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250

卻說霍元擎面上瞧着一派淡然, 與往日並無異處,相反, 反倒是比往日還要鬆懈幾分, 一早便醒了,紀鳶醒來時,只見他摟着她躺在他的臂彎裡, 一隻手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只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瞧着, 紀鳶方一睜眼,他便朝她湊了過來, 細細密密的鬍渣紮在她的臉上, 脖子上,沒有親吻, 沒有任何過火舉動, 就是用臉蹭着她的臉,難得親密與流連。

直到紀鳶難得有些受寵若驚,只伸手勾着霍元擎的脖子不撒手時, 霍元擎怕壓着她的肚子,這才立馬鬆開了, 兩人在牀榻上膩歪了一陣,也沒怎麼說話,就靜靜躺在一起, 紀鳶用手指頭摸摸他的胸, 捏捏他的衣角, 戳戳他臉上的鬍渣,然後對方去抓她胡亂亂動的手,一個躲,一個逃,便是一句話不說,也可以纏綿許久。

起來後,還破天荒的陪着紀鳶用了早膳。

紀鳶還以爲他這日沐休,卻未料,用完膳食後,他便將他的鎧甲拿了出來,讓紀鳶親手給她穿上。

臨走前,忽而拉着她的手問道:“如果今日有人闖入府中行禍,怕不怕?”

紀鳶一愣,過了片刻,只搖了搖頭,道:“不怕,霍家乃權爵之家,若無聖上旨意,哪個敢闖入,況且,鳶兒身後有暗衛守護,便是當真有哪個瞎了眼的歹人闖入,大不了讓他有進無出,有來無回。”

紀鳶說着,還惡狠狠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霍元擎見了,只搖了搖頭,無奈了笑了,笑過後,忽而單膝跪在紀鳶的身下,只伸手抱着紀鳶的腰,將臉貼到紀鳶腹部靜靜地聽着,彼時,紀鳶的肚子早已微微隆起了,便是穿了厚厚的襖兒,也輕易能夠瞧出顯了懷的身子。

霍元擎靜靜地貼着,不多時往紀鳶肚子上親了一口,起身,伸手捧着紀鳶的臉,看着她的眼睛道:“若是男孩兒,取名霍方麒,女孩兒取名霍方華。”

說完,湊過去往紀鳶眉心親了一口,隨即,大步踏出了屋子。

紀鳶聽了,不知如何心裡沒由來的一慌,立馬提着裙襬追了上去,追到門口,眼瞅着那道威風凜凜的背影已經到了院子口,紀鳶遠遠地只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霍元擎,我等你回來。”

聽到她直呼他的名諱,霍元擎腳步一頓,只扭頭定定的看着她,衝她鄭重點頭。

彼時,在所有人的眼中,紀鳶的激動與惶恐或許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唯有霍元擎與紀鳶二人深知,那其中的含義。

宗耀二十五年臘月十八,這日是可以記入大俞史冊的一日。

那日京城瞧着與往日並無任何異處,整個皇宮也無任何異樣,那日二皇子回宮述職,稟告江南災情一事,因中途鬧出貪墨贓款一案,朝堂之上爲了秉公處理,陛下特意宣了裕親王入殿協助審理此案,說來也巧,那日乃是臘月十八,正好是太后壽辰,年近八旬的前內閣大學士陳閣老拖着一副殘敗的身子來給太后拜壽,說趁着今年身子還能動,拖着過來了,怕是再拖,怕就沒機會了。

陳閣老一來,得了這個動靜,頓時將京城裡頭的一些個老傢伙們都給驚動了,前太子太傅,當今陛下的恩師傅老太師,前吏部、禮部等幾位尚且健在的尚書大人們紛紛湊熱鬧似的趕來了,幾個老傢伙湊在太后跟前,委實快要奔千歲了,各個都是成了精的人。

幾人給太后拜壽時,太后宮殿裡熱熱鬧鬧的,瞧得出這日太后興致極佳,正在說笑時,忽而聽得外頭一陣喧譁,宮殿裡陡然一靜,太后眉毛一挑,差人出去詢問,不多時,太后跟前的高總管匆匆過來回話,只一臉震驚道:“稟太后,今日…今日宣武門外有人…有人告御狀子!”

