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比於顧西辭和白朝生馬車內的“劍拔弩張”,阿狸和江向晚的馬車裡,卻是一派安穩。
阿狸託着腮,正乖乖的坐在江向晚的面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向晚,眼底充滿了喜歡。
看的江向晚臉上的紅和熱便沒有退下去過。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少女看着他,他便覺得心跳加快,看着她眼底有着閃亮的歡喜,便是他也覺得歡喜起來。
他在給她講故事。
他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過去十五歲的生活太過一板一眼,他在江家受着非常嚴格的對待,所知道的故事也非常的有限,講得都是家裡的老人騙他們的孫子的小故事。
他講的很慢,很笨拙,甚至有些結結巴巴,但是每當他感覺到羞窘的時候,看見對面少女那完全期待和沉浸的眼神,便讓他頓時又覺得沒什麼了。
這些故事他聽了千百遍,甚至覺得有些無聊,但是阿狸卻聽得極其的認真,甚至滿是好奇的問他,而他也不厭其煩的給她解釋,有時候甚至小姑娘還會說出自己那些可笑的想象和見解,但是江向晚也十分認真的傾聽,然後點點頭表示贊同。
而每當這個時候,對面的小姑娘就會歡喜的將一雙眉眼彎成月牙,然後拍手道:“江哥哥你好厲害喲。”
少年便臉紅的不成樣子,然而眼底卻高興的發着光,比打敗了那些對手或者又學會了一招而顯得更高興。
這是兩個最簡單的感情,最爲簡單的仰慕和歡喜,最爲真摯的對待和理解,不關你是多少歲,都沒有絲毫的關係。
——
蓮山離魏都雖然比較近,但是也有兩日的路程。
在到達一個休息的地點之後,顧西辭便首先從馬車上跳了起來,然後先去找了一件衣服,將自己這身衣服換了,然後洗乾淨了臉上的脂粉,摘下來身上的首飾,便覺得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自己喜歡的,纔是最重要的。
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在一桌,阿狸仍然乖乖的爲他們添上了飯,然後拿着筷子替江向晚夾菜。
“江哥哥講的故事很好聽,江哥哥吃這個東西。”
江向晚便紅着臉低頭猛吃飯。
顧西辭見了,看着面前盤子裡一大盤的蘿蔔粒炒肉,也用旁邊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倒入白朝生的碗裡:“朝生君,你也吃。”
白朝生看着自己碗裡那一粒粒雪白的蘿蔔粒,頓了頓,然後拿起筷子,一點點的將顧西辭給她舀的菜吃了下去。
他吃的優雅,夾起一粒又一粒,微微垂下眼眸,只有睫羽在微微顫動。
顧西辭默默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然後用勺子也給自己舀了一大勺,和江向晚一樣埋頭苦吃。
吃完晚飯,要了四間上房睡覺。
顧西辭睡到半夜,酒癮又開始犯了,實在忍不住,側耳聽了一會兒,覺得隔壁的白朝生應該已經睡着了,於是便站起來披上衣服往外面走去。
廚房在哪兒呢?
顧西辭轉了幾個圈,突然間聽到一聲嘔吐聲。
誰喝多了?
顧西辭這般想着,便朝着那聲音處走去,然而一走過去,頓時一愣。
只見微微扶在那裡的竟然是白朝生。
她本來想轉身便開跑,免得被這個人抓到小辮子,但是看着他在那裡卻又邁不開腳步。
而白朝生卻已經直起了身子,轉過身來。
他看着她,那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凝,但是瞬間便舒展開,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過來。
顧西辭看着他的臉微微的蒼白,於是有些擔心的問:“你沒事兒吧?”
這個人一向無堅不摧的模樣,現在這樣的狀況反倒更讓人擔心。
白朝生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淡淡的道:“回去,不準喝酒。”
顧西辭:……
鬼才擔心他!
她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白朝生看着她氣呼呼離開的身子,眉目一展,然後也跟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顧西辭在心裡罵了白朝生千百回,但是早上一醒來的時候,仍然控制不住去看白朝生,見他神色如常,便也就放下心來。
早上清粥小菜,顧西辭喝着粥,看見阿狸又給江向晚夾菜,於是也準備將自己最愛的涼拌蘿蔔給白朝生夾去,然而她剛剛準備動手,白朝生卻已經放下了碗筷。
他吃好了。
顧西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吃的真少,於是也不再勉強。
吃完早飯,繼續趕路。
蓮山是魏國有名的盛景之地,當年她還在秦國的時候,無聊的時候便不止一次想要去魏國的蓮山看看。據說那蓮山連綿多裡,蓮池星羅棋佈,每年夏日,便開始層層疊疊的綻放,一眼看去都是粉白的一片,宛如瑤池仙境。
馬車又顛簸了一日,方纔在蓮山處停了下來,顧西辭本來記得自己是靠在馬車的另一邊的打瞌睡的,但是等到睜開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靠到了白朝生的肩上。
而那少年依然閉目端坐,彷彿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顧西辭覺得按照白朝生的性格,竟然沒有將她一掌給揮下去,真的是極爲忍耐了。
她小心翼翼的從他的肩膀上移開,擠出一點笑意準備說些什麼,然而白朝生卻已經睜開了眼睛,然後一伸手,遞給她一張帕子。
