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幹部肥大如籮筐的屁股消失在了門邊。看着空無一人的遊戲室,我的臉徹底陰沉了下來,盯着綁在樹上的劉毛,說:“癲子,你和牯牛,把這個雜種提進來,雷震子,關門!”
被五花大綁着的劉毛背靠着一臺遊戲機,坐在房間的一角。
除了雷震子時不時瞟過去一眼之外,我們其他人連談都不談劉毛,就好像是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一樣,自顧自地大吃大喝、談笑風生。
酒菜還有很多,我卻已經吃飽,停下了筷子,我說:“雷震子,你和劉毛是不是朋友?講真話!”
雷震子身體一震,端着的飯停在了半空,惴惴不安看了癲子幾人一眼之後,聲若蚊蠅地說:“嗯。”
啪!我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面上,指着雷震子大罵:“你就是個豬!他是你朋友?你當他是朋友?他當你是什麼人?那個時候,牯牛師父收狗的錢,是哪個從你手上騙過去的?這個生意,是你的,還是我的?我相信你,要你幫我做事,他天天來店子搗亂,是不是害你?你個蠢貨!你還當他是朋友!朋友就是這樣害你的啊?雷震子,我不是看你跟我也這麼久了,人老實,老子再也不會要你幫我辦事,今天就連你一起辦了!他都害你要被辦,害你工作都快沒得噠,你還當他是朋友?老子最後問你一句,今後,他還是不是你的朋友?”
雷震子滿臉煞白,嚇得都不知道說話,旁邊的牯牛連捅了他兩三下之後,他才接口說:“三哥,我是看他也給我道了歉……我也不喜歡他在店子裡面這樣搞,可是我又怕你曉得了之後,要弄出大事。”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居然變成了小姑娘一樣的嗚咽。
我心軟了下來,等雷震子平靜下來後,我說:“雷震子,給你說了好多次。這樣的人,可以做朋友嗎?你要爭氣唦。今天,我也不怪你,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你千萬記着啊!下次,就莫怪我噠!今後,這個人,你再也不許和他有任何來往,他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許掉一滴眼淚。”
“嗯,我曉得了,三哥。”
擺平了雷震子,現在,該輪到你了,劉毛。
“劉毛,喝不喝酒啊?”看着劉毛,我輕言細語地說。
“喝啊!嘴巴早就幹噠。”劉毛確實有種,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是毫不在乎,甚至有些挑釁地回答我。
“哈哈,要得要得,來,我幫你開一瓶,牯牛,幫我拿一塊抹布過來。”怒極反笑,我大笑着拿起桌下一瓶啤酒,走向了劉毛。
在我的示意之下,牯牛把抹布堵在了劉毛的口中,與癲子一左一右抓住劉毛的肩膀和腦袋,把他的頭往後仰了起來。
我微笑着看着劉毛。早就聽說過,當涌馬的人,要練的第一個本事,不是偷,而是捱打。所以,幾乎每一個涌馬都有一副百鍊成鋼的身體,被打的時候,往往看上去離死不遠了,可一旦有個不留神,他們卻立馬可以站起來跑掉。
看來已經是老涌馬的劉毛確實不怕打。此時,他的眼中雖然已經出現了緊張之色,可他並不求饒,連掙扎都沒有,就那樣硬挺挺地仰着頭與我對視。
我繼續微笑着,拿出一個打火機,用底端抵住啤酒瓶蓋子,一撬。
啵!酒瓶打了開來。
右手大拇指摁住酒瓶口,猛力晃動着酒瓶,拇指指肚上的皮膚感覺到一層接着一層的氣泡噴涌而上,在皮膚上炸開,整個指頭酥酥麻麻的頗有幾分舒服。
一把抓住劉毛的頭髮,與牯牛癲子一起將他腦袋按住:“來,劉毛,我請你喝酒!”
