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候,唐姍姍的耳邊不斷迴響着和陳媛媛的對話。
——
“姍姍,你跟那個‘並不攏腿’是同桌啊……”
“‘並不攏腿’?你也知道她…?”
“誰不知道啊,她軍訓的時候可好笑了……”
“軍訓?跟我說說……”
唐姍姍笑的合不攏嘴:“她真是活該!”
“你以前就認識她嗎?”
“恩。”唐姍姍點點頭,“我們五年級的時候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呢……”
“那你們挺有緣分的嘛,現在又成了同桌……”
“是孽緣啊……她人很壞的……”
“我看她也不像個好東西……你知道嗎?她老跟別人說你的壞話!”
“啊?!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校花啊,誰不認識啊……我們很多人都說你人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林曉涵聽到別人誇你,她就不服氣,她就說你的壞話,說你人品差……”
“混蛋!”
……
唐姍姍越想就氣越不打一處來。
——林曉涵,你太過分了。
本來我念及我們以前朋友一場,我還想和你和好如初的。
可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卑鄙無恥。
居然到處誹謗我。
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
唐姍姍用兇狠的眼光瞥了曉涵一眼。
曉涵察覺到了,只感覺背脊一陣陣發寒。
……
“曉涵。”課間的時候,蔣巖湊到曉涵跟前,“我來看看我們家巖巖。”
曉涵就從書包裡拿出那面小鏡子,遞給他:“巖巖很好。”
蔣巖就對着小鏡子說:“巖巖,你喜歡你的主人嗎?”
然後又學着卡通人物的聲音說:“喜歡喜歡,巖巖很喜歡林姐姐。”
曉涵就咯咯地笑。
……
而此時的唐姍姍雖然看似在專心看書,其實餘光卻是看着曉涵和蔣巖的。
——林曉涵,你慘了……
……
“林曉涵,蔣巖,你們兩個放學後來一趟辦公室。”班主任在講臺上宣佈道。
曉涵就愣住了。
——
叫我我和蔣巖一起去辦公室?
難道是……?
肯定是啦。
慘了慘了。
肯定是有人告了我們的狀。
是誰呢?
曉涵轉過臉看向唐姍姍。
唐姍姍正淡定地埋首看書。
這麼淡定?
難道不是你?
曉涵又看向陳媛媛。
她正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看樣子,就是你啦。
曉涵又想到陳媛媛和唐姍姍經常玩在一起。
不由寒了一個。
——陳媛媛這個人最愛造謠生事了。
是孽緣吧。”
“林曉涵,你是我見過的最噁心,最卑鄙無恥的人!枉我以前還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
唐姍姍莫名其妙的話語又迴盪在她耳畔。
——
唐姍姍之所以會說這樣的話,難道是因爲陳媛媛跟她說了什麼?
難道是她們兩個一起去跟老師告的狀?
……
“你們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們叫過來吧。”班主任看着曉涵和蔣巖說道。
蔣巖一臉茫然。
而曉涵已經猜到了。
不過她還是裝作不知道:“不知道。”
“你們現在還小,主要任務是學習……早戀會影響學習的……”
“老師,什麼早戀啊?我沒有早戀啊……”曉涵看着他。
“哌”班主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還不承認!”
“沒有的事怎麼承認嘛……”
“老師,我們……”蔣巖插話道。
“老師,我們真的沒有早戀!”曉涵不等蔣巖說完,就打斷他道。
她怕蔣巖說錯話。
……
“我暫且相信你們。但是如果我知道你們兩有貓膩,我就嚴懲不貸!”
……
走出辦公室,曉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剛剛在辦公室想說什麼?”曉涵看着蔣巖問道。
“我想跟老師解釋我們沒有早戀嘍……”蔣巖說道。
“那你又不說!”
“是你打斷了我的話……”
“我以爲……”曉涵欲言又止。
“你以爲什麼?”
“沒什麼。”曉涵淡淡地說道,“以後再班裡我們儘量不要接觸,免得被老師看成什麼所謂的‘貓膩’。”
蔣巖的眼裡劃過淡淡的憂傷。
曉涵撇過頭,不看他。
“恩,好。”蔣巖說道,“那我們的星期五之約還算嗎?”
曉涵點點頭:“算。我們是好朋友嘛……”
蔣巖就又對她露出笑臉。
……
曉涵回到家,見程閱和李怡正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
那樣子好生親密,好生恩愛。
每次看到他們親密的情形,曉涵的心裡就會泛起一陣陣酸楚。
“曉涵,你回來了!”李怡露出一副慈母般的神情。
而曉涵知覺得一陣噁心。
——李怡,你就演吧你……
……
“恩。”曉涵淡淡地應了一句,然後徑直走進了自己房間。
曉涵趴在牀上,眉頭微皺。
她的腦海裡回放着剛纔李怡和程閱在沙發上相依相偎的親密情形,心裡不禁又一陣酸楚。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看着自己心愛的程叔叔被他心愛的女人背叛,而且還是自己的母親。
而且程叔叔還被矇在鼓裡。
她是如此地糾結。
她無數次地想要揭發她,可是都忍住了。
她不能這麼做。
……
曉涵越想越氣,李怡奸詐而笑的情形,李怡和程閱依偎在一起的情形,李怡和別的男人擁吻的情形,都交疊在一起。
曉涵感覺腦袋快要爆裂了。
——“跟我鬥,你還太嫩了……”這句話反覆迴響。
她從牀上一躍而起:“嘿,我還就偏要和你鬥!”
