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每日裡派了慕容天打掃庭院,也不派人守他。慕容天知他仗着手頭人質,總歸也不怕他逃走,心中苦笑他此招確是讓自己諸多顧及。衆多人中,只自己能每日出去見見天日,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這日,他掃到書屋前,偶然擡首,卻見匾額上,以隸書寫就“逸堂齋”四個大字,不由愣住,這幾個字卻是分外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想了片刻,才記起當初在洗墨山莊,李宣觸動的機關上做遮掩的那幅畫裡,卻提了逸堂齋散人這五個字。此刻他已在平晉王府,自然明白這五個字和李緒該有着莫大關係,怔怔看了半晌,滿懷疑慮而退。
到了午間,趁守衛出去用餐,才問章天奇可曾聽過這個名號。
章天奇吃驚看他,低頭沉吟片刻,緩緩道:“其實……,天兒,你難道從沒想過,爲我們帶來無盡煩惱的這張寶藏圖,原本藏於宮廷。想那廟堂高遠,我和你爹一介草民,怎麼會知道這圖的存在,怎麼又有本事在偌大的宮廷中找了它出來呢。”
慕容天瞠目,他幼時於一次偶然機會瞧見父親藏圖,是以得知家中有此物。後來李家兄弟不擇手段要得這圖,他只覺煩惱,苦於無法脫身其間,對圖的來源卻是不曾想過這麼許多。
章天奇嘆息一聲,“其實,這張圖當日並非兩人所盜,參與其間的還有一個人。你可還記得,我曾給你一張地圖,要你去找洗墨山莊的主人?”
慕容天點頭,“在那裡,我遇到了曹子勁。”話說出口,纔想起在那裡遇到的其實還有另一個人。
章天奇擡眼,思緒紛飛,遙想當年,“第三個人叫曹子如,是曹子勁的弟弟,也是洗墨山莊莊主。當日在武林中,亦是難得的青年才俊,與你爹的名氣武功難分高下。二十多年前,那張藏寶圖被皇上賜給了一名貴妃娘娘,此圖名爲藏寶,其實無人能解,但據說所藏寶物之多之奇讓人匪夷所思,得之則富可敵國。曹子勁在宮中當差,無意中得知此圖的事,說給了曹子如聽,曹子如一時好奇便找了我和你爹。其實我和你爹那時都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氣,你爹更是家底慵厚,根本用不到這圖。可那曹子如設了騙局,拿了話激我們,說是要比一比到底誰能先盜了此圖,誰若是不敢,那就是自己服輸了,還道盜過之後,再偷偷放回去便是,於人於己也無損害。我們當時一時氣盛,便糊塗了,答應了這比賽。”
說着,嘆息一聲,半晌不能開口,目光迷離,似是又回到了當年的歲月。
那一夜,慕容白與自己盜了寶圖,卻遍尋不見同來的曹子如,他們原本約定看過圖之後,便可將圖歸回原處,可不見對方,這約定便不算完,自然無法還圖。
慕容白仗着自己武功高強,把圖帶回客棧。兩人徹夜未眠,等到清晨,那曹子如纔回了,背後負了幅山水畫,上面題款爲逸堂齋散人,兩人都覺奇怪。三人把圖對過,曹子如也失了先前傲氣,俯首甘拜下風。原定是夜間就將圖還了回去,可還不待暮色來臨,卻遇官兵來搜尋,言宮中寶圖被竊,正在抓緊盤查。三人都知闖了滔天大禍,可此時勢成騎虎,只得帶圖潛逃。
後風波平息,曹子如建了洗墨山莊,突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慕容白收了圖,衆人均以爲此事已成懸案,今後再不會被提及。
可某一日,曹子如突然到訪,找了章天奇,給了他一張紙,上面寫了兩句口訣。
慕容天驚道,“那曹子如竟然如此聰明,猜透了寶圖秘密?”
章天奇笑,“確是有人猜出了那秘密,不過聰明的人不是曹子如,卻是當初持寶的那位平貴妃。”慕容天皺眉,不解其意。
卻原來,慕容白兩人盜寶的那一夜,曹子如偶遇當日已失寵的平貴妃。兩人一見之下,居然天雷勾動地火,做了那不可告人的事情。平貴妃平日無事,終日拿着自己得寵時受賜的那張圖把玩。這女子天資不凡,這麼終日琢磨,居然給她找出藏寶之處,做了首四絕,暗喻地址,題了前兩句在圖上,後兩句卻是於曹子如臨行前,告知了情郎。
曹子如那夜揹負的那張圖,是平貴妃所贈,那逸堂齋散人五字,乃是平貴妃的號。
慕容天道,“那圖我見過,筆觸粗獷,不似女子所爲。”
章天奇道,“那畫是曹子如做的,平貴妃題了詩,留做紀念。這兩人一生只見過那一夜,可曹子如卻記了她一生,聽說後來平貴妃天妒紅顏,也沒活多久。”
諸人均唏噓不已,只覺天意弄人。隔了片刻,章天奇才道:“可也是這副圖,讓他哥哥曹子勁覺察到寶圖下落,告知了他的主子李緒,惹來了後來這許多腥風血雨,亦送了他自己性命。我當日給你那地圖時,原盼他能助你一臂之力,另一方面也是覺得蹊蹺,似乎這事跟當年有些關聯。可你剛走幾天,曹子勁就來了慕容山莊,說他弟弟冥頑不靈,不肯交圖,已沒了性命。這時候想起來,也許你去的時候他就已經遭了毒手。”
慕容天這才明白當日自己遞信時,爲何那家童口口聲聲稱主人不認識師傅,怕也是曹子如身在敵手,存心要救舊人一命。對這再不能會面的曹子如不禁生了幾分敬意,靜默了一會,“可我今日所見,逸堂齋怎麼會在平晉王府?”
章天奇也是不解,“曾聽說平貴妃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妹,平晉王是皇后二子,或許是因爲想念她吧。”
眉兒等都早聽得呆住,慕容天正待開口問那詩的下兩句,卻聽門外鎖釦一響,守衛們說笑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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