“將口水擦擦,該下車了。”
顧西辭:……
她惱怒的接過白朝生遞給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朝着外面走去。
在她的印象裡,這個少年永遠都是淡漠並且不將所有人看在眼底的樣子,永遠用最爲完美的禮節將所有人都隔開,像是冰雪一樣。她認爲他是這個世上最爲優秀的男子,自然要這個世上最爲優秀的女子來匹配。所以,她努力的去做一個最爲完美的帝姬,她努力的學習那些她厭惡到極點的禮儀,注意自己的行動,言辭,在他的面前永遠保持着自己最爲美好的一面,但是這個人卻永遠不會多看她一眼。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這個人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優雅淡漠,而是惡劣極了,只知道欺負她。
想到此處,她的內心又是說不出的憤怒和酸楚。
她站在那裡,滿心的怒氣不知道衝誰發,而在她站在那裡的時候,身後便傳來了那個少年的腳步聲,然後,一把傘撐在了她的頭頂,替她遮住了頭頂那灼熱的陽光。
“走吧。”白朝生開口。
顧西辭眼角的餘光看見他握在傘柄上的手,一時之間,那些怒氣便漸漸的消失了。
這個人稍微對她好一點,她便再也沒有生氣的理由了。
而在他們的後面,江向晚也替阿狸撐着傘,小姑娘伸出手指抓住他垂落下的袖子,像是牽着他的手一樣,竟然是一種別樣的依賴。
四個人站在那裡,放眼看去。
蓮山此時已經接天蓮葉田田,從那密密麻麻的蓮葉中,伸出一朵朵紅的粉的蓮花。這些蓮花不同於長在河水中,而是在山上一塊塊的蓮池裡,盤旋着往上,下面的荷花開的極盛,而隨着往上,荷花便開的極少,蓮山的最上面,小荷才露尖尖角。
而在下面,早就是遊人如織,有小孩坐在木盆裡,一邊用手划着一邊在大的蓮池中採摘盛放的荷花和蓮子,笑聲一串串的響了起來,讓人便覺得歡快。
四個人便沿着山間的小路往前,蓮池之間的道路上,榕樹茂密,蓮山的山頂沒有蓮花,巨大的樹木撐開,樹下有一間間竹屋,大概是留給遊人晚上歇息的。
阿狸的目光落在那一隻只蜻蜓上,江向晚一伸手,便替她捉了一隻蜻蜓,阿狸接着,雙眼亮晶晶的:“江哥哥你真厲害。”
江向晚頓時不好意思的笑了,心裡甜滋滋的。
站到山頂,放眼看去,蓮山更加顯得壯麗,顧西辭盤腿坐下,看着阿狸。
阿狸看見其他小孩呆在木盆裡,採摘着蓮蓬,眼底露出豔羨之色,江向晚見了,便去要了一艘小船,然後帶着阿狸在最大的蓮池裡面劃開,阿狸抱着一個個的蓮蓬,歡喜的不成樣子。
顧西辭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靠在樹下,想起阿珩,握緊了袖子裡的路引。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聽到風聲細細的從旁邊盤旋而過,荷葉淡淡的清香滲透而來,伴隨着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歡笑聲,彷彿一切都是安寧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轉頭看着旁邊的男子。
白朝生依然坐的筆直,閉着眼睛,陽光下,他閉着的眼睛上覆蓋着細密的眼睫毛,彷彿也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額頭上,眉毛上,鼻子上,脣上……
真的是從來沒有如此放肆大膽的看着這個人。
而正當她沉醉於眼前人的“美色”的時候,那個閉着眼睛的少年睜開了眼睛,看向她:“好看嗎?”
顧西辭瞬間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後打了個哈哈:“朝生君嘛,肯定每個方面都極其的完美嘛。”
她說着站了起來,朝着阿狸他們走去。
蓮山上面的飯菜大多就地取材,用蓮葉包裹着魚,飯和食做出來,吃入嘴裡都帶着清甜的香味,給炎炎夏日帶來一絲涼意。
晚上的時候坐在山峰上,迎面吹着涼風,也是極其的舒服。
阿狸和江向晚剝蓮子,阿狸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些什麼,都是小孩子的話語,江向晚倒是聽得別樣的認真。
山上房間小,顧西辭和阿狸睡在一間屋子裡,晚風習習,從打開的窗戶外面緩緩的吹了進來。
顧西辭翻了一個身,突然間覺得手腕上一涼,頓時,腰上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手一翻轉,握住一個涼涼滑滑的東西,睜開眼,一條蛇。
她的心中微微一驚,立馬轉身看向阿狸,看見阿狸沒有事,方纔放下心來。
她抓着那條蛇,然後將蛇甩在地上,接着一伸手,掏出放在枕頭下面的簪子,然後一把插了過去。
蛇在那裡做垂死掙扎。
顧西辭坐起來,額頭上已經開始密密麻麻的滲透出汗水,她擦了自己的汗水,捲起自己的衣服一看,只見腰上有蛇咬着的兩個小口,小的根本看不見。
她瞬間封閉住自己的血液,不讓蛇毒蔓延。
她站起來,隨意的裹上衣服,剛剛裹上,她低頭看着那條蛇,卻突然感覺出了不對勁。
這條蛇,根本不是山上一般的蛇,這是國師黑袍養的小黑蛇。
而在這個時候,一陣火光衝了上來,接着,四處傳來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
“走水啦!走水啦!”
“蛇!怎麼這麼多的蛇!來人呀!蛇!”
------題外話------
阿吹:朝生君,喜不喜歡吃蘿蔔呀?
朝生君:……
阿吹:爲什麼不喜歡還吃呀?
朝生君:……
阿吹:喜歡人家不懂得拒絕就直說嘛,別……
朝生君: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