了,亦是由她親自幫鴻哥兒穿上的,是以,脫男子的衣裳,倒還算得心應手。

只是,對方是名威風凜凜的男子,全身上下透着雄渾矯健的男子氣息,到底跟鴻哥兒那小屁孩是不一樣的。

見霍元擎在等着了,紀鳶緩緩呼出一口氣,慢慢朝他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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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人可真高,紀鳶纔到他胸口的位置,他張開雙臂,紀鳶只覺得自己完全被他給籠罩了似的,立在他跟前,只覺得有滿滿的壓迫感。

紀鳶低着頭,緩緩地去解他腰間的錦帶,只覺得一雙犀利的目光盯着她的頭頂,令她萬分緊張,指尖都在微微顫抖,越緊張,越心急,越容易出錯,腰帶上的幾根細紗被盤扣給勾住了,若是用力扯的話,腰帶會被勾破了,可若是要理清的話,好像又纏得特別緊,紀鳶埋頭理了好一陣,鼻尖都開始慢慢冒了汗珠。

她抓着他的腰帶,在他腰間窸窸窣窣的擺弄着,霍元擎只幾不可聞的呼出了一口氣,過了好一陣,握了握拳,置於脣邊,只輕輕地咳了一聲。

紀鳶以爲他再在催,抿了抿嘴,片刻後,想了一出,直接將頭湊了過去,將那顆盤扣給一口咬了下來,腰帶鬆了,腰帶也沒被勾破了,就是,手心裡的這枚盤扣…紀鳶飛快的擡眼看了霍元擎一眼,支支吾吾道:“一會兒…縫上便好了…”

霍元擎:“……”

好在那霍元擎倒是沒說些什麼,待紀鳶伺候他褪了外衫後,直徑轉身往裡去了,紀鳶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只對方走了兩步,又忽然轉過了身來,朝着紀鳶伸出左手。

紀鳶一時不知其解。

霍元擎淡淡開口道:“玉扳指。”

紀鳶果然見他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一枚通透的玉扳指,聞言,立馬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大掌,將玉扳指摘了下來。

***

霍元擎在裡頭沐浴,無人伺候,據說,這是他歷來的習慣。

紀鳶坐在外頭給他縫補腰帶,菱兒那烏鴉嘴,果然應下了她那番話,成天在她耳邊嘮叨,這不,便是沒重新做一條,卻比重新做一條還要來的尷尬。

好在紀鳶手腳麻利,沒兩下,便將盤扣補了上去,錦帶上有幾根絲線被勾絲了,也被她聰明的用同色的絲線給加固了,完全看不出半點被破壞過的痕跡。

紀鳶將那條錦帶疊好,擺放在了托盤裡,頓了頓,見那枚玉扳指安安靜靜的躺在了那裡,紀鳶伸手過去,將玉扳指拿在手上仔細鑽研了片刻。

霍元擎手上戴的這枚玉扳指,紀鳶有些印象,上回在竹林的那次,她便注意到了。

在她的印象中,這是那種很老的老人家纔會佩戴的,從前,她還在山東的時候,看到她們縣裡的一位大戶人家的老爺就戴了這樣一枚玉扳指,那個老爺七十多了,在她們縣城很有聲望,而霍元擎才這麼年輕,竟然也喜好這樣的裝飾。

這枚玉扳指材質真好,通體透亮,握在手心裡透着一絲絲涼意,玉扳指可真大,紀鳶試着往自個的大拇指上套了套,頓了頓,又將食指給塞了進去,都…塞進去了。

紀鳶咳了咳,只有些尷尬。

正在這時,聽到從浴房傳來水聲,紀鳶立馬將他的玉扳指放好了,自己規規矩矩的坐好。

***

霍元擎沐浴完後,紀鳶隨後也跟了進去。

出來後,只見那霍元擎坐在她的案桌前,隨手翻着她案桌上的那幾冊書冊瞧着。

她還以爲,他又已經歇下了。

屋子裡的幾個丫頭倒是挺有眼力見的,紀鳶出來後,一個個全都退了下去,臨走前,抱夏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紀鳶臉有些微熱,過了好一陣,猶豫再三,只提着個小銀嘴茶壺走了過去,輕手輕腳的給霍元擎案桌的杯子添了茶,推到了霍元擎手邊。