一言畢,衆人皆驚。

要知道,已有多年,宣武門外的御鼓未曾被敲響過了。

太后聞言,立馬由人攙扶了起來,太后一起,衆人也跟着紛紛起身,陳閣老摸了摸下巴處的白鬚道:“從大俞開朝至今數百年,告御狀者之人也不過才十餘人而已,便是老朽歷經三朝,也不過才親眼撞見過一回,那滾釘板之刑,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原來,但凡告御狀者,爲了防止誣告,所告之人需以血肉之軀從一塊釘滿尖銳鐵釘的木板上滾過去,鐵釘刺入肌膚,必然是血肉模糊,痛苦不堪,若無天大的冤屈要申訴,尋常人,誰又忍受得住這等痛苦(摘自百度)?

未曾想,臨了臨了,竟然還撞上了一回。

這該是遭受了何等冤屈?

衆人本以爲定是那等窮苦之人,豈料一問,答之竟是那皇后娘娘的孃家,當朝皇后娘娘母族穆家穆大人,穆家本族並不顯赫,是以穆家長女也就是當年的皇后娘娘才能得以配給了當年默默無聞還是六皇子的當今陛下,后皇後在位時,穆家曾起復過一段時間,只後來皇后故去,穆家雙親不久紛紛跟着病逝,唯有剩下一個身子羸弱的弟弟,也就是如今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穆大人,因穆大人迂腐文弱,並不得聖寵,又加之當年太子被拘禁,皇上有意將其冷落,故此,如此多年並未曾聽到任何動靜。

怎知,那個文弱書生,今日竟然告起了御狀,他那弱不禁風的身子受得住如此酷刑麼?

旁人或許不記得那穆清乃何人,太后卻記得,太子的親舅舅,太后如何能忘。

當即,太后領着一羣老傢伙們前去救場了。

豈料去時,陛下帶着文武百官正好也已經到了。

告御狀乃當朝大事,更何況對方身份特殊,皇上覺得事情有些懸乎,遂御駕親臨,文武百官見到,紛紛跟了過去。

這一去,遠遠地,只見宣武門外正放着一塊四五寸的滾釘板,釘子尖通通朝上,鋒利無比,此刻,上頭早已經沾滿了鮮血,頂板的正前方,躺着一個血肉的人,他全身上下傷痕累累,皮開肉綻,將身上那一身白衣悉數染紅了,遠遠地瞧着只覺得觸目驚心,由此可見,已是從那塊頂板上滾過了。

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不知死活。

滿朝文武瞧了大驚,陛下見了目光亦是微微恍了恍,不多時,只微微捏着兩片廣袖,衝身後的侍者冷冷道:“還不快宣太醫。”

說完,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太子身上,卻見太子早已上前,親自前去查看了,不多時,趴在地上那個血人悠悠轉醒,見皇上在此,只拼命掙扎要起來行禮,只是,他一動,身子的傷口就裂開了,鮮血直流,太子見了雙拳緊握,雙眼赤紅,太后於心不忍,衝其擺了擺手道:“免了免了,太子,着人將穆大人攙扶到本宮的宮殿療傷,待傷勢好後,有何冤屈,皇上自會親自做主的。”

然而趴在地上之人卻在此時抖着手,將手中之物及那份染了血的狀詞高高舉了起來,儼然當即便要例行上狀,片刻都等不得。

然而他身受衆傷,光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耗費了全身的力氣,做這番動作時,只見臉色煞白,那雙凹陷的雙眼子鼓了出來,臉上青筋暴起,甚至可恐嚇人。

太子見了於心不忍,嘴裡悲憤道:“舅舅——”

說完,就要將狀子從穆大人手裡接過去,豈料,穆大人卻將狀子捏得緊緊,他要親自將狀子遞到皇上手上。

太子見他不鬆手,又見文武百官無一出來呼應,當即轉身跪下,朝着皇上重重的磕頭,道:“兒臣懇求父皇爲舅舅做主。”

皇上見了,微微抿着嘴,眼下文武百官在此,這日,前來給太后拜壽的諸位老傢伙們也都在,不多時,衝着身後的元公公擺了擺手,元公公甩了甩懷裡的拂塵,立馬恭恭敬敬的過去接,卻未料正在此時,只見那穆清紅了眼,咬牙拼命朝着皇上的方向爬了過去,元公公見狀立馬擋在皇上身前護駕,嘴裡尖聲喊了一聲:“大膽。”

