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抹雪光,在它停頓下來,誰都不知道,這是一道劍光,彷彿流風迴雪,與剎那間驚起飛鴻無數。
明王想要掙脫,想要瘋狂,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擡起手,就可以躲過。
他是半聖。
所以,他堅信,哪怕眼前站着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宋晚致,他也絕對有能力躲過去。
更何況,他並認爲,眼前這個少女就是宋晚致。
宋晚致怎麼會在這裡?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出這招的人不是少女,而是站在她身邊,從來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布衣男子。
完全躲不過。
他站在那裡,彷彿整個人都被定格,接着,看着那抹雪光穿透自己的胸膛。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前的那抹雪光,仍然有着不可思議。
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後,大家看着那鮮血從那抹雪色的劍光裡蔓延而出,一點點的滲透出來,然後,從劍身上滑落,然而,那把劍,卻依然是鮮亮如斯的顏色。
如雪,又如水。
黑袍老者冷冷的看着她,眼睛眯了起來。
然而,天色太黑,那少女籠在那裡,只覺得清淡如霧。
百里橫風首先出聲:“哪裡來的黃毛丫頭?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他的話音一落,那把剔透的雪色已經從那明王的胸膛裡抽了出來,然後,落到少女的手中。
纖細的手指握住劍柄,少女沒有回頭,然後反手將自己的劍放一指。
劍尖一抖。
雪色的光輝映,百里橫風立馬便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竟然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顫抖。
僅僅是因爲這把劍,那把劍上所向披靡的寒意。
宋晚致在瞬間收回了劍,接着,朝着獨孤散人和百里驚秋走去。
兩人也在看向她。
黑袍老者的眼睛仍然緊緊的落在她的身上,以至於,沒有出手阻攔,
一水之隔,後面的那些人也面面相覷。
因爲,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將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現在,竟然會因爲這個少女的出現而沒有動手。
豈非,太奇怪?
夜色籠罩下,宋晚致走到獨孤散人面前,然後,輕輕的拂起自己的披風,然後,腿一彎,便直直的跪在了獨孤散人的面前。
“晚輩,拜見散人……師傅。”
少女的聲音頓了頓,接着,含着笑意,將“師傅”兩個字給緩緩說了出來。
黑袍老者連同百里驚秋的都訝異的一挑眉。
百里驚秋笑道:“師兄,你多久收了一個美貌徒兒?”
獨孤散人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有微微的疑惑,然而那微微的疑惑後,又是釋然。
而在她身後,蘇夢忱也跟着走上前,然後對着獨孤散人微微彎了彎腰。
“前輩。”
孤獨散人不由點頭,然而在點頭的剎那,又不由將目光往蘇夢忱身上一轉,雖然平凡,然而,憑藉着他無雙的觸覺,還是隱隱約約覺得這男子身上有種異於常人的氣韻。
黑袍老者看着宋晚致,眼底似乎有疑惑,因爲,眉眼之間,這少女,似乎和記憶裡那個少女有幾分相似,但是當初的少女張揚爛漫,氣凌天下,卻萬萬不是如此素衣翩躚之感。
“你是誰?!”他低低的壓着聲音。
宋晚致卻沒有看他,而是從自己的手裡掏出三根銀針,然後,對着對面的兩位聖人道:“請讓小女先爲兩位前輩止血。”
百里驚秋看了獨孤散人一眼,然後又看向宋晚致:“你止得住?”
宋晚致微微一笑:“前輩可以試一試。”
獨孤散人笑了起來:“試吧。”
宋晚致的手指輕輕的點在兩個聖人的手腕上,心裡一驚,即便早就知道兩人已經身受重傷,但是萬萬也想不到重傷到此等地步。
兩人,真的是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手上的銀針一掠,然後插入兩人的肩部,接着,手指一拂,那肆意的鮮血瞬間便止住了。
而後,宋晚致對着兩人微微一彎腰,接着,便站了起來。
然後,她的目光看向所有人,聲音朗朗。
“我,不信。”
所有人面面相覷,她,不信什麼?
“我不信散人會因爲一己之私害死那三萬人,我也不信,他是一個卑鄙小人。”
“我不信我沒有看見的,我只相信我的本心。”
“我知道,對於所有人而言,皇后的話便是聖旨,但是在今日,我想說,我不信。”
“昭國的神殿裡供奉着昭國曆代的傳奇,或許,散人不在意是否被供奉在上面,而我也不認爲,被供奉在神殿裡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是,莫須有的罪名,不接受!”
“有些事情無法說出,但是,不代表,我們看到的,便是真相!”
耶河之水在夜裡依然散發着寶藍色的光芒,對面那些被訓練的士兵在聽到宋晚致的話後瞬間便炸了。
“將軍!殺了這個無知丫頭!她以爲她是誰,竟然敢蔑視神殿裡的聖人!”
“皇后的話她竟然都敢違抗,哪怕她不是昭國人,但是皇后的命令,沒有人敢褻瀆!”