……
曉涵走出房間,前往廚房。
田嬸正在切菜。
“田嬸,今天晚上我來炒菜吧。”曉涵說道。
……
上了中學後,曉涵就幾乎沒有做過飯了。
她曾經想過要“抓住程閱的胃”。
現在她又冒出這個想法。
……
程閱夾起一塊鴨肉,嚐了嚐,然後看着曉涵:“今天的菜是你做的?”
“程叔叔,你怎麼知道?”曉涵看着他。
“感覺味道似曾相識啊……好久都沒吃過你做的菜嘍……”程閱說道,“味道真好!”
“那你多吃一點!程叔叔要是喜歡,我就天天做給你吃!”曉涵笑着說道。
“你現在功課比較多,哪能天天做飯哪……週末有空的話做一做飯倒是可以的。”程閱說道。
“恩。”曉涵點點頭,“那我週末的時候就做飯給你吃!”
李怡的眼裡掠過一絲不悅。
……
接下來的日子裡,每到週末,曉涵就和田嬸一塊去菜場買菜。
她選菜,田嬸負責跟小販砍價。
曉涵每次都選程閱喜歡吃的菜。
……
“怎麼沒有找到薺菜?”曉涵嘀咕道。
“怎麼突然想到要吃薺菜?”田嬸問道。
因爲程閱昨天無意間提到以前吃過一次薺菜,覺得味道很好。
“不知道額,就……就突然很想吃薺菜啊……”曉涵說道。
“是不是你媽媽說想吃薺菜啊?”田嬸問道。
曉涵愣住了。
“曉涵真是孝順……”田笑着說道,“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應該會有薺菜賣……”
“那塊帶我去吧……”曉涵忙道。
“但是有點遠……”
“沒關係的,快帶我去!”
……
路程還真的有點遠。
“田嬸,還有多遠哪?”曉涵邊走邊問道。
“快了,快了。”田嬸說道,“就在前面了。”
曉涵越往前走,就越發覺得熟悉。
……
“到了,就是前面這個菜市場。”田嬸指着前方的一個菜市場說道。
曉涵認識這裡。
曉涵來過這裡。
而且是李怡帶她來的。
……
她們走進菜場。
一個曾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農婦。
曉涵想要喊她:“媽媽!”
可是喉嚨卻像哽住了般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農婦沒有注意到她,徑直往前走。
曉涵想要拉住她,卻先被田嬸拉住了:“曉涵,那邊有薺菜,你看應該買多少……”
曉涵拂開她的手:“田嬸,你自己看着辦吧……”
曉涵再轉過身,看過去。
已經不見農婦的身影了。
怎麼不見了?
還是,根本就是我看錯了?
幻覺而已?
……
“曉涵,你怎麼了?”田嬸問道。
“沒……沒什麼。”曉涵轉過身來,對她笑了笑:“去買薺菜吧。”
“這個薺菜怎麼賣啊?”曉涵問道。
“一塊二。”
“一塊二太貴了,少一點。”田嬸說道。
“那就一塊一賣給你你嘍。”
“八毛啦。”
“一塊一塊,不要再說了!”
“哎呀,九毛!”
“……”
……
看着田嬸和菜販子講價的樣子,曉涵不禁笑了。
但而後又一陣心酸。
——媽媽,你現在還是每天都要挑着菜來這裡賣嗎?
你也會遇到很多跟你講價的客人吧。
會爲了一毛錢而討價還價很久。
……
曉涵洗菜的時候,腦子裡海一直涌現出剛纔的情形。
農婦從她身邊走過的情形。
……
“啊!”是刀刃劃開皮膚的疼痛。
“怎麼了?”田嬸忙湊上前關切地問道。
曉涵的中指被菜刀割傷了,殷紅的血液自傷口流出來。
……
“要小心一點嘛……”田嬸一邊幫她包紮傷口一邊說道。
“恩。”曉涵點點頭。
“你的手受傷了,就我來做飯吧。”田嬸說道,“你去休息吧,我看你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
程叔叔,你今天吃不到我爲你做的飯菜了。真遺憾。
曉涵不禁這樣想。
……
曉涵站在窗前,望着窗外。
一片葉子自樹上飄落,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
最後,落地。
葉子在風中劃過的弧度,真美。
蔣巖雙脣的弧度,真美。
曉涵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腿。
——可是,爲何你們確是醜陋不堪的。
是惹人厭棄的。
連我自己也厭棄你們呢。
……
“曉涵,吃飯了!”田嬸在她門外喚她。
“來了!”曉涵應道。
……
“曉涵,你的手怎麼了?”程閱看着曉涵包裹着紗布的手指問道。
“哦,剛纔切菜時不小心切到手了……”曉涵淡淡地說
道。
李怡的眼裡掠過幸災樂禍的。
——活該。
“那你要小心一點嘛……”程閱說道。
“恩。”曉涵點點頭。
……
李怡夾起一片薺菜,嚐了嚐:“恩,味道不錯。田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本來今天曉涵說她來炒菜的……可惜她切到手了,不然她來炒的話味道肯定更好……”田嬸說道。
“不會啊,我一直覺得你做得菜比她做的好吃啊……”李怡說道。
……
“太太,曉涵她對你很好呢……她知道你喜歡吃薺菜,就特地到很遠的菜市場去買薺菜呢……”田嬸笑着說道。
“我有說過我喜歡吃薺菜嗎?”李怡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
曉涵在臺燈下寫作業。
拿着筆,卻未動。
她的思緒被回憶侵吞了。
或許今天,真不該去買什麼薺菜。
……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曉涵的思緒。
是程叔叔?
