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奧蘭港

8.1

楚衣看了他一眼,也是懶洋洋的趴在護欄上,往下看一層層的水紋盪漾開,還有淺水層的一些海洋生物。驀地,他看到一股黑色,隨着水流的紋理向這邊漾開,他皺眉看了一會,顏色越來越濃,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伸手推推戴納,朝下指着那團愈發濃黑的海水:“這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聽到回答,奇怪的擡頭看戴納,卻發現那張一向表情不多的臉上,露出緊張和驚懼。他似乎也感覺到壓了,徑自聲音就小了:“發生什麼事了麼……”

“海盜。”戴納乾巴巴的說完,硬嚥了一口唾沫,然後他的表情就變了,那雙深邃的眼睛迸射着機警的光芒,整個人也變得強悍而有力,他大聲喊:“附近有海盜,全船警戒!”

人們小小的慌亂了一下,立刻各就各位。看得出來,他們也許沒有和海盜搏鬥的經驗,但是他們有對付海盜的訓練。

戴納接過手持望遠鏡,向各個方位看了看,尤其向着墨色海水流過來的方向,眺望了更久。

“海盜可能在10海里之外的海域,我們現在還不能辨別具體方位,也許貿然加速可能更快的進入到海盜區域,但是按照我推測,他們應該是在我們的後方,所以我建議,加大馬力全速前進。”

“艾伯特先生,”有一個水手分開人羣走到戴納面前,“我聽祖輩講過,這種用墨色海水宣示自己到來的海盜,通常都擁有某一片海域的絕對統治權,他們很強大。我想,我們可能遇到了……鬼海王。”

最後幾個字,似乎是因爲某種禁忌或者害怕而變得很輕很模糊,但是在全船安靜的只能聽着風從耳邊過的時候,所有的人還是聽到了。

他們是經常在海上行走的人,其中不乏祖祖輩輩以出海爲生的人,他們大部分都聽說過鬼海王,那一個個真實發生的故事,不需要渲染就能令人心驚膽顫。

戴納暗暗的倒抽一口氣,不至於這麼倒黴吧。鬼海王可是幾年也不見得出手一次的,難道就要被他們碰上嗎。雖然自己也內心惶惶,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人心,倘若全船都散了心,那麼即便有高出鬼海王的戰鬥力也只有潰敗。

“大家聽我說,”戴納舉高了手壓下嘈雜的討論聲,“是不是鬼海王我們還不知道,現在我們處於絕對的被動狀態,所以我要求諸位都絕對謹慎,各司其職不得有誤。我們的航遠號是王國最堅固最快速的船艦之一,我們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我們一定可以打敗海盜!”

戴納揮舞着拳頭,蓬勃的英氣被傳遞出去,船上的人心都跟着安定了。事情還算樂觀,他們不是沒有勝算。

楚衣一直站在戴納背後,戴納吩咐完事情,一轉身看到了他,說:“你趕緊回艙內房間,這裡太不安全了。”

“也許我可以幫到你呢。”

“他們是海盜!”戴納一字一頓的說,似乎在借用這種方式讓楚衣認識到事情的嚴肅。

楚衣本想說你們還是軍隊呢,但是他眼尖的看到在戴納背後的海上,有一角黑色。雖然海天連接的天際也是墨藍色,但是那是一種凝固了的感覺,無論你怎麼靠近它都在那裡矗立,可是這一角黑色,他看到它在動,隨風舞動,在海上能見到的布料,那就是船上的帆!

戴納看着楚衣眼睛眯起又瞪大,跟着轉頭去看,楚衣在他耳邊說:“海盜船,在我們後方,我看到帆了。”

戴納一個急轉,幾乎是面碰面的問:“你說什麼!”他這話並不是問句,也不需要什麼答案,因爲他也看到了那艘船,其他的海員也慢慢的都看見了,那艘巨大的海盜船,完全能裝下他們的航遠號的大船!

