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我從沉睡中醒來,隨意吃了點東西,再去河邊用清涼的水洗了把臉,頓時神清氣爽。陳瘸子他們還在熟睡,我沒有叫醒他們。這些天在海上漂泊,大家都很累。趁着這段安靜的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恢復體力那是必須的。
看着涓涓流淌的溪水,我起了好奇心,這溪水的源頭是哪裡,我想要去看一看。赤腳走在小溪中,冰涼的溪水流淌,十分的舒服。還有一些小魚圍了上來,啄吃我腳踝上的死皮。
我向小溪的上游走去,希望一探究竟。
小溪彎彎曲曲,積水成窪,許多拐角處都衝擊除了深潭。隨着來到消息的上游,出乎意料的,小溪寬闊了起來。面前是一個平灘,平灘的兩岸多有奇石。我一路上走過,也拾了不少奇石。不過我拿不了太多的東西,只能把一些奇石扔掉。
終於,小溪的源頭到了。
沒有讓我失望,這小溪源頭的風景果然不錯。這源頭是一個淺水潭子,潭底是一條十幾米長的裂縫,咕嘟咕嘟的地下水從中涌出,地下水十分清澈,偶爾還有小魚從裡面游出,想來這下方有條地下暗河。
淺水潭旁有一個手拿魚叉的大男孩,十七八歲左右,脖子上戴着項圈,眼睛囧囧有神。他的皮膚黝黑,這是被太陽光曬的,和健康的一種黝黑色澤,像是抹了一層油。這大男孩的體格十分強壯,身上沒有贅肉,都是精肉。
這個男孩叫做阿牙。
阿牙是島上的土著,島民。作爲土著,他的水性那是極好的。可以一口氣在水底憋十幾分鍾,像是一條黑泥鰍。他的父親就是魚王,也就是我昨天見到的那個中年男子。而阿牙也要參加魚王大賽。
誰都想當魚王。
雖然參加魚王大賽的人大部分都會死,不過這是一種莫名的榮耀。我不理解他們的心思,不過某些人真的是理想主義者。這種人一般都是瘋子,我尊敬並且遠離他們。能夠爲了自己的理想把性命豁出去,這也是真夠了,實在是太牛叉了,我對這羣瘋子根本無法理解……
阿牙很沉默,並未和我多說話。
他在淺水潭中捕魚,阿牙僅僅告訴我,說常吃這種魚,視力能夠變的好。我不清楚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這種魚的眼睛卻是挺大的,我也不清楚在地底暗河中,長眼睛幹啥子。這不是脫褲子放屁,沒事找事嘛。
阿牙在哪裡捕魚。
我就坐在岸邊玩石子,玩的累了,就躺在圓潤的鵝卵石上睡覺。當然,我並不是真的睡覺,只是休憩一下。附近有一頭大水牛,在小溪中水深的地方打滾。雖說這是水流較深的地方,不過水麪依然無法沒過牛背,這真是一條極淺的小溪。
小溪不是大江大河,淺淺的才能稱之爲小溪。
相比來說,我更喜歡小溪,因爲小溪溫潤,沒有那種狂暴的力量。大江大河則容易產生黃湯洪水。還有人發水災財,也就是發洪水的時候,在水面上撈一些木頭、柴禾、蘿蔔之類的東西。洪水是一種很恐怖的東西,可以淹沒農田、村莊,更是可以淹死人的。
……
……
阿牙帶我去了他的村子。
他的村子是島上最大的村子,有好多戶人家,號稱千戶村寨。村子附近有一個泥潭,泥塘旁開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粉紅色澤的花兒。泥塘中養的是草魚,有的個頭都挺大的。脊背上的肉很厚,可以吃了。如果這裡沒外人,我肯定跳下去捉魚。
阿牙從泥塘的淤泥裡挖出兩個柿子,洗乾淨後,遞給我一個。
青柿子太澀,不能吃,要放在泥塘的淤泥裡養幾天,拔出澀味。如果家中有青柿子的話,是可以試試的。其實我不怎麼喜歡吃柿子,不過還是勉爲其難的吃了一個。拒絕別人的好意實在是太不道德了。
村子裡的貧富差距很大。
阿牙的父親雖然是魚王,不過家裡挺窮的,並不富裕。而島上最富裕的人家是葛家,葛家大院修葺的很是華麗、氣派。葛家是這島上最大的一戶人家,葛家人也牢牢掌控着島嶼的大權,甚至就連魚王也要聽葛家人的話。葛家人在島上就是王法,就是天。誰得罪了葛家人,那準得倒黴。
葛家大院的大門前掛着一串的紅燈籠,朦朧的燈光照亮門前小溪。
沒錯,這個村子是一個水寨,街道就是密密麻麻的小河。出門要坐船。密密麻麻水流成了一條條的小巷、街道,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也像是棋盤。總之,這是一個水上村寨。
……
我和阿牙做一條船,準備去他家。
