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覺縮一縮脖子, 將自己的身子從這人的懷抱裡拔/出來,淡淡一笑:“先前也沒什麼機會說出來,很突兀的就跟你講這個不是很奇怪?”
宿紫聞言, 卻是莫名的受傷了。他想到別遠南靈魂反噬那一次, 眼前這人擺明有機會跟自己順便說一說這碧珏的事, 卻顯然有心隱瞞, 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 與其他人均是無差別對待,都是屬於沒有資格享受她秘密的那一類嗎?
衛覺做了一個請自便的姿勢,便往浴室裡去了。宿紫強壓下心中越來越滿溢的惱怒情緒, 沉着臉上下參觀了這套久違的充滿現代氣息的房子,卻在看見臥室門背後的一張海報後, 心情逐漸轉爲平靜。
那是一張西城男孩來帝都開演唱會的宣傳海報, 前世的他們都很喜歡這隻樂隊, 在網聊的時候曾經約定過要一起去看演唱會。只是第一次見面就悲催的穿越了,那些陳年往事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夢境一般被壓在了記憶深處, 可是如今被一張海報啓迪,卻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衛覺前世的個子雖然很高,但因爲身形比較纖薄,整個人顯得安全而又無害。因爲愛笑,所以記憶中總是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翹的可愛模樣, 頭髮很柔軟並帶着天然的淺棕色, 看起來就是很溫柔的樣子。見到衛覺的第一面, 滿足了宿紫對這場見面的所有期待, 即使真人有那麼一些些不同, 也是因爲現實更加完美而變得不足輕重。
宿紫不是個可以耐心等待的人,早在兩人網聊還未見面的時候, 就已經派人調查了衛覺的祖宗十八代。不過也是因爲對約會對象太過放心,卻忽略了暗處的力量,在約會的時候放鬆警惕,栽倒在一向視自己爲眼中釘的大哥手裡。
如果不是那一場意外,相信在二十一世紀的帝都,他和宅男衛覺,已經譜寫出一個完美的愛情故事。他們或許已經在他的豪宅裡或他的空間裡愉快度過很多光陰,留下了太多想起來也要微笑的記憶。然而穿越到這莫名其妙的年代之後,自己做了一個國家的君王,瞬時間有那麼多未知的東西要學,而這個曾經讓自己砰然心動的大男孩,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自己從來都不能接受的女人身份。這些變故中斷了他二人之間的進展,雖是幾乎朝夕相處了一年半,兩人之間卻是沒有半點進展。
說起來,自己也是對她有所排斥,纔會彼此都保持着安全距離。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怎能一味的責怪衛覺沒有跟自己交代秘密呢?
宿紫輕輕撫過門背後的海報,又隨意參觀了一圈。牀頭櫃上還有隨手翻閱的雜誌,一室溫馨的臥室裡,除了一張超大看起來超級舒適的大牀,還有一張長沙發。可以想見這屋子先前是沒有訪客的,那定做這麼長一隻沙發的原因,估計就是那小子太懶了,想隨時隨地躺着的緣故吧。宿紫放任自己的身子沉到這柔軟的沙發裡,閉着眼睛,隨手卻摸到一本相冊。
眯着眸子從頭翻閱,嘴角露出溫柔的微笑。相冊裡有衛覺從小到大各個年齡層的照片,其中有一些頗爲眼熟,貌似徵信社交給他的那份資料裡也曾出現過。衛覺是個不愛拍照的人,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之後,所有的照片加起來,一本相冊也沒有填滿,不過這本相冊沒有被擺在書櫃深處,而是放在隨時都可以翻看的沙發上,衛覺的心裡,想來對前世還是有很多懷念的吧?
