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張瓊那又一次高高地舉起了匕首, 面上的表情,一片慘厲而詭異。
所有人未敢有任何舉動,因爲她緊接着說, “你們誰也不許過來!誰敢動我就殺了誰!!。”
地上是兩具仍在不斷淌血的身體, 一個是尚有呼吸卻已無法動彈的柏若承, 另一個是緊閉雙眼顯然已經失去任何知覺的方未耶。
室內始終飄着一股濃重而刺鼻的血腥味, 甜膩到令人作嘔!
室外正在持續擴大的圍觀的人羣中不斷地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 就像暗夜中那沉默翻動的海潮一般,滾涌着一種壓抑而恐怖的氣氛。
“張瓊那你這個瘋子!!你到底在做什麼你這個殺人犯!!!”溫子虛張嘴狂呼出來,本來想衝進來的, 但是被後面的人給拉住了。在警察沒到之時,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張瓊那只是冷冷一笑, 依舊緊握着手裡的匕首然後轉身向着林一言走了幾步。
“林一言。”她低頭問他, “你, 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呸!”一口口水。
張瓊那略略一驚,完全沒想到一向斯文的林一言竟會對她作出如此不堪的舉動, 這令她頓時豎起眉毛,一把就拎起他的領口厲聲喝道,“林一言,難道你不該感謝我嗎?”
“呸!!”又是一口。
一臉厭惡的表情已達頂峰,在林一言那張蒼白清癯的臉上除了至極的厭惡, 還是至極的厭惡。
匕首頓時靠近了林一言的脖頸, “林一言, 不許你這樣對我!!”
匕首那冰涼的觸感, 多像這冰涼的世界, 沒有一絲溫度的,只透着一種深深的絕望, 令人連心都死掉的絕望。
在這冰涼的刀鋒下,林一言正在拼命壓抑着不斷變得粗重的喘息,“呸!!”說不出更多的話,只能這樣一下一下地唾過去,底下糾結的心臟,始終在不停地抽絞着,像是失了控的齒輪,正在瘋狂地轉動着輾壓着抽絞着,脆弱的那顆破心臟,不斷地被打結再撕碎,打結,再撕碎……“一言,我愛你,我愛你,然後,對不起……”這樣的話,未耶的這句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壞掉了的錄音機一樣,不斷地在耳畔復讀着,復讀着,一直讀到林一言的整顆心,都快要碎掉了……
“張瓊那,你殺了我吧。”這時,林一言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說完之後,臉色就一下子變得像鬼一樣慘白死色,大而深陷的灰色眼眶裡,靜靜地凝住了兩顆淚星。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他林一言纔對吧?這樣地懷疑她,這樣地不信任她,這樣的愛,配得起未耶嗎?
該受千刀萬剮的人,是他林一言纔對啊!
“張瓊那,你殺了我吧。”聽到這句話的張瓊那頓時一驚,但還未來得及反應,林一言的手,就已經覆上了張瓊那的手,將那把壓在他脖頸的匕首猛地加重了力道,深深地壓進了他的皮肉裡。
“林一言!!”張瓊那驚呼一聲開始反抗掙扎。
但已來不及。
鮮紅的血,細細地從那道薄薄的傷口處滲出來。
林一言的手,持續地用力,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地平靜。
張瓊那頓時鬆脫了手,嚇到聲音都顫抖了,“夠了,夠了林一言……不要這樣……”
林一言靜靜地沒再出聲。
鮮紅的血,也在跟着他靜靜地流淌。
正在這時,警察已經到了,趁着張瓊那精神鬆懈的這當兒,大家一擁而上將她扣住了,奪下了匕首,又將手銬銬上了她的手腕。
跌跌撞撞地被架到了門口之後,張瓊那忽然頓了一下腳步,轉身看了林一言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的,最終卻只是嚅了嚅脣什麼都沒說出來,圍觀的人羣這時自動地分開一道長廊,警察冷冷地喝了一聲,“走!”於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跟着就頭也不回地大步地走了。
直到此刻,溫子虛才得已鬆脫,他迅速地大步躍入病房,而背後那些早早就已作好搶救準備的醫生們也跟着衝了進來。
溫子虛首先奔向柏若承,趴在地上的他,後背上扎着一把匕首,刀刃部份已深深地沒入了,只餘下一截木質刀柄還露在外面,匕首周邊的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着,染紅了病號服的整個後背。
“未耶……未耶……”室內唯一的聲音,只有林一言口裡發出的這一聲聲絕望的悲呼。
溫子虛轉頭看過去。
被林一言抱在懷裡的方未耶不知是死是活,靜靜的,軟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後背處的傷口,也在不斷地流下血來,迅速地弄溼了林一言身上的病號服。
“先生,先生,請放開讓我們看看好嗎?”醫生着急地喚。
實際上林一言也需要救治,他脖頸上的傷口,也正在不停地流血當中。
但他卻絲毫未顧,只是不斷地呼喚着方未耶的名字,彷彿心愛之物正在被人搶奪之中,令他絕望而又恐懼卻又抵死也不甘放手。
溫子虛大步衝過去,低頭看了方未耶一眼之後就快速對林一言說,“林一言,我是溫醫生,你聽着,未耶還活着,她還有呼吸,所以你現在,要放開她讓醫生去搶救,聽清楚了嗎?未耶她不會死,不會死。”
林一言頓時收了聲,手,跟着也鬆脫了。
醫生迅速扶走了方未耶。
“好,好了,這樣,你跟我來,我們一起送方未耶去急救室,好嗎?”溫子虛繼續這樣輕聲對他說,聲音溫柔卻有力。
背後的柏若承也正在被醫務人員迅速擡走。
溫子虛回頭等待林一言的回答。
林一言擡頭“望”向溫子虛,“溫醫生,你確定,未耶不會有事?”他輕聲地這樣問道,聲音,還是有些顫抖,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估計是心臟不太舒服,這對於主攻心外科的溫子虛來說並不難判斷。
“是的,不會有事。”溫子虛咬着牙這樣應道,“所有人,都不會有事,我們要相信。”可是話剛說完,他的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林一言緩緩地站起身,“溫醫生,請帶我去急救室。”
溫子虛默默地將林一言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然後沉下聲說,“跟我來。”
急救室門口。
溫子虛從護士那兒拿來了一些清創的用具正在替林一言脖子上的傷口進行處理,還好傷口不算太深只要稍作包紮即可。
一直沉默着,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痛楚的流露,唯有眼中的一道焦急與擔憂,雙眼空洞地望着面前的一團空氣。
急救室門口那盞“搶救中”的紅燈持續地亮着。
室內,一左一右兩張牀上,趴着兩具受着同樣的刀傷的身體,柏若承,和方未耶。
醫生們正在緊張而有序的工作中。
柏若承背上的匕首已被拔去,傷口很深,肉眼目測刀刃起碼有十公分長,血也流得非常多,再加上柏若承本身就因爲之前的胃出血而有貧血症狀,醫生已通知了護士迅速調用血庫的血進行輸血。而方未耶,仍在持續昏迷當中,氣息微弱,心跳無力,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