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晚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門外,微微抿了抿脣。
懷裡的少女在輕輕的打鼾,但是那聲音卻並不顯得粗魯,只是彷彿一隻幼獸撓着心口,軟軟的。而阿狸張開嘴呼吸,口水流了出來,一點點的浸透他的衣服,那呼吸順着微微溼潤的衣衫往裡面鑽,癢得他恨不得站起來,但是他仍然死死憋住,動都不敢動。
還有人來,小姑娘也還沒有醒來。
江向晚終於忍不住低下頭,看着懷裡這個小貓一樣的姑娘,便發現她的一縷髮絲垂下來,落在她的鼻子上,隨着她的呼吸而起伏,而似乎那髮絲讓小姑娘有些不舒服,她不停的皺着她小小的鼻子,分外的可愛。
她不舒服。
江向晚的心跳了跳,然後愣愣的伸出手,將她那縷垂下的發給拂開,然而一拂開,他的手還來不及拿走,小姑娘卻突然間張開嘴,然後咬住他的指尖。
哄——
江向晚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片麻,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到少女咬着他的手指上。
砰砰砰!
心彷彿擂鼓一樣的跳了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腳步聲,顧西辭走來。
江向晚猛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背在後面,一臉通紅緊張,心慌意亂的繃直身子,忐忑的看着走來的顧西辭,像是一個偷吃了糖果被人抓着的孩子。
顧西辭進來,看見江向晚臉色緋紅,於是問道:“江公子,你不舒服?”
難道是之前自己將他高估了?
江向晚急忙搖了搖頭:“沒,沒有。”
而顧閣老和顧夫人也隨着響動睜開了眼睛。
顧西辭上前,看見阿狸睡成那樣,有點好笑,她輕輕的拍了拍阿狸的肩膀,喊道:“阿狸,阿狸。”
喊了兩聲,阿狸這才睜開了眼睛。
江向晚看着少女的眼睫毛微微一抖,心也跟隨着抖起來,而後,那雙純澈無邪的眼睛便徹底的睜開,然後,看向他。
阿狸愣住了,有些委屈的道:“姐姐,你不是我姐姐……”
顧西辭好笑道:“阿狸,是這位……江公子救了你,你扒着人家不放一個晚上,還不趕快說謝謝?”
本來想說“哥哥”的,然而這個頗高的少年眉目間卻仍然帶着稚氣,就像是十三四歲的模樣,阿狸卻是十四歲了,說不定還要比眼前的這個少年年紀大些。
江向晚卻意外的聽懂了顧西辭話語裡的遲疑,結結巴巴的急忙道:“我,我十五了。”
只是看起來長的小。
顧西辭笑了,然後道:“阿狸,下來,給哥哥說謝謝。”
阿狸倒是不覺,然後乖乖的聽從顧西辭的話,鬆開了江向晚的腰,然後跳了下來,接着,甜甜的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軟軟的暖暖的身體從懷裡消失,一瞬間,這個從來沒有接觸過女子的少年心中生出莫名的悵惘,然而聽見阿狸那小小的紅脣裡吐出“哥哥”兩個字,彷彿是沾了糖的玫瑰膏,一點點的甜在心裡。
“沒,沒事!”江向晚急忙道。
阿狸摸着小肚子,然後看向顧西辭,道:“姐姐,我餓了。讓這位哥哥也一起來,阿狸想要和這位哥哥吃早飯。”
旁邊的顧夫人笑了起來,吩咐道:“快點將早飯布上來。”
阿狸離開,江向晚依然筆直的坐在那裡,從頭到尾連自己的腳都沒有動一下。
這個少年在簪纓之比上大顯身手,更是救了阿狸,本性純良,顧閣老心中更是有了惜才之意,其實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想把這個少年招攬爲女婿的念頭,但是阿狸心智有問題,想想也就罷了。
顧閣老看着江向晚一動不動,於是問道:“江公子,我們的早餐擺在外面,你和我們一起去吧,要阿狸多多感謝你。”
阿狸也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回頭笑嘻嘻道:“哥哥,和阿狸一起吃飯飯吧。”
那少女站在那裡,逆着光,江向晚只看到那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臉,比自己在江家見到的那一朵朵的花兒還漂亮,而背在身後的手上,卻似乎還遺留着少女那咬在上面的感覺。
他紅着臉說不出話,卻還是不動。
顧閣老和顧夫人面面相覷。
顧閣老笑道:“如果江公子不願意,那麼也就……”
江向晚急忙搖了搖頭,擡起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我,腿麻了。”
顧家三人頓時都露出善意的笑意。
這個少年,卻是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爲了讓阿狸睡得好,竟然這麼多個時辰都沒有動過,倒是讓人覺得可愛。
等到江向晚的身子恢復過來之後,阿狸便上前,伸手勾住江向晚的手:“哥哥,我們去吃飯吧。”
江向晚僵硬的被她拉扯着,只覺得那軟軟的小手柔弱的不成樣子。
江家夏日的早飯都擺在外面,可口小菜,清透小粥,阿狸最小,然後拿着碗,從旁邊的粥甕裡給四個人舀了小粥,乖乖的遞給大家。
然後便坐在了顧西辭和江向晚身邊。
阿狸拿起筷子,給大家夾菜:“孃親吃,阿爹吃。姐姐吃。哥哥吃。”
江向晚又開始全身緊繃,顧西辭看見每次阿狸給這個少年夾菜,那個少年便急忙埋頭苦吃,然而那從頭髮裡露出的耳朵,卻帶着微微的紅。
顧西辭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勾。
吃過早飯之後,再三道謝之後,江向晚這才被顧家人送出府。
顧西辭看着少年遠離的身影,對着顧閣老道:“老爹,你覺得,這個人做你的二女婿如何?”