霍元擎瞧書瞧得認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的動向。

紀鳶看了他一眼,咬牙小聲說着:“公子,吃茶。”

霍元擎聽到聲音後,這才稍稍擡眼,只見紀鳶披着長長的頭髮,穿了一身凌白中衣,提着個小銀壺立在對面,正一臉猶豫的看着他。

霍元擎瞧了紀鳶一眼,又目光移回到了書籍上,嘴上卻淡淡道:“有話便說。”

紀鳶摳了摳小銀壺的小柄手,過了良久,只小聲道:“公子,妾…妾明日想要出府一趟。”

霍元擎聽到這一句,放下了書籍,伸手端起案桌上的茶輕啜了一口,這才一本正經的擡眼看向紀鳶道:“出府作甚?”

似乎,對她出府之事兒,並不樂見。

紀鳶知曉,她每次出府,準沒遇到過好事兒,關鍵是,回回都被這霍元擎撞見了,只是,這一回,主要是爲霍元昭姐弟二人挑選禮物,且想要給尹氏挑選些小物件,她十分上心,見霍元擎如此灼灼的看着她,紀鳶只得如實告之。

霍元擎聽了,默了一陣,良久,只淡淡道:“明日到素茗那裡支五十兩銀子,讓殷離跟着,在點幾個婆子丫鬟跟着。”

紀鳶聽到銀子,面上只有些驚喜,眉眼間頓時雀躍了起來,隻立馬朝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公子。”頓了頓,又一臉殷勤道:“公子,妾…再給您添些茶吧。”

霍元擎挑眉定定的瞅了紀鳶一陣,忽而改口道:“我明日沐休,正好要出府一趟,陪你一道去吧。”

紀鳶怔了怔,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過了良久,面上只微微有些不大自在,只吶吶道:“這個…會不會太麻煩公子了。”

霍元擎只咣噹一下,將杯子不重不輕的擱在了案桌上,微微抿着嘴看了她一眼,方淡着臉道:“就寢吧。”

說完,一言不發的起身牀榻上走了去。

紀鳶摸了摸鼻子,心道,還沒說,到底去,還是不去?

***

霍元擎上了榻後,就直接躺在了外側,閉上了眼,紀鳶瞧這情景跟“成親”那日似乎一般無二,便也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當即,滅了燈,摸着黑上了榻,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沒再被他給絆倒了。

兩人並肩躺着,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一早,用過飯後,蒼蕪院的素茗便親自送了一個小匣子來,紀鳶眼尖的瞧見那霍元擎打開瞧了一眼,裡面有厚厚一沓銀票,霍元擎隨意瞟了一眼,便將小匣子推到了紀鳶跟前,淡淡道:“看看夠不夠,不夠便再讓素茗去取。”

紀鳶手微微有些抖,只跟個土鱉似的,將那小匣子打開,將銀票拿了出來,竟然當着那霍元擎的面給數了起來,一張,兩張,共有十張,五十兩一張的,五…五百兩?

這是紀鳶第一次手拿這麼多錢。

原來,做這大房的妾氏…竟然如此划算,他們母子兩個,竟然一個比一個大方,簡直就像是在拿錢砸她的臉似的?

怪道去年年底的時候,以爲她會納進大房,府上傳得沸沸揚揚,各個只道她紀鳶一人得道,要雞犬升天了,原來,都不是假話,她覺得她的頭有些暈乎乎的。

這麼些年,當初從山東帶來的體己差不多都已經快要花完了,除了她娘留給她的一些嫁妝,及這些年尹氏給她添的首飾,這幾年她省吃儉用下來,手裡所有的銀錢加起來也不過才三百來兩而已。

“夠了,夠夠的…”

紀鳶內心翻騰,臉上卻極力保持着鎮定,只臉笑的稍稍有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