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

“臨師兄?”

紀鳶見到王淮臨面上頓時一喜, 只上上下下將王淮臨打量了一遭,五年未見, 對方音容笑貌未變,還是從前那副謙謙公子的感覺, 紀鳶一眼便認了出來。

就是人長大了, 長高了, 相貌變得英俊硬朗不少,最令紀鳶感到熟悉及溫馨的,還是他臉上與多年前那如出一撤的溫暖笑意。

從前這王淮臨便品學兼優,十分優異, 當時紀如霖門下學生十餘人, 唯有這王淮臨最得紀如霖偏愛, 紀如霖到了興頭上,還曾玩笑道,倘若王淮臨他日能夠一舉高中,便將他最寵愛的寶貝女兒紀鳶許了他。

隨即, 沒多久這王淮臨便過了縣試,彼時, 他纔不過九歲, 算得上是祁東縣同齡人中最爲出類拔萃的呢。

當時,那紀如霖大悅, 便又重複說了一回, 那時, 紀鳶纔不過五六歲, 最是貪玩鬧騰的年紀,哪裡懂得了這麼多,只覺得這臨師兄自從過了縣試後便又待她好了幾分。

她揹着紀如霖偷懶溜出去玩,臨師兄會替她偷偷打掩護,如不甚被紀如霖抓了個正着,臨師兄便會先一步主動認錯替她擔了責罰,便是小時候那個討厭的王婉君老過來尋她麻煩,臨師兄也時常會站在她這邊維護着她,雖然往往那小婉君委屈得連小嘴都噘起老高了,氣得尋紀鳶的麻煩尋得更加頻繁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大家都長大了。

還能有重聚的日子可真好,只覺得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無憂無慮、可以隨意鬧騰的日子,紀鳶心裡頭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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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師妹…”

王淮臨面上帶着笑,縱使半月前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縱使來時的路上便已經反覆告誡高自己了,然而,見到紀鳶的這一刻,背在身後的雙手仍舊止不住緊緊地握成拳了。

他深深看着她,目光雖有些發直,卻十足溫暖溫和,未帶一丁點唐突跟侵犯。

過了良久,王淮臨不漏痕跡的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只衝紀鳶展露笑顏道:“多年未見,小師妹,近些年…可都還好?”

紀鳶聞言只一臉俏皮的在原地轉了個圈,衝王淮臨攤手笑道:“師兄覺得我可還好?”

王淮臨見她依舊頑劣,見她笑了,便也不自覺跟着笑了,道:“如此,師兄便放心了。”頓了頓,面色一黯,道:“當年,師兄還以爲你跟鴻哥兒二人出了什麼意外…”

說到這裡,又忽而覺得在這般喜慶的日子不應當提及過往的事情,說到一半,便又笑着改口道:“成了,且先不說這些了,這處人多,有些堵,咱們且先離開這裡,等下到了地方再細細聊。”

王婉君聞言,只在原處蹦躂了兩下,一臉興奮道:“哥,你要帶我跟鳶姐姐去哪裡?”

王家初來京城不久,兩兄妹對京城都不熟悉,而紀鳶更加不熟了,她幾乎沒怎麼出過府門。

王婉君自從到了京城後,就上回跟着嬸嬸去了一趟郊外的靈隱寺燒香拜佛,累得半死不說,一路上受了不少嬸嬸的唸叨跟教導,她兩月成日被拘在府上,簡直連嘴都快要憋臭了,她可想出來玩了。

王淮臨聞言,只笑着伸手摸了摸王婉君的頭道:“一會兒到了你便知了。”

話是對王婉君說的,雙眼卻一直看着紀鳶笑着。

王婉君只衝王淮臨皺了皺鼻子道:“竟然還藏着掖着,要是一會兒不好玩,我往後便跟鳶姐姐二人出來,不帶上哥哥你了。”

說罷,便立馬挽着紀鳶道:“鳶姐姐,咱們上馬車吧。”

王淮臨一陣失笑,一直待二人上了馬車後,這才轉身上了馬,前去給她們二人開道。

***

到了這會兒,護城河邊上的人羣終於已經漸漸散去了,王淮臨一直駕着馬緩緩地跟在馬車一側,護城河這邊是熱鬧的集市,而河的對面卻清淨不少。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直接過了橋,駛入到了對面,在一處河邊清幽之處停了下來,這裡靠近護城河的地方有一排涼亭,亭子外種了一大片牡丹花,此時正是牡丹盛開的季節,放眼望去,視線中全是一大片粉色,牡丹五彩繽紛,雍容華貴,只覺得彷彿置身花海中似的。

