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

尹氏未料到對方性子如此直爽會來事兒, 她原本還在尋思着慢慢將話題往親事上引, 未成想, 對方竟然直接開門見山的提親了。

尹氏愣了一陣,繼而心中大喜,見對方這般直接, 倒也不忸怩,只笑呵呵道:“臨哥兒那孩子心性醇厚,我第一眼瞧了便喜歡得不得了, 他既自幼投奔在妹夫門下, 對於他的品行德行, 我自是不用懷疑,說實話, 近來鳶兒年紀漸長, 我正在爲她的親事爭相奔走, 原本也相中了好幾個適齡好男兒,可是這會子放到臨哥兒跟前一比,忽而才驚覺,到底什麼才叫天造地設的一對, 難怪之前左瞧右瞧,總有不盡如人意之處, 原來, 只因那人不是對的人, 既這門親事是原先妹夫在世時中意的, 此番, 兜兜轉轉,幾經變故,兩個小的又能在京城相遇,倒似是命中註定似的,既是天註定的緣分,我又豈能拒絕,如此一樁美事兒,今兒個我便做主替我那故去的妹妹妹夫應下了。”

尹氏說這一番話時,只見坐在底下的王淮臨緊張得面色泛紅,鼻尖甚至都泛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直至最後話語一落,只見那王淮臨神色甚是激動,擱在交椅上的雙手漸漸握着扶手,指骨都已經泛白了,臉都微微脹紅了。

聽到最後一句,應下了,確實是應下了,王淮臨甚至顧不得在場這麼多的長輩,顧不得往日裡禮數規矩,一雙炙熱的雙眼只急切的朝着紀鳶方向直直瞧了去,直勾勾的盯着她瞧着,喉嚨上下滾動,似有千言萬語,傾瀉而出。

紀鳶見了,只連忙羞澀的低下了頭,臉微微紅了。

蔡氏聞得尹氏此番話,亦是十分激動的道了聲:“爽快。”

頓了頓,只忙笑着道:“姐姐這性子跟當年尹妹妹果然一般無二,當真甚合我脾胃,想來,往後咱們也能成爲好姐妹的,既是如此,姐姐放心,鳶兒打小是由我看着長大的,在我眼中,就如同我閨女般,今兒個跟姐姐投緣,便也將話在這裡撂在這了,往後鳶兒進了我王家門,甭的不敢保證,但這話我卻是敢保證的,往後但凡哪個敢讓她受了委屈,我定是不容的,包括我這個不成器的拙兒!”

說到這兒,見自家兒子這幅開心到丟了魂兒的模樣,蔡氏頓時黑了臉。

片刻後,只指着笑罵道:“瞧瞧這模樣,這人還未進門,就如此模樣了,想來我這番話是多餘的呢?”

衆人順着朝着王淮臨瞧去,見他面色脹紅,只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頓時哈哈笑了起來。

一室喜氣。

***

這樁親事,議得十分順暢。

尹氏沒想到竟會這般順利,只覺得就跟歪打正着似的。

原先無論跟那杜家的,秦家的,還是那衛家的,都細細籌劃相看,長的都相看了一年多了,細細籌劃的不成,這突然而來的,竟三言兩語,一下子便成了,只覺得當真是天註定似的。

雖親事議得過於快了,卻並不代表尹氏過於衝動含糊。

王家人來之前,尹氏基本便將她們家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了,王家書香世家,家世清廉簡單,二房門第雖不顯,但聽聞那臨哥兒才高八斗,是個可造之材,來年是要參加春闈的,便是考不上,保不齊也是個進士,未來無可限量。

再加上,王紀兩家乃爲世交。

今兒雖爲頭一回會面,但她細細瞧着,見那蔡氏打從一見面起便一起拉着鳶兒的手不撒手,一臉親近,不似作假,鳶兒又與那家姑娘乃是手帕之交,這樣的情分,可不是尋常媳婦能夠碰上的,當真是可遇不可求,便是那王孫貴族,怕也是比不上的。

最要緊的便是,打從第一眼見到那臨哥兒起,她遲疑了數日的心,瞬間便放回實處了,沒有多餘的詞藻描繪,只有一個詞,就是他了。

當然,此番會面,只是口頭定下了親事,回頭還得要認真的挑選個吉祥的日子,挑個好的媒婆,正正經經的上門提親,纔是正理。

長輩們在商議間,便將幾個小的打發出去了。

***

紀鳶將王淮臨王婉君二人領到了外頭次廳,婉婉歡歡喜喜的鬧着要去她的院子瞧瞧,紀鳶便依言領着婉婉前去,哪知,那呆頭師兄竟然默默跟了來,紀鳶見了,只停了下來,衝着那王淮臨咬牙道:“你…你跟來作甚?”