更可怕的是,它前進的速度非常之快,剛纔還是模糊的黑點,眨個眼就能看清它的輪廓。船體兩側都是機動槳,劃一下翻起巨大的浪花。

沒有人這個時候再問怎麼辦了,他們能做的就是更快速的逃離,同時還要準備好炮火攻擊以備不測。全船近一百個人都像繃在弓上的弦,發揮自己最大的潛能。

戴納拿着鏡筒觀測,看到對方旗幟上的帶着王冠的骷髏頭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真的很不幸,他們碰到的就是海盜裡面的老大,兇惡殘暴的鬼海王!

他一邊觀測一邊指揮,雖然他們的船已經加快速度了,但是仍舊不能和鬼海王的速度相比,很快,他已經不需要望遠鏡就能看到那艘大船了。

楚衣緊張的挨在戴納身邊,他從過去到現在,只見過嘍囉打架,這種上檔次場面恢弘的大戰,他真的沒有親身經歷。說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也知道害怕沒用,他也想想出點計謀來幫他們,但奈何他就完全不懂這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戴納的手攥着護欄,青筋都暴起,畢竟他也是個剛滿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雖然他接受的貴族教育知道該怎麼打仗該怎麼安撫人心,但是這些書本上的知識和實際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他們面對海盜,能逃則逃,實在躲不過正面衝突,那就只好決一死戰了,反正海盜先生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他突然想來肯尼午餐前說的話,便大聲喊他過來。

肯尼正在指揮着人把有用的東西整理出來,萬一他們需要棄船逃命,這些還可以保證他們等到救援隊。聽傳令的海員說戴納找自己,他皺了下眉不知緣由,但還是迅速的把事情吩咐下去,趕緊去了甲板。

“侯爵。”肯尼行禮。之前他都是喊艾伯特先生,那是爲了避人耳目,現在楚衣都知道了,船上沒有外人,他們還是恢復了正常的禮數。

戴納放下望遠鏡,說:“你說的那個小島在哪裡?”

肯尼說:“我們已經路過了。那個島子在我們的左後方,大概一海里之外的地方。”

戴納皺眉,居然路過了。

已經容不得多想了,鬼海王幾乎是緊跟在他們後面,這個樣子只能準備正面迎戰了。

鬼海王追了上來,兩船呈平行狀態,航遠號上的人憤怒的看着那羣海盜張狂的笑着,囂張的勒令他們停船,不乾不淨的罵着比劃着下流的手勢。

8.2

楚衣倚着欄杆,苦惱的抱着腦袋,他想不到該怎麼做。這裡是船頭,尖尖的夾角,他想起剛纔不久還在給戴納講泰坦尼克,現在就要苦惱怎麼保命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泰坦尼克……

他忽然想起什麼,急急忙忙的去找戴納,抓着他的胳膊拽了拽,讓他看着自己:“船上有沒有救生艇?”

戴納不解:“救生艇……有幾艘小筏……你問這個幹什麼?難不成你想利用這些逃命?”想到這個,戴納失笑:“不可能的……那五六隻小筏子,最多載上五十個人,剩下的怎麼辦?”

“總要有所犧牲。”楚衣很冷靜,或者說很冷血,“全軍覆沒和逃生一半……”

戴納眉頭鎖得死死的,計較了半天,說:“還沒到那種慘況,我們還沒交手就先落敗逃走,這……實在讓人不齒。”

“我知道你們是崇尚榮譽的,但這不是敗逃,而是戰略轉移,保存生力。”楚衣解釋道:“讓一部分人帶着有用的物件到那個島上去,離這裡大概就是七八百尺的距離,船上的人掩護阻擊。你想想看。”

“我們先阻擊看看,情況真的那麼不妙,就按你說的辦!”

楚衣點點頭,退到一邊去。

航遠號和鬼海王正式開戰,雙方都開炮開槍,幾乎沒有一刻停歇,海面上捲起滾滾的濃煙,火藥的氣味嗆得人不敢喘氣,不斷噴射的火光,華麗的讓人暈眩,看起來像是場煙火表演,但卻隨時能奪走人命!

