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後, 大家各自回到工作崗位,班長還有半年研究生就畢業了,他學的是建築設計專業, 聽他說畢業後會直接留校, 已經基本定下來了, 他自認自己的性格比較適合學術環境, 不想進入社會公司。
接下來半年, 陳愚之和沈瑜恢復正常的交往,他一直保持着一週至少和她通兩次電話,見一次面的頻率, 沈瑜覺得他實在不需要這麼積極,他理直氣壯地說:“我有女朋友時女朋友反對, 你也反對, 我現在又不需要向誰交待了, 你還反對什麼啊,浪費精力。”
她無奈, 只能搖頭苦笑,好在他們不管是打電話還是見面,聊的話題基本都是各自的工作和公司裡的事情,也會說說各自的生活,當然, 他是最主要說話的人, 沈瑜大部分時間都是傾聽, 偶爾他也會對她發發牢騷, 爲生活中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時他們會約在外面見面, 一起吃飯或喝東西,有時他會直接去她住的地方, 大咧咧地當成自己的地盤,一點也不客氣。
當然,他們之間的交往雖然頻繁,彼此的態度和立場卻沒有任何不妥,真的只是好朋友之間的相處。
沈瑜有時也很煩惱,她其實並無意於要和陳愚之保持這麼緊密的聯繫,儘管他是她很重要的朋友,他們呆在一個城市,可是作爲兩個獨立的人,他們真的不應該這麼多地參與或者滲透對方的生活。
她想,或許,她是時候需要一段新的戀情了。
過去這幾年,不是沒有人追求沈瑜,只因她一直心如止水,從不迴應任何人,所以她身邊從沒有除了陳愚之以外關係親近的異性。
近半年來,有一個與她同歲的男人一直在熱烈地追求她,這個男人的性格就像個大男孩,熱情,開朗,幽默,她一直覺得他有些幼稚,所以從沒考慮過要和他有什麼發展,可是,沈瑜轉念一想,或許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可以談一場快樂的戀愛吧。
她實在是需要放下心裡的沉重,輕裝簡行,不要考慮太多,只享受一段輕鬆的感情,給她的生活減負。
下了決定以後,沈瑜開始刻意觀察這個男人,尋找他身上可以讓她心動的部分,一旦動了心,就可以很自然地接受他,和他發展下去吧。
男人叫高煒,在相鄰的辦公樓上班,半年前,某天的午飯時間在餐廳裡和沈瑜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而結識,之後兩人又遇見過幾次,一個月後他就開始追求她,她明示暗示拒絕過他多次,他百折不撓。
週末,高煒約她外出,她答應了。
一個星期後,沈瑜和高煒確定了戀愛關係,但她對他說,只是先嚐試着交往,看看彼此是不是能適應對方。
但是隨後的半個月,沈瑜被自己的行爲震驚了。
自從確認了高煒男朋友的身份以後,她對他從心理上立刻產生了一種急迫的親近慾望,儘管知道自己還沒有愛上他,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他。
每天下班後,她都迫不及待想要趕去他住的公寓和他見面,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的腳步。
而她到了他的公寓後,也並不會做什麼特別的事,和他說說話,一起看電視或是做飯,甚至有時他們並不說話,只是各自做自己未完的工作,或是各自看書,似乎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她就覺得很安心。
晚上如果他不趕她走,她會很坦然地留下來過夜,沒有一點彆扭的感覺,可是她卻並不是想要和他發生身體關係,她只是想要留在他身邊,留在一個空間裡,留在同一張牀上,因爲這是和他最近的距離。
她剛留下來過夜的前幾次,每次躺在他身邊,他都會探過身來吻她,她也不拒絕,可是她也無法迴應,因爲她很清醒,很冷靜,哪怕他把手從睡衣下襬探進去撫摸她的身體,她也絲毫不覺得緊張或是迷亂。
他親着親着感覺到了她的無動於衷,她的身體在他的挑撥下沒有任何變化,他就會自己停下來,頹敗地躺回去,之後各自側過身背對對方,安靜地睡覺。
沈瑜知道是自己的心理有了問題,她從不是一個在男女關係上隨便的人,可是她卻從一開始就想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賴在他的牀上。可是她對他卻又沒有生理衝動,也沒有渴望,只是想要距離他近一些。
她只是一心想要急切地拉近和他的關係,略過彼此的陌生感和適應期,儘快進入一種安全穩定的狀態。
是的,兩個星期後沈瑜終於弄明白,她想要的不是一場戀愛,而是一段安全穩定的兩人關係。
換句話說,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談戀愛了,她完全失去了愛的能力,她不敢再付出感情,付出自己的心,可是她卻又感覺孤獨,她需要一個身邊人的陪伴。
沈瑜明白,在愛情上,她的心殘廢了。
第三個星期,高煒和她提了分手,她低着頭,不敢看他。
高煒輕輕擁抱着她,輕嘆一聲,他說:“沈瑜,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怎樣的經歷,可是,你真的不會談戀愛,你甚至不願意學習,你不知道該怎麼和我循序漸進地發展一段感情,如果你可以配合我的方式和節奏慢慢來,或許我可以給到你信心,讓你終有一天完全接受我。”
“可你從一開始就擺出了拒絕的姿態,一股腦地就想讓我和你的關係立刻進入一種婚後的狀態,而且不是新婚,而是那種已經結婚多年後的平靜的生活。沈瑜,對於任何兩個剛進入戀愛關係的男女,這都是不可能到達的狀態,你也明白的對不對?我能感受得到你心裡的痛苦和絕望,爲什麼會這樣呢?你到底經歷過什麼?”
沈瑜伏在他胸前流淚,“對不起,高煒,對不起,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人慢慢相愛了,對不起,我同意分手,我們分手吧。”
他撫摸着她的頭:“可憐的姑娘,不能和你繼續下去,我也很遺憾,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
“不,高煒,不要再說下去,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完全是我心理上的問題,真的,很對不起!”她泣不成聲。
他沉默下來,拍撫安慰着她,良久他輕聲說:“在你心裡,你的感情停在了一個階段,你現在開始每一段感情,都是想要把在你心裡停止的這份感情接續下去,是這樣嗎?”
她痛哭出聲,原來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有敏感的直覺。
是,在她心裡,她和宋江濤停在了那個安全穩定的階段,她沒想到她再開始一段新感情的時候,是想要把這樣的安全和穩定的狀態繼續下去,她並不打算重頭再慢慢來。
沈瑜,沈瑜。你確實已經把宋江濤放進心底了,可在感情上,你還停在他那裡,你還沒做好準備去接受下一段感情。
她緊緊攬着高煒的腰,不停對他說對不起。
他把她拉起來,幫她擦着臉上的眼淚,柔聲安慰她:“你不需要對我說抱歉,這不是你故意的,在此之前或許你還不明白自己的心。那個人怎麼了?”
“死了。”她哽咽着說。
他語氣溫和:“我是他之後你接受的第一個人嗎?”
她點頭。
他再次抱緊她:“可以了,沈瑜,我雖然有遺憾,可是我也很高興,很高興你曾試圖想要接受我,即使沒有成功。答應我,給自己療傷的時間不要太長,好嗎?生活還要繼續的。”
她抱緊他,“謝謝你,高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