王淮臨立即跟着停了下來,立在紀鳶跟前,只一個勁的看着她,臉上帶着笑,便是到了現如今,還依然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我隨便走走…”

紀鳶瞪了他一眼,婉婉見了,只捂嘴笑着道:“哥哥定是有話要對你說,我讓菱兒姐姐領着我去歇歇便是了,不用你送。”頓了頓,只衝紀鳶吐了吐舌頭道:“嫂嫂。”

還未待紀鳶緩過神來,立馬領着丫頭跑了,菱兒見狀,只得跟了上去。

分明就是故意引得二人單獨會面的。

紀鳶往前追了兩步,只聽得那王淮臨在身後急急喊着:“小師妹,小師妹…”

紀鳶嗖地一下轉過身來,只見師兄正一臉期待又侷促得看着她,生怕她惱了似的,只急急道着:“今日還未說過一句話,就是…就是想與你說會兒話…”

見他這幅模樣,紀鳶終究有些心軟了,只緩緩道着:“你說吧…”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解釋道:“咱們,咱們的親事雖定下了,但是尚未成親之前,還是得要遵守禮數的,況且這兒是霍家,霍家歷來規矩森嚴。”

對着這王淮臨,說着,說着,紀鳶面上漸漸多了幾分不自在。

大抵是二人定親了的緣故,從前壓根不會這樣,打小,她對他,從未曾忸怩客氣過。

王淮臨見小師妹嘴裡一口一個定親,心口微熱,見她沒惱,這會兒心境總算漸漸平靜下來了,當即穩了穩心神,儘量保持着往日的鎮定,只從袖口裡緩緩掏出來一個荷包,將荷包解了,從裡頭拿出一隻鳳血玉鐲子,遞給了紀鳶。

他一臉熱切的看着她道:“這個鐲子,是祖母生前留下的,她說,這個是咱們王家的傳家寶,讓我往後承給過門的妻子…”

紀鳶見那鐲子看着普普通通的,見王淮臨說是傳家寶,便細細瞧了瞧,不多時,便瞧見那白色的玉質裡頭滲了一抹鮮紅色的血。

忽而憶起,之前在那小竹屋裡的一冊雜捲上似乎瞧見過,說市面上有一種少有的通靈古語玉,是在玉石中沁入了鳳凰之血,玉質裡會呈現鮮紅血色,此玉喚作鳳血石,因材質少有,故十分名貴。

紀鳶瞧了心下一跳,當即立馬將這鐲子往王淮臨手上推了推,道:“這般名貴之物,我…我豈能收下,待日後成親後,再…再收也不遲,現下,你還是先拿回去吧。”

王淮臨卻一股腦的捉了紀鳶的手,將鐲子連帶着荷包一把擱到了紀鳶手心,道:“橫豎早也得收,晚也得收,還不如現在收了,擱我這兒,我粗苯,怕撞碎了去。”

說完,生怕紀鳶歸還似的,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隻立即停了步子,忽而又扭頭,微微脹紅了臉直瞅着紀鳶,眼神炙熱,喉嚨滾動了幾下,只鼓起勇氣衝紀鳶道:“小師妹,你放心,日後,我…我定會好生待你的。”

說罷,只深深看着她,眼底,滿滿的皆是愛慕與寵愛。

紀鳶微微紅了臉,過了良久,定了定神,衝那王淮臨微微笑着道:“好。”

王淮臨定定的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愈發如沐春風了,帶着一絲溫柔。

***

王淮臨走後,紀鳶低頭打量着手裡的這支玉鐲子,只用力的握緊在了手心,良久,這才輕手輕腳的收了起來。

親事,就這樣定下了。

她悄然鬆了一口氣。

是她滿意的,她相信,師兄那話,定會作數,未來,對未來,似乎充滿着期待。

當然,如果王氏那邊沒有算計的話。

想到那王氏,紀鳶原本鬆懈的心便又緊了緊。

她親事都要定下了,對方並不是非她不可,應當不會再使旁的絆子了吧。

畢竟,對方乃是一方當家主母,應當是不會…逼人至此罷。

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生枝節了。

這般想着,紀鳶緩緩朝着她的竹奚小院走去。

卻未料,在院子外遇到了早起纔剛在霍家門口見到過的霍元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