我說自己是另一個村子的村民,想要去拜訪魚王,他也就同意帶我去他家了。果然,島上的居民都很好騙,也有可能是阿牙根本不介意我騙沒騙他,這是沒什麼意義的事情。至少,我不會對那個魚王怎樣。我又不會殺他,只是想催眠他,讓他告訴我關於魚王的種種迷信,我總是覺得魚王這個東西有點古怪。
憑着我的催眠力量,套出話來是沒有問題的。
阿牙在擺渡,他看到葛家大院,非常的羨慕。葛家人吃的好,住的好,睡的好,人人都很光鮮,個個享清福。也沒辦法,誰讓人家的祖宗有本事呢。葛家人的祖先是最初來到這島嶼上定居的,慢慢的掌控了整個島嶼的大權。可以說,島上有一大半的居民是聽葛家話的。
那些背地裡罵葛家人的,都是在自己家裡偷着說,不敢明目張膽的挑釁葛家的權威。
而且葛家還掌握了各種技術、知識。
比如學堂,這島上的學堂都是葛家人再擔任教師。葛家的子弟,都享大福了,一人領一個女學生。祖宗有本事,混吃等死也沒關係。這個世界從來就沒平等過。所謂的平等,只是掌權者愚弄百姓的口頭禪。從這個小小的島嶼就能看出社會的不公。掌權者一般都是聰明人,不然早被人搞下去了。
怨天怨地,是無用的。
遇到不公,道理講不清,直接學董存瑞,身纏炸藥包,帶着那些王八蛋全家火葬場。
這纔是王道。
也別弄什麼刀子,捅死一個太賠本了,要死就死一家。
……
……
水寨的道路盡是水路,水路兩旁並不缺乏植物,有很多植物都把樹根紮根在水中。這些植物上纏繞了許多藤蔓。水面上還開着許多的花兒,粉紅色的,一團團一簇簇的漂在水上。
水上還有許多的霧氣。
許多房屋隱藏在霧氣中,看起來像是仙境。而且此地通幽,十分的安靜,沒有吵鬧之聲,給我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或許是錯覺吧,我總感覺這些白眼睛的人有些奇怪。不僅僅是魚王,所有白眼睛的人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很快,小船來到了一個安靜的院子前,停泊下來。
我走下穿,站在門前的石階上。石階的縫隙裡有泥土,泥土中長出了青草,青草非常的旺盛,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阿牙推開門,裡面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裡養雞,這些雞也是白眼睛的雞。院子的樹上還纏繞着幾條毒蛇,向我吐蛇信,不過並未攻擊我。院子一角有竈臺,竈臺旁堆着木柴。
魚王,也就是那個中年男人,正蹲在門檻上抽水煙。
他的眼睛睿智而滄桑,其中還夾雜着絲絲的痛苦。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很快,我就通過他的眼睛掌握了他的心靈。他的心靈很純淨,只不過純淨的心靈深處有着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從魚王的意識中知曉了一起因果。
而真實的結果是讓我都無法承受的,真實的結果竟然是這樣。我深吸了一口氣,可憐的看了這些白眼人一眼,心想他們也是太悲哀了。這裡是亡靈之地,真正的亡靈之地。這裡的一切都是亡靈!
不錯,這些白眼人都是一羣死人,一羣亡靈。
身爲亡靈,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這是何等可悲的事情。他們雖然也有思想,有感情,可終究是亡靈,會一次次的重複着所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每隔一段時間,一切就會退到原點,然後重新開始。
這就彷彿是一場電影,最後完結了,就會再從頭開始看一遍,然後是第二遍。
機械一樣的,一遍遍輪迴,而且其中的亡靈卻不知道自己是在輪迴中。所謂的魚王大賽,只是一個契機。一個讓某個亡靈能看到真實世界的契機。不,可以說,古往今來,無數次的輪迴中,亡靈只有一個,那就是面前這個中年男子。
他是唯一的魚王。
也是亡靈中唯一一個看到真實世界的人。
在這個重播了無數次的電影中,在這個無數次的輪迴中,只有他看清了真諦,明悟了一切。
這一切都是個悲劇。
什麼愛恨情仇之類,都是虛幻的,是虛假的,是不真實存在的。這一切都已固定好,無從改變。我能從魚王身上感受到他的無力。雖然看清了真相,卻無法改變這一切。這是多麼的可悲。
我收了意識,不再催眠魚王,讓他恢復正常。
這畢竟是唯一一個能看清真實世界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