鬼海王的船比航遠號要堅固,但是他們的火力比不過,儘管依然顯示着強悍,和正規軍相比還是能看出差距。鬼海王是海盜,他們有的是正規軍不會用的三教九流的手段,但在槍林彈雨中他們的肉搏力量完全發揮不出。雙方一時陷入僵持。

戴納指揮這作戰,一邊在想到底要不要採用楚衣的建議。或許,可以派出一支敢死隊做聲東擊西,但現在這種混戰情況,怎麼挑選怎麼佈局,如此還不如鼓舞士氣大拼到底!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一時間航遠號氣勢滔天,那些槍彈似乎也攜了他們的鬥志,彈無虛發,招招斃命。戰鬥開始,他們第一次真正的壓倒鬼海王。

鬼海王這邊非常不好受,他們稱霸海洋這麼多年,令人聞風喪膽,還從來沒有碰上這麼難纏的對手。但是,鬼海王就是鬼海王,他們沒有認輸的可能!

船長從艙裡出來,翹上兩邊的兩撇八字鬍,一抖一抖的,他磕了磕菸袋,振臂一呼:“兄弟們!我們要登上那艘船,我們要佔有那艘船!”

海盜們發出嗷嗷的歡呼聲,興奮的蹦跳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們的首領。船長吸了一口煙,說:“水性好的,都給我下水,從船後跳下海,繞個圈,到那艘船背後登上船。到那時,那就是你們的天下,那就是我們的財寶!”

海盜們又是一陣歡騰的叫囂,他們迅速的分好組,別好□□和匕首,爭先恐後的跳下水,不要命的朝着航遠號游過去。

雙方都打紅了眼,鬼海王爲了掩護水下的同伴,用各種方式刺激航遠號,他們甚至把炮彈都打到水裡,爲了激起巨大的水花掩護潛伏過去的人。

航遠號眼看着自己的氣勢越來越勝過海盜,只想着儘快的消滅他們,結束戰鬥,趕緊離開這片海域。所以,當他們發現海盜們登上自己的船的時候,身後已經倒下好幾具自己人的屍體。而自己,正被一把槍或者一把刀逼着……

不可能束手就擒,王國的教育不允許放下武器坐以待斃,他們就是垂死,也要掙扎也要反擊。神靈從來不會垂青那些膽小的懦弱無能的人!

船員們拿出自己近身格鬥的看家本領,只有勝利的人才是活着的。只可惜,他們學的是一招一式的搏鬥方式,而海盜,他們只要求能殺得了人!頓時,上下立見!

戴納由於衣着顯貴,很不幸的被三個人照顧着,他身上捱了不少打,但他不愧是皇家學院裡最優秀的學員,那三個海盜也沒逃到多少便宜,傷最重的,被戴納的長劍削下一條胳膊!其餘兩個也是滿身血痕。

其實以戴納的身手,戰勝三個不入流的海盜,應該還算輕鬆,但是他還要保護好身後的楚衣。楚衣在他和護欄之間,即便如此,也被割傷好幾處。對於這個,沒有什麼特別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同船的人,都是強者保護弱者,保護全船。

戴納正拿劍刺向受傷最輕的一個海盜,楚衣尖聲大喊:“左邊,小心!”

他聽到了,身體借勢傾斜,那劍就朝着左邊來襲的海盜的脖子揮去,非常意外的結束了他的性命。楚衣看着木板上的刺目猩紅,全身都有些發抖,但他很快命令自己鎮靜下來。戴納在保護他,他也需要他幫忙看着背後,他們是在互相保護互相幫助,萬一他陣腳大亂,那不僅自己會有危險,還會連累戴納。

有個詞叫做瞬息萬變,楚衣擡頭就明白了那種變化背後的驚懼。

雖然只有兩個海盜在和戴納糾纏,但是這兩個人都只是劃破皮的輕微創傷,戴納和三個人纏鬥了這麼久,體力嚴重下滑,倆海盜左右夾擊,戴納應接不暇。此時此刻,戴納雖然刺中了右邊海盜的胸口,但背後的海盜的劍尖也快要捱到他的後腰……楚衣記得以前看過武俠小說,刺到左胸還可能不死,但是刺在後腰,幾乎都會斃命。那裡是人的腎臟,是人的命門!

他只想到這一點,身體便移動了過去。

利器刺入身體的感覺,非常不好,那種疼痛是你被小刀割破手指的痛感的千萬倍,他覺得自己能感受到血液流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