右手拇指鬆開,猛地往前一鬆,酒瓶口死死頂在了劉毛的一個鼻孔上。
酒瓶隨着劉毛身體的劇烈晃動而擺動不停,一部分酒灌進了劉毛的鼻孔,更多金黃色的酒液則順着劉毛的臉部流淌下來,弄溼了我抓着他後腦頭髮的左手。
“嗚嗚嗚……嘖嘖嘖……咳咳咳……”
手底下,劉毛的鼻孔、嘴巴乃至喉管裡面都發出了一連串無法形容的怪音。這是肺部被嗆、鼻孔被堵,嘴巴卻咳不出來的組合音調。聽這個聲音,我就知道劉毛很難受,非常非常地難受。不過,今天,我就是要他難受。
一整支啤酒倒完,我才鬆開了抓着劉毛腦袋的手,示意牯牛將堵着他嘴的抹布拿開。
抹布剛剛離開劉毛的嘴,劉毛就臉部朝下,一頭栽在了水泥地面,被反綁的雙手在背後猛力扭動,嘴裡發出了接二連三劇烈的咳嗽聲……
“劉毛,還喝不喝?”我微笑着問劉毛。
“義色,我……咳……我捅……咳咳……你屋裡的老……娘……咳咳咳……有狠……咳咳……你弄死我……咳咳……你個狗雜種!”劉毛嘴角唾沫混着酒液一起流了出來,有黃有白,噁心至極,他雙眼通紅地看着我,破口大罵。
我預料到了,我知道他硬。我也沒想過一瓶啤酒可以搞定他。所以,我毫不猶豫,走過去,拿起了第二瓶。劉毛眼中射出了比前一次濃烈得多的恐懼。
又是一番同樣的程序過後,劉毛像條死狗癱在地上咳嗽。
這次,沿着他的嘴角,流出來的不僅僅只是吐沫和酒液,還有一縷一縷細細的血絲。
我微笑着看着他,我說:“劉毛,還喝不喝?”
“……”
“哦,不說話了啊?不說話了就好,我們談正事。這段時間,你在我店子裡搞了那麼多錢,你準備怎麼賠給我啊?”
顯然,我的問題讓劉毛極度意外,他以爲我今天只會打他一頓,沒想到我還找他要錢。
他看着我,眼神閃爍,還是不說話。
“五千塊!一分都少不得!今天就要!”
劉毛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我打他、折磨他,他都沒有表現出如此的憤怒,但此刻,他居然臉色大變,毫不猶豫、飛速地回答道:“一分都沒得!”
我拿起了身邊的第三瓶啤酒。劉毛的眼神開始有些恍惚,對着酒瓶的鼻孔裡面,不斷有連串細小的氣泡翻起,每鼓起一次氣泡,都帶出一股鮮紅的血液而不是血絲。氣泡好像在阻止着酒液的灌入,縱然我把酒瓶越豎越高,進入鼻孔的酒卻依舊還是越來越少。
心裡有些興奮和期待,我知道這個片刻之前還在挑釁我的人,馬上就要扛不住了,他將會如同當初我跪在悟空的面前一樣趴在我的身前,心服口服地求饒,再也不敢絲毫冒犯我。我沒有害怕,甚至都沒有一點憐憫之心。
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飛快地拿走了我手上的酒瓶,剩下的半瓶酒在脫離我手的過程中,酒液灑在了我的褲腳。
“義色,搞不得噠,搞不得噠。還搞就要嗆死了,你未必真想搞死人啊?”北條急促的呵斥聲將我從亢奮的情緒中驚醒。
站在原地,呆了幾秒之後,我走到一臺遊戲機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又一次示意牯牛取下了劉毛嘴裡的抹布之後,我問他:“劉毛,賠不賠錢?”
“咳咳咳咳咳……”
咳嗽聲中,我看見劉毛的嘴角,血液不斷涌出,兩排門牙都變成了血紅,一眼看去,頗爲瘮人。
我安靜地等着,等着劉毛的回答。劉毛顯然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硬氣,所有的力量像是被從身體裡面抽空,他掙扎着坐起,背靠在牆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氣、咳嗽。
慢慢,咳嗽聲越來越小,終於,停了下來。
劉毛擡起了頭,雙眼裡面的兇光,讓我都心底一顫,他說:“義色,你有種,你就弄死我。錢,一分都沒得!”
我的心劇烈一跳,感覺好像從上到下過了一陣電流般,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劉毛確實超過了我的想象,我真的沒有想過,一個小小的涌馬,居然會如此硬氣。
那一瞬間,我心中產生了那麼一丁點的後悔與害怕,只是,到了這一步,後悔、害怕已經完全沒有用處了。劉毛的眼神已經讓我明白,今天,我和他之間,必須要分出一個最終的輸贏。他不服,我就再也不用在道上混;不把他辦妥,將後患無窮。
“好好好,劉毛,我不要錢噠。”
我從板凳上面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牯牛,把嘴巴堵好。癲子,給我把後頭的工具箱拿過來!”
向來沉穩的癲子聞言之後,都不免心中一震,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我,對視兩秒,這才一言不發,走向了裡屋雷震子睡覺的房間。
“三哥,算噠,好不好?三哥!”
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雷震子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顫抖,卻也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