身後的護衛嗖地舉起□□上前護駕。

穆大人這才停了下來,這一番折騰,只見身後流淌了一灘血水,穆大人只用力掙扎要起,太子無法,只得忍着心裡的不忍前去攙扶,穆大人跪好後,朝着皇上重重的磕了一頭,皇上見狀,衝身後的護衛擺了擺手,道:“愛卿今日如此這般,究竟所爲何事?”

堂堂四品大臣,便是有何冤屈,也應當按照大俞律例交由刑部徹查,便是刑部刁難,也可以直接上書面聖,何須走到這一步。

穆大人聞言,只抖着雙臂將供詞高舉頭頂,一臉悲憤有力道:“微臣今日所告御狀,事關國體,微臣這一告,唯恐有辱皇室顏面,自知罪無可赦,遂微臣想要自行懲罰,以此謝罪,故此一告。”

穆大人話音一落,滿朝震驚。

皇上聽了面上一頓,不多時,只微微眯起了眼,雙目一一在滿朝文武身上掠過,最終,在剛回的二皇子寧王身上停了停,方板起了臉,冷笑一聲道:“好,好,好,明知有辱皇室顏面,竟還當着滿朝文武之面如此公然的告起御狀來,這是將朕的臉面也棄之不顧了麼,好你個穆清,今日你膽敢誣告,膽敢有半句不實之詞,朕定不輕饒你!”

皇上說着說着,忽而猛地咳了幾聲。

全場官員紛紛躬起了身子想要上前問候。

皇上擺了擺手,衝穆清道:“說。”

穆大人咬了咬牙,就像是迴光返照似的,忽而來了精氣神,只強自忍着劇痛,義正言辭、擲地有聲道:“微臣…微臣是想要藉此良機,當着諸位文武百官的面,替微臣胞姐,也就是當朝的純雲皇后討回一個公道,純雲皇后寬容華貴,端莊淑睿,乃後宮六宮之表率,亦是陛下結髮之妻子,卻未料於宗耀六年,因撞破奸人惡性,竟遭奸人所害暴斃而亡,微臣懇請陛下,下旨徹查純雲皇后被害一案!”

穆清話語一落,只見羣臣騷動,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皇上聽了身子一晃。

穆大人嘴裡一陣腥甜,不多時,嘴角流出一行血跡,卻絲毫不顧衆人反應,繼續咬牙道:“微臣手中有三條證據,其一,宗耀四年三月杜貴妃入宮,宗耀五年六月初一誕下二皇子,然而據敬事房記錄杜貴妃孕前最後一回侍寢之日爲十月十六,距離誕下二皇子日期不過才短短七個半月,杜貴妃並無早產痕跡,後據敬事房傳聞,陛下早在八月十五曾大醉杜貴妃的翎羽殿,敬事房的記錄是畫了圈,代表事後補上的,然而傳聞日後有翎羽殿婢女被接連遇害,事後,皇后娘娘察覺事情有疑,一查之下,驚覺查出受害之人皆是那夜當值之人,事後,杜貴妃身邊的二等侍女落霞擔驚受怕,暗自跑到皇后跟前告密,得知,那夜皇上大醉臨幸之人另有其人,乃是杜貴妃跟前得寵的侍女幽蘭,事後,幽蘭被送出宮秘密處死,此乃純雲皇后被害原因之一。”

“其二,宗耀四年中秋之日,杜候世子杜勵藉着探望剛出月子的妹妹的名義,在翎羽殿逗留長達一個時辰之久,此後,每月十五,世子藉着給杜貴妃送藥的名義在宮中與貴妃娘娘幽會,宗耀五年,行跡越發張狂,甚至被皇后娘娘當場撞破,杜貴妃以太子性命相攜,皇后娘娘屈於杜家勢力,爲了太子的性命着想,只得屈辱忍耐,此乃純雲皇后被害原因之二。”

