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夜空有繁星滿天,兩人坐在高處,俯視着整座明城。
一邊有零星燈火,一邊是璀璨夜市。
和所有的城池一樣,這裡有人間煙火,萬家燈火。
零星燈火處都是百姓家,大榕樹下坐着一羣孩童,藉着那掛在榕樹下的幾盞油燈翻看着書冊,旁邊的老夫子拿着柳條,指着其中的一個男孩說:“站出來!唸錯了!”
那男孩看了那老夫子一眼,接着,走了出來,接着,撅起屁股趴在了榕樹旁邊的石塊上,那老夫子的柳條還沒打下去,那個小孩便使勁的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
那老夫子怒道:“你這兒小潑猴!還沒打下你便叫!”
那孩子嘿嘿一笑,然後回頭看向那老夫子,而在他回頭的時候,褲子瞬間被扒掉,而後“啪”的一聲,那個孩子張大了嘴巴,連“哎喲”也發不出了。
老夫子揪住他道:“你這個混小子!你爹孃現在還在集市上賣肉給你賺錢!你這資質走不了武學,就只能念念書,還不認真讀,以後想賣一輩子肉呀?!今晚上背不完,你就甭想睡覺了!”
……
到了最後,那老夫子一把將那小孩子拎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一邊拿出藥膏給他上藥一邊道:“昔孟母下一句。”
那孩子哇嗚哇嗚的哭道:“昔孟母,擇,擇鄰處……嗷嗚,子不學,斷,斷……哎喲夫子別用力呀!”
宋晚致瞧着,瞬間就笑了起來。
蘇夢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位老夫子,我四年前來的時候,也曾看到他。看起來也是尋常人是不是?其實,這是一位殺手,而且,還是曾經殺手榜的榜首。曾經屠戮數千人,據說手段殘忍,婦女兒童皆不放過。所以遭到四國封殺,而在整個明城,比他厲害的人,除了那城主,幾乎無人,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老夫子便是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半聖殺手。”
宋晚致看着他。
榕樹下的那個老人白髮蒼蒼,穿着一身破舊的衣服,一邊逼着那孩子讀書一邊給他上藥,眼底卻是數不出的憐愛之意,宛如祖輩對孩子。
這樣的人,會是當初那個殘忍的兇手嗎?
蘇夢忱道:“當初我到了這座城池的時候,也曾想過,該不該讓這一座城存在,但是當我行走在這其間的時候,聽到見到,皆是人間物語,便想,此處,和其他地方又有什麼不同?”
“如你所見,有小鎮上那些窮兇極惡之徒存在,但是在這座城池裡生活的,更多的是想過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宋晚致放眼看去,只看到那一座座破舊的屋子,並不富有,但是隱約間,卻能聽到那歡笑聲,怒罵聲,憤怒聲,爲了那賣肉多收了一兩錢銀子而互相扯皮。
這便是生活呀,落入其中,俗套嘈雜,但是卻又意外的生動。
蘇夢忱執着她的手,然後攬住她的腰一帶,輕輕的落到地上。
兩個人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
走到那大榕樹下,那小屁孩看到宋晚致,頓時從那老夫子的腿上跳了起來。
“啊啊啊!女人!本少年纔不要被女人看!”
宋晚致:……
老夫子“啪”的一聲便拍在了他的屁股上:“五六歲的小崽子!什麼女人?!叫姐姐!”
“我不要!”小男孩反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對着宋晚致怒道,“不準看!”
宋晚致卻驀地一笑,蘇夢忱對着那老夫子道:“在下和拙荊路過此地,不想打擾了老先生,還望恕罪。”
那老夫子看着蘇夢忱,疑惑的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蘇夢忱緩緩笑道:“老先生大概是認錯了,晚輩今日才入的明城。”
那老夫子的目光在宋晚致和蘇夢忱身上轉了轉:“你們便是今日入城的那農夫和廚娘?”
明城不算大,每日的新鮮事也找不到幾條,宋晚致和喬三娘子的事情在瞬間傳遍了明城,老夫子自然也聽到了。
蘇夢忱和宋晚致點了點頭。
那老夫子搖頭道:“不像。”
蘇夢忱笑道:“在下父輩隱居,勉強算得上個種田人,拙荊乃是名門,倒是不嫌棄我家徒四壁,倒是吾輩之幸。”
宋晚致頓時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
什麼拙荊,什麼名門,什麼家徒四壁,這人竟然就隨口說了出來。
那老夫子瞧着兩人,看着宋晚致微微垂下了眼眸和微紅的臉,笑了起來:“好好好!兩個般配!”
那小屁孩捂住自己的屁股白了宋晚致一眼:“不準看我!看你的男人去!”
那老夫子頓時一巴掌就給他拍了下去:“語言粗俗!該打!”