在王淮臨的記憶中,紀鳶最喜歡花了,打小便愛美。

他初到紀家拜學時,第一眼看到紀鳶,她的耳朵後便彆着一朵俏生生的玉蘭花。

後來,熟悉了,才知道原來是師孃愛美,她打小也跟着有樣學樣,見了漂亮的花,先跟花兒致聲歉,隨即便一臉興匆匆的掐了一朵直接往頭上戴,別提多臭美了。

王淮臨心道,小師妹定會喜歡這裡的。

卻說涼亭不遠處設有一渡口,此時,汴河河中有幾艘遊船及畫舫駛過,坐在此處,既可以賞花賞河賞船,又可以欣賞到對岸京城喧囂華麗的景象,既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這大俞京城絕佳的風光,又可切身融入到這日節日的熱鬧非凡之中來,既有趣又雅緻,可謂一舉數得。

這可是王淮臨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纔打聽到了這麼一個得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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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淮臨將紀鳶姐弟安置在了此處,他早已經令人備下了茶水、果子、點心等一應吃食,然剛坐下不久,王婉君眼尖的瞧見不遠處有個小商販攤位,正在叫賣着京城時下最有名的煎豆腐塊兒,遠遠地,只聞到了一陣酥香味,王婉君吵着鬧着要吃。

王淮臨無奈,只得命人守在她們身邊,自個親自去買。

時下正值最炎熱的時候,他方纔細心的瞧見小師妹額角冒了些汗,時不時的拿着帕子在擦拭,她身上穿得厚實,臉上又一直蒙着面紗,想來定是熱的不行的,恰好那邊有賣團扇的,王淮臨便親自去了。

卻說王淮臨走後不久,王婉君跟紀鳶二人一臉愜意的坐在亭子裡欣賞着護城河及河對面熱鬧的景緻,此時,只見遠處一艘畫舫緩緩駛了過來。

王婉君瞧着頓時瞪大了眼,一臉激動道:“哇,好大好漂亮的畫舫啊,這樣的精緻華麗的畫舫果真是咱們祁東縣那地界造不出來的,這要是到了晚上該多漂亮啊,鳶姐姐,我也好想上去。”

說着,只忍不住拉着紀鳶湊到亭子下河邊的防護欄前探着身子一個勁兒的直瞧着。

“當心些,當心摔下去了…”

這小妮子,還以爲她長大了,變乖了,卻沒想,依舊跟小時候一樣難以招架,紀鳶只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二人撐着下巴遙遙賞着畫舫,畫舫裡的人似乎也在賞着她們岸上的景色。

只見畫舫三樓某處臨牀的窗子前,遠遠地只見幾個年輕的公子哥們齊齊圍了過來,伸着扇子遠遠地朝着紀鳶這個方位指着。

山東門風開放,對女子的管教遠不如京城這般嚴苛,王婉君見了,並不覺得女子在外露面有絲毫不妥,反倒是氣得拿雙眼直瞪着畫舫裡的那幾個男的,衝紀鳶道:“鳶姐姐,你瞧,這京城的男子一個個也未免太過放肆了吧。”

紀鳶卻覺得有些不妥,伸手拉了拉王婉君一把道:“婉婉,咱們回亭子裡去吧,甭立在這兒呢,着實有些不妥。”

兩人正要回時,只見那處畫舫行到她們不遠處忽而停了下來,紀鳶這才發覺原來下游不遠處便有個渡口,在這兒,有人可以上船,有人可以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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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停下後,船上忽而一陣騷動,只見原本正往她們這邊亂瞟的幾名公子哥們忽而將視線投放到了別處,衝外招手喊道:“霍二,這裡,快些上船啊,那麗春院的黛眉姑娘都等你老半天了,你不來,人家可是連曲兒都不唱了…”

“呵,怎麼?不敢上來,莫不是昨兒個晚上去了怡香院,被那怡香院的小翠菊掏空了身子罷,所以纔不敢上來的?嘖嘖嘖,難怪難怪,難怪今兒個這黛眉姑娘氣性怎麼這麼大,原來是怎麼回事兒啊…”

“哈哈哈…”

船上的人全都樂了。

紀鳶順着對面那羣人的視線瞧了去,便瞧見她們右手邊不遠的渡口前立着一道略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船穩穩停下後,立即便見有下人將梯子搭建好了。

不久,只見那尊貴風流的霍家二少手中撐着一柄油紙傘正踏着步子一步一步,一臉優哉遊哉的登船。

那霍二走到半道上時,忽而颳起了一陣大風,紀鳶臉上的面紗險些被風颳走了,她立馬探着雙手去護着,爲未料顧此失彼,面紗護住了,手中的帕子卻不慎滑落了出去,直接被大風颳到了半空中。

“哎——”

紀鳶輕呼一聲。

帕子恰好吹到了那霍二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