宿紫的手指輕撫在最後一頁的照片上,心裡的念頭百轉千回。卻忽而被浴室傳出的動靜驚了一跳,仔細一聽,似是衛覺發生了什麼事,發出悶悶的叩擊聲。
“你怎麼了?”宿紫散步並作兩步,衝到浴室門口,隔着玻璃門憂心的問着。
裡面傳來衛覺堅定的拒絕:“沒事……你千萬不要進來。”
宿紫狐疑的退回兩步,卻又聽到裡面沉悶的倒地聲,急得直拍門,着急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他想到之前爲衛覺放蠱蟲的情形,饒是出身□□世家,見慣生死的他,對那觸目驚心的場景還是記憶猶新。雖然那個叫齊冰的小子斷定靈泉可以解蠱,衆人被兩人神奇的空間驚呆,也不再懷疑靈泉的有效性,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以爲衛覺只要喝幾口靈泉,或是泡上一回靈泉當做沐浴,一切便好了,但顯然浴室裡“乒乒砰砰”的動靜告訴他,這一切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
衛覺又似是在迷迷糊糊之間嘟嘟囔囔地回了幾句,大意是“你不要進來,不準看”之類的,宿紫雖是憂心,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整個人站在浴室門外,着急揪心的心情,跟醫院裡等在待產手術室外的準爸爸有得一拼。浴室裡面一再傳來碰撞與倒地的聲音,卻在一陣激烈的咳嗽和嘔吐聲之後,一整個陷入了安靜沉默。
宿紫在喊了三分鐘裡面全無動靜的時候,再也按捺不住擔心的心情,一記飛腿推開了浴室門,衝進去一看,衛覺整個人趴在馬桶上,全身溼透,狼狽的模樣似是宿醉三天。察覺到宿紫進來,衛覺連忙按下了沖水按鈕,不過宿紫還是稍微看到了,那被沖走的黑色異物,和前幾次他爲她放蠱蟲時的接出來的污血和蠱蟲屍體並無二致。
宿紫瞭解她想把這一面藏起來的心情,換做是他自己,也不願這麼狼狽的模樣被任何一個人看見。不過他既是進來了,便也不會放下她不管,他走上前,將癱軟在地磚上的女孩抱起,輕柔的放到浴缸裡,再返回來調節水溫和水流的大小,拿起蓮蓬頭,開始爲女孩沖洗凌亂的長髮。
衛覺和衣被溫水泡了一會兒,才慢慢有了力氣,睜開眼之後,才發現宿紫正在耐心的爲她的長髮抹上洗髮乳。
“這些日化用品,感覺已經有一輩子時間沒用了,現在看到竟然有些感動。”衛覺靠在浴缸邊緣,而宿紫坐在那後面的椅子上,一手輕柔的爲她按摩,一邊竟用懷念的口吻誇獎她的洗髮水,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有種微妙的喜感,讓她不自覺輕笑出聲。
悶悶的笑聲引起她輕微的顫動,已然溼透的身子在宿紫的懷裡幾不可覺的磨蹭着,宿紫看着眼前的美景,回憶起方纔抱起的軟嫩身子幾乎沒有重量,臉上微微的有些發燒,手上按摩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
衛覺待得他將自己的長髮梳理齊整了,柔聲道:“現在該是沒事兒了,你先出去吧。”
宿紫下意識要反對,可是對方一個女兒的身子要淨身沐浴,自己杵在這裡似是真的沒有理由,只好放下對方順滑的長髮,道一句:“那我在外間等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喊我。”待得對方應了,他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衛覺緊繃的看着門被帶上,而且聽到輕微的“喀噠”鎖門聲,這才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剝了衣服,查看受傷的手肘和膝蓋。剛剛喝了幾口靈泉,本以爲可以順利排毒,卻沒想到那蠱蟲是受了什麼刺激,在她體內翻了天,折騰得她痛得死去活來。不過剛剛一陣劇烈的嘔吐,將那些污血和蠱蟲吐出,似是已經沒有大礙了,只不過在浴室內跌跌撞撞受了好些傷,還是要清理一下,待會兒好好上藥纔是。
心裡才這麼計劃着,掬一捧靈泉往傷口上洗去,卻發現剛剛跌撞出來的淤青和傷口迅速的恢復和癒合,沒想到這靈泉真的是很靈驗。衛覺滿懷感動的檢查四肢和傷處,發現全身肌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光滑溜溜,半點傷口都不見,心裡不由得大樂。
終於清理好一切,將沾了髒污的衣服順手丟進洗衣機,再裹着浴巾往臥室走去。這般愜意的生活,就是她一直孜孜追求的樣子啊。不用受傷,不用爾虞我詐,每天忙碌的工作之餘,享受全然輕鬆的生活,這纔是生命的真諦啊。她有些後悔之前非要摻和到這些爭位、權謀之事中去了,爲了滿足一時的好奇心,插足到完全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裡去,加上沒有自保的能力,不受傷不中毒纔是怪事,事到如今可以藉着靈泉的神奇恢復健康,但這段時間爲了這蠱毒擔驚受怕的日子,已經足夠讓她退回龜殼中,重新追求悠哉悠哉的宅女生活了。
於是,她在看到窩在自己的大牀上,幾乎要睡着的宿紫同學,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以後要離這人遠一點。俗話說的好呀,伴君如伴虎。雖然說,有個一國之君做朋友很拉風,但是這個度沒有把握好的話,必然會對自己的生命安全造成重大的威脅。
而當她墊着腳尖,試圖在衣櫥裡找出一件合適的T恤時,從背後擁上的那個懷抱又讓她稍稍改變了主意,暫時推遲了計劃。遠離這人,還是從離開空間那一秒算起吧,這一刻,還是接受對方的溫柔好了,剛解完毒的人總是比較脆弱的,可以稍微放縱一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放心睡去之後,宿紫落在她脣上輕柔而堅定的吻,卻驕傲的宣誓,她那個決定實現起來可能會比較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