蘇夢忱卻是微微一笑,然後道:“我和拙荊便不打擾老先生了。”
說着便和宋晚致告辭,然後和少女一同往前方走去。
自從華城之後,因爲諸事縈懷,倒是很少有這種沉下來的感覺,兩人徐徐前行,彷彿又回到了在昭都的時候,夜色之下提着一條魚緩緩的前行。
破舊的房屋,外面有葡萄架,絲瓜藤,一路纏纏繞繞,經過旁邊,只聞到那絲絲縷縷的花香,夜色之下,倒還是有幾隻小蜜蜂,還在採蜜,宋晚致的衣袖拂過一朵黃花,一隻小蜜蜂便追了過來。
宋晚致微笑道:“你跟着我作何?我也沒花香給你採。”
蘇夢忱兩指一拈,微微一轉,那小蜜蜂便從他的指尖給飛走了。
蘇夢忱含笑看着身邊的少女,道:“如何沒有?”
宋晚致微微一愣,轉頭看着他,然而在瞬間便被男子的眼光給截住,頓時,便被那目光勾着無邊的瀲灩所吞噬,蘇夢忱的手微微一撐,帶着宋晚致微微一轉,瞬間轉入旁邊的深暗處,破舊的半牆上爬滿了一溜溜的牽牛花,夜色下不論朝夕開放都已經收了花苞,一縷縷的絲兒垂落下來,卻似乎帶着隱隱約約的香氣。
宋晚致心裡微微一亂,然後道:“夢忱,有……”
然而還沒說完,便被蘇夢忱點住了嘴脣。
蘇夢忱輕輕的笑道:“卿卿,你可知,我等了許久,大概是等不得了。”
“卿卿”二字微微一勾,“等不得”三個字卻在脣齒間流過,而後,男子的手上移,輕輕的蓋住她的雙眼,然後,輕輕的觸碰下來。
真的有些急。
如急雨在瞬間滾滾灑落,一滴滴的撥動,跳躍着,他握住她細腰的手微微的失了力道,彷彿恨不得將她嵌入懷裡,脣齒間如魚曳春海,勾着她,繞着她,一溜溜的如分花拂柳,一絲絲的縫隙也不留給她。
模模糊糊中,宋晚致聽到了腳步聲,肯定是路過的村民,然而腦袋卻被對面的人攪成一團亂麻,迷迷糊糊中被摟着一靠,陷入那更深的黑暗中。
“剛纔這裡似乎有人……”
“哪裡有人,老眼昏花了!走走走,孩子還在家呢!”
說着扯着身邊的人走了。
宋晚致已經被他細細密密的吻出了一層汗,身子也無力的軟倒在他的懷裡。
蘇夢忱低着頭,看着懷裡的她,一雙眼蒙上一層細細的水霧,如青山煙雨,他一低頭,忍不住吻過她的眼角。
宋晚致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角。
蘇夢忱低低一笑:“自制力實在太差,還望卿卿勿怪。”
宋晚致紅着臉咬了咬嘴脣。
蘇夢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然後低低的笑着,將她抱回院子裡。
蘇夢忱輕輕的將她放到牀上,接着轉身,去倒了熱水,擰了帕子,湊過來:“來,洗洗睡了。”
宋晚致縮了一下:“我自己來。”
蘇夢忱看着宋晚致,還是點了點頭:“好。”
宋晚致接過帕子,然後擦過臉。
蘇夢忱卻在她的面前半跪下來,然後,去脫她的鞋。
宋晚致頓時一驚:“夢忱……”
蘇夢忱道:“別怕,我看看而已。”
他褪下少女的鞋,然後,輕輕的按在少女的腳底,宋晚致的眉頭微微一閃。
“痛麼?”蘇夢忱問道。
宋晚致搖了搖頭:“不痛,就是,有點奇怪,似乎,熱。”
腳底似乎有一團暖氣,熱得讓人腳底滾燙,被蘇夢忱的手指那麼一按,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蘇夢忱一聽便放下心來,他握住少女的腳,那一掌蓮瓣在手間盛放,他將少女的腳輕輕的放入水中,然後,拿起帕子,一點點細細的擦洗過。
“晚致,我想,咱們以後可以有一間竹屋,屋前種着一畦春韭,你喜歡什麼?我們便重些什麼。”
“那個時候,我們生個像你一樣的小姑娘。”
“等將這一切了了,我們就,離開。”
宋晚致也聽着,看着眼前那個爲她擦着腳的男子,心底卻突然生出一種細密的甜和酸。
“夢忱……”
蘇夢忱擦乾她的腳,接着,一低頭,卻在少女那雪白的腳背上落下一吻。
少女的腳背瞬間繃緊,腳趾頭像是花瓣般的一縮。
蘇夢忱將她塞入被子裡,替她蓋上,然後,俯身看她:“好夢,晚致。”
看着男子的那雙眼,宋晚致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張臉仍然滾燙。
蘇夢忱一笑,然後站了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扣上房門,他擡頭,看上東方。
那裡,有兩道絕世的劍光,將切坡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