“呵呵,辱我昭國!該殺!”
“殺!殺!殺!”
……
耶河之水也隨着這聲音晃盪開,然後,少女卻依舊籠着一襲披風,那洶涌陰狠的聲音沒有絲毫讓她有絲毫的波動。
蘇夢忱站在那裡,只是不動聲色的移了腳步,然後擋在了少女的身後,擋住那從耶河之水上襲來的陰冷的寒風。
百里橫風惱怒於剛纔自己竟然被一把劍嚇得瑟瑟發抖,而此刻聽到耶河對面的聲音,整個人也彷彿活了過來,他的聲音裡夾雜着譏誚的冷意。
“你以爲你是誰?你便是有半聖之力,但是,你也逃不了我們的掌心!你看看你身邊的百里將軍,再看看你身後的隊伍,這也是你能抵擋的了?小姑娘呀,你醒醒吧,什麼不接受,你算什麼,還敢和我們叫板?”
對面的明城百姓全部齊齊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光說不出的複雜。
百里橫風瞥了一眼那些人,冷笑道:“你不信那獨孤散人是這樣的人,可是剛纔,面對這些人,他卻連施捨一下都沒有。所以,你信不信有什麼用?”
宋晚致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拿這些人的性命當成賭注,只是爲了羞辱一個老人,想要滿足自己的一己之私,你這樣的人,當初我便不該讓你活下來!你又是靠什麼本領才登上這樣的位置的?”
少女的聲音陡然起了一絲凌厲,那目光裡夾雜着冰雪,在瞬間滾了過去。
百里橫風一愣,腦袋裡還在想爲什麼這個少女會說“我便不該讓你活下來”。
而在他的一愣間,宋晚致握緊手中的劍,對着所有人道:“我會回昭國,在所有人面前,爲我的師傅,獨孤散人,討一個公道。”
“我們可以微不足道,可以滿身鮮血,但是,獨獨不能忍受的,便是所有的髒水,因爲時間過去無法洗清,便一股腦兒的潑到身上。”
“我相信散人,正如我相信我手中的劍,和我心中的劍招。”
“任平生來去,他人言語,他,本該,享受所有的榮耀!”
宋晚致轉身,看向獨孤散人,然後,將手裡那把雪色的劍一把插入地底,聲音朗朗而堅定。
“散人,我陪您,去昭都。”
有時候,她可以忍受自己被污衊,但是,卻獨獨不能忍受,自己所尊重,所看重的人,受到污衊。
人有時候,總要做一些事情,不會爲了自己,不會爲了利益,甚至,看起來有些傻。
但是,只爲了一股氣。
當宋晚致站在這裡,看着她曾經帶領過的人變成這個樣子,看着所有人都將這利刃朝向了她所尊重的人的時候,她便無法忍受。
或許,她現在站在這裡,在所有人面前,都有些傻。
尤其是對於昭國的人而言。
那可是皇后呀,在昭國的土地上,那是相當於聖人一般的存在,那是一個絕對無法允許被挑戰的權威。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少女,竟然想要到昭國去,去那大明宮前,爲一個重傷的聖人討一個公道,確實,有些傻。
人羣裡發出刺耳的笑聲,儘管他們知道這笑聲並不合時宜,但是,他們看着眼前的少女,卻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即便是黑袍老者,在懷疑這個少女的身邊而遲遲沒有行動的他,也因爲這個少女的妄言而冷笑起來,這個時候,他相信,說出這句話的,絕對不是那個在整個昭國人心底佔據着無雙位置的少女,而只是一個有些發瘋的小姑娘了。
“黃毛丫頭,你以爲你是誰?以爲昭國真的是四國間最無用的?”
“還有,你以爲昭國是那麼好入的?”
“可知道出來難,進去更難?”
“而且,便是聖人,也要對我們的皇后畢恭畢敬,你一個黃毛丫頭,還敢挑戰皇后的權威,是不是想死?”
宋晚致的目光掃過黑袍老者,掃過百里橫風和百里聞春,掃過耶河對面的士兵,接着,微微笑了。
“正因爲我是昭國人,所以,我不忍心見昭國成爲這個樣子。”
“正因爲我瞭解皇后,所以我知道,不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去試一試,如果不試,那麼,便永遠沒有機會。”
“我所瞭解的昭國土地裡,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我會進入。”
她的眼底露出一絲笑意,然而那笑意裡卻又有一絲傷感。
她拔出了插在地裡的長劍,然後,對着對面的士兵開口。
“我以我之名,換一個機會,今夜,請你們讓開,讓我帶着散人前行。”
對面的士兵微微一愣。
而後,少女開口。
“這一路,由我,宋晚致,護着前輩前行。”
“入昭都,去,求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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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都不敢發題外話,一是太累,二是寫的沒感覺,相信大家看着感覺也不大,今天到處轉悠找心情,終於找到了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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