“其三,宗耀六年,杜貴妃與杜世子勾結張太醫給純雲皇后及太子投毒,皇后事有察覺,然爲時晚矣,皇后暴斃而亡,臨去之前,將太子送到太后娘娘跟前撫養,躲過一劫,皇后去前,將一份親筆證書託人帶出宮,這份證書裡有皇后娘娘親筆供詞,有被皇后娘娘暗中救下的侍女幽蘭,有張太醫臨世前寫下的招供書爲證,以及爲了查房案子真相,微臣這整整十多年來從未曾放棄,待私下暗訪十數年,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微臣於近日尋到了當年杜世子跟前得力的隨從杜兵,原來,貴妃娘娘乃今杜大人養女,貴妃娘娘在入宮前便與杜世子私定終身,微臣手中有此三人的親筆畫押供詞,並且現如今三位證人就在微臣府中修養,微臣肯求陛下爲故去的純雲皇后討回一個公道,陛下,陛下——”

穆清全程皆爲了替胞姐討回公道,然而,口中一字一句,皆將杜貴妃及二皇子打入了地獄,話音一落,忽而噗地一聲,口中忽而大吐一口血水,像是終於完成了某種使命似的,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忽而嗖地一下,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太子瘋了似的,大喊一聲舅舅,又大喊一聲:“御醫,御醫呢?”

御醫立即上前查探。

而整個宣武門前,除了太子的嘶喊,整個陷入一派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剛風塵僕僕趕來的二皇子身子一晃,嗖地一下跪在地上,開始拼命朝着皇上求情道:“父皇,父皇,爾等奸詐之人,是故意要挑撥咱們父子的關係,父皇,父皇,您萬萬莫要相信啊——”

不知何時,得了消息的杜貴妃匆匆趕了來,二話不過,直接拔刀朝着地上的穆清揮刀斬去,嘴裡猙獰惡毒道:“朝中何時出了這等奸佞之臣,今日本宮便要替天行道,替咱們大俞清理掉此等滿口胡言亂語的逆臣賊子——”

然而,刀纔剛剛被舉起來,就被人一腳踢開。

霍元擎直接一腳將杜貴妃踢開,擡手一揚,立即有御林軍上前,將杜貴妃押住,二皇子雙眼赤紅,大喊一聲:“鄭國詳,還不趕緊出來護駕!”

然而,整個文武百官中無一人出列。

二皇子身子微軟。

正在這詭異緊張時刻,皇上忽而嗖地一下,整個身子直直朝身後倒去,霍元擎大手一擺,直接派兵,將陛下護送回養心殿,直接將二皇子、杜貴妃二人看押起來,然後,將文武百官數十人全部請到了養心殿外頭候着,陛下一日不醒,文武百官無一人能夠離開,其中,包括杜貴妃的生父杜大人,及一衆黨羽,此時的皇宮,便是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飛不出去。

風霜底下,寒風凜冽,在如此冷冽的天氣之下,所有人全部都足足等了一整日,便是連陳閣老幾位老臣也自發自足的堅持守在宮外。

一直到夜幕降臨,到了掌燈時分,皇上悠悠轉醒,卻彷彿整個蒼老了十歲。

當夜,皇上下旨,將純雲皇后被害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徹查,主審則交由裕親王親理,並將江南吞沒案一併重新受審,至此,整個朝野大動,大俞的天將要變了。

***

這一個新年,註定是晦暗的,整片□□大地,籠罩在一塊灰白色的陰影中久久無法散去。

這樁案子,從臘月十二,一直查到來年初夏,越往後查,已越發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查着查着,已經不僅僅是杜貴妃謀害皇后,淫、亂後宮,混淆皇室血脈之罪,世人最愛隔岸觀火,唯恐火勢越燒越旺,天下大亂,因二皇子黨羽佈滿天下,二皇子倒臺後,各地出現的漏洞開始層出不窮,不知是不是牆倒衆人推,幾乎大半個污水罪證紛紛開始往二皇子身上推卸,江南的貪墨案,河南的水患,包括七八年前的西北旱災,悉數被挖掘了出來,並且越挖越深,不過,毫無意外,最終所有的矛頭全都直接指二皇子。

短短半年的時間,皇上便已經蒼老了不少,大抵是這樁案子耗費的人力過多,耗費的時間過長,查到最後,皇上已經漸漸心如死灰了,即便是對着再如何離經叛道的罪責,也絲毫無動於衷了。