曉涵忙去開門:“程叔……”
最後那個“叔”字還未說出口,便戛然而止。
站在門外的不是程閱,而是李怡。
……
“你……你有什麼事嗎?”曉涵看着她,說道。
“我想跟你談談。”李怡說道。
李怡走進來,將門一關。徑直走到曉涵牀邊上,坐了下來。
“你也坐下啊。”李怡說道。
曉涵沒有坐下,她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她喜歡這種高她一等的感覺。
儘管她知道這是種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
……
“有什麼話快說!”曉涵冷冷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李怡站起來,眼裡透着怒意。
這下李怡比曉涵高上半個頭了。
……
沒關係,你還會再長高的,你以後肯定能長得比她高的。
曉涵這樣對自己說。
……
“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你的母親說話?!”李怡對她呵道。
“你也知道你是我母親啊?”曉涵冷笑了一下,“把自己親生女兒拋棄的母親?”
李怡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你果然還在爲這件事情記恨着我!”
……
“有什麼話快點說!”曉涵將臉撇過去,不看她,“我還要寫作業呢……”
李怡冷笑了幾聲:“然後半夜三更又來敲我們房間的門?!”
曉涵看着她,不說話。
“你哪兒來那麼多問題要請教程閱啊?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李怡繼續說道,“你就是想佔着程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曉涵淡淡地說道。
“程閱說過他以前吃過一次薺菜,覺得很美味。所以你今天就特地跑去買薺菜……真是有心哈……”
曉涵依然不語。
“你這個壞丫頭!居然跟你母親搶男人!你要不要臉啊!”李怡憤怒地對她吼道。
曉涵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李怡:“說起這個不要臉吧,女兒我還真比不過你啊。”
“你!”李怡指着她,氣得直髮抖,“你敢這樣說你媽媽!”
“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居然還指責別人不要臉,呵呵……”曉涵冷笑了幾聲。
李怡感覺背脊一陣發寒。
——自己的女兒居然這樣說自己。
居然說自己不守婦道。
“對,我是喜歡程叔叔。”曉涵繼續說道。
“但是程閱愛的是我。”李怡看着她。
“那只是現狀而已,我會讓他喜歡上我的。”曉涵露出難以捉摸的笑意。
李怡心中一凜。
——
自己的女兒居然跟自己搶丈夫。
……
“你憑什麼?!”李怡露出嘲諷的笑意,“你哪點比得過我?”
李怡說完這句話時,卻猛然發現眼前的曉涵已經有些許和自己相像了。
她不再是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了。
她的面容越來越像自己了。
看着眼前的曉涵,她恍然間看見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她的心顫抖了。
……
李怡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雙腿上,心裡又升起幾分得意。
她掀開曉涵的裙襬。
曉涵忙閃開,瞪着她。
“呵呵,你憑什麼跟我搶男人?!就憑你這雙畸形的腿?!”李怡輕笑。
被觸到痛處,曉涵的心猛然顫抖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李怡筆直修長的雙腿上,心裡很不是滋味。
“哈哈哈……就憑你,還想跟你老孃搶男人,你做夢!”
……
“憑我比你年輕!”曉涵猛然間擡起頭,迎上她的目光。
李怡的笑容霎時間僵住。
——她說:“憑我比你年輕!”
她比我年輕。
是啊,她比我年輕。
……
“憑我對程叔叔的一片真心……”曉涵繼續說道。
李怡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你這個年齡,懂什麼是真心?!懂什麼是真情?!
……
“憑我燒得一手好菜!”曉涵繼續說道。
李怡的心裡升起一股恐懼。
——自己現在確實足夠漂亮,身材也足夠好。
但是十年後呢?
二十年後呢?
自己會老的。
自己會失去魅力。
而那時曉涵卻風華正茂。
曉涵燒得一手好菜,又這麼能幹。
程閱本來就挺喜歡她的。
……
不不不……
李怡不敢再往下想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