顧閣老捋着自己的鬍子,目光露出讚賞之意,但是看了看自己那懵懂不知的阿狸,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顧西辭笑道:“老爹,咱們的阿狸才厲害呢,你的這個二女婿,沒跑了。”
有時候,只有兩個同樣澄澈的人才能相互爲伴,外人看的不匹配,又有誰知道那正是天作之合。
這個少年,定然能保護阿狸一生一世的。
——
在魏都的每個人都在傳頌着朝生君的美名的時候,顧西辭在顧府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顧得睡得天昏地暗,什麼見鬼的朝生君,通通滾到一邊去吧。
而在這段時間內,她悄悄拿到了路引,準備回秦國,她連接口都想好了,江家接近秦國,只要說是先去給阿狸打探打探,按照現在她的實力,顧閣老和顧夫人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反對的意見的。
但是在這幾天內,任憑顧西辭怎麼打聽,都沒有得到過有關任何秦國的消息,顧西辭旁敲側擊的向顧閣老問了一下,顧閣老方纔道:“似乎秦國的狀況有點不好,太子珩封鎖了一切的消息。便是秦國國師也在殺死了那匹紅狼以後,今夜已經連夜趕回了秦國。”
顧西辭聽了心下沉重。
秦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黑袍和他們姐弟向來不對盤,或許更多的是和對自己不對盤,曾經在自己出生之初,便是他帶着反對的人要將她這個“妖孽”殺死。只是阿珩向來和她站在一起,所以黑袍幾乎將他們姐弟兩個視爲眼中釘。
想起阿珩,顧西辭的心中便涌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焦急,對於她而言,任何東西都可以不要,唯獨阿珩不可以,這個世上,他們已經相依爲命了十八年,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能夠代替。
而黑袍既然連夜趕回秦國,看來情況肯定不容樂觀,她必須趕快回去纔是。
第二日的時候,她正在收拾包裹,顧夫人卻突然到來,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顧西辭在顧夫人進門之前將包裹塞入牀上,看着顧夫人進來,還沒開口,顧夫人一雙眼睛便落在她身上,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來,然後一揮手,道:“將小姐好好給我打扮好。”
“是。”後面的嬤嬤一股腦兒的擁了上來,一把將顧西辭按在了梳妝檯前,然後將自己帶着的箱子拿出來,一邊有人幫着顧西辭修眉畫眉,塗脂抹粉,一邊有人拿起一件件的衣服給顧夫人看,還有人打開首飾盒,然後給顧西辭挑選精美的首飾。
等到顧西辭回過神來的時候,巨大的鏡子裡面映出了一張描畫的精緻到極點的臉,而後,等到暈暈乎乎的被船上一件輕紗衣服,套上一串串的手鐲的時候,顧西辭這纔看向顧夫人:“孃親,怎麼回事?”
顧夫人伸出手,面帶微笑的將顧西辭衣服的領口再次扯開了點,隱約露出一線鎖骨,還有脖子上那璀璨的一滴黑色水晶,襯得肌膚更加的晶瑩雪白。
顧夫人整理好,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着道:“打扮打扮還是可以看的嘛!快快快,朝生君肯定等不及了。”
朝生君?關白朝生什麼事?
顧夫人笑傲:“阿辭呀,這是一個好機會呀,記得,咱們魏國的女兒家大膽熱情,比那秦國元國的女兒家好多了,看準了就上,見縫插針,有着機會就要抓住。今天朝生君來找你一同外出遊玩,你可要抓住機會呀。其實,告訴你,男人嘛,就是那回事,趁着朝生君對你還有興趣,那啥,早點將生米煮成熟飯也是不錯的事情。”
顧西辭:……
爲什麼覺得顧夫人在大力賣女兒?
不就是白朝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