案子查清後,最終,皇上下令杜家滿門抄斬,杜貴妃賞賜白綾一根,二皇子寧王則被終身圈禁,當夜,二皇子自縊而亡,在這場奪嫡之戰中,他還尚且未曾真正意義上的開始,便早已經提前謝幕了。

至於那一心想要攀高枝的霍家二姑娘霍元芷,因是霍家子女,被人私下救出,罪臣女眷,卻是不能堂而皇之的入主霍家了,至於到底去了何處,各有各的說話,橫豎由王氏私下處理的,想來,落不了什麼好,怕是送去鄉下或者外地隨便尋個男人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聽聞自年前開始,柳氏便一病不起。

事後霍元昭忍不住感慨道,她已經不記恨霍元芷了,都是苦命女子。

最終忍不住總結道:橫豎到頭來,聰明人卻又不夠聰明的人總是落不了好,聰明,十分聰明的人,還有傻人,才能得以善終。

雖說霍元昭這話說得糙,但細細品來,竟有一定的道理在裡頭。

經過這一遭後,皇上身子開始漸漸衰敗,宗耀二十六年,陛下告假朝堂,命太子監國。

在這長達半年的浩劫中,霍元擎簡直比太子還要忙碌,太子穩坐東宮,外面的江山則由霍家兄弟二人守護,在這半年期間,霍元擎過於忙碌,又加上二月底,長公主產子,誕下一女,整個霍家大驚,徹徹底底忙活了一陣,卻因朝堂之事,未曾大辦。

五月,紀鳶身子即將臨盆,眼看肚子蹭蹭蹭的鼓脹起來,好似隨時都準備爆炸的可能,可謂是驚壞了一干人等。

同五月,因霍元昭的緣故,紀鳶結識大學士之女段青雪,是個清冷高貴的京門貴女,紀鳶曾聽霍元昭提及過,乃九公主第二,有時,甚至比九公主還有高冷,本是名門閨女,無奈運道不好,一臉相看了好幾門親事,皆因運氣不佳錯失耽擱了,紀鳶覺得段青雪此人聰慧過人,又生得美貌清冷,便有意無意的將此人在大姑奶奶霍元嫆跟前提過那麼一兩回,霍元嫆此人極爲聰慧,一點便通,當真將她的話聽入了心裡,兩月後,霍段兩家定親,說給了霍家二公子霍元懿,至此,王氏對紀鳶徹底改觀,還曾親自送了補品致謝。

大抵是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委實太多太多了,老夫人無心過問霍元擎的親事,如今,霍家幾個小子閨女的親事皆已經圓滿定下,老夫人便將滿門心細放到了紀鳶身上,一切的一切,皆得爲紀鳶肚子裡的那位小曾孫讓道,這可是老夫人畢生最大的心願了。

紀鳶發作那一日,霍元擎正從外地趕來,霍元擎人還未到,聖上的懿旨便到了,時隔一月,宗耀帝退位,將皇位置傳位給太子,國號崇貞。

當日,先皇下了一道懿旨,封前尚宮大人爲徐夫人,品級一品,享誥命殊榮,那道懿旨直接從養心殿送往霍家一個不起眼的小破院裡,整個霍家大爲震驚,便是連老夫人都杵着柺杖親臨了。

然,那位老到不能再老的嬤嬤卻將誥命懿旨給推脫了,老嬤嬤只淡淡道:“尚宮大人早在十多年前早已經去了,如今,老婆子我只不過是紀家的一個尋常老嫗罷了。”

這是整個大俞第一個敢抗旨,並且毫髮無傷之人,當日,元公公收回了懿旨,不過一個時辰,又重返霍家,再次頒旨,這一次的受封賞的卻是霍家大房的一位大肚便便的小妾,聖上有旨:紀氏生性純良,秀外慧中,乃溫婉賢惠之表率,故,特開恩恩典封爲二品誥命夫人,欽此。

元公公話音剛落,那位大肚便便的妾氏正要過來接旨時,忽而捂肚倒地,所有人全都涌了上去。

要生了要生了。

元公公瞅着手中的聖旨,整張胖臉皺成了一團,這是接了,還是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