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拾雲峰不同,三清峰上的樹木,幾乎全是竹子,成片的竹林,小碗口粗細的竹杆,在夜空下微微搖擺,乾硬的枝葉摩擦着,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倒也另有一番幽靜。
日後倒可在這裡做些勾當。龍淵貼着竹林,御劍而朝吳鉤臺去路上忽而這麼想。
吳鉤臺在三清峰南側的半山腰,竹林中有一處人工堆砌的石臺,據說當年曾有一位將軍與蒼茫山交好,歸隱後便在這裡居住,後來仇人尋上門來,他不願拖累蒼茫山,便自去了。至於這石臺,據說也是他砌成,爲其取名吳鉤。
約莫快要到半山腰,龍淵落入竹林步行而上。手中握着九尾劍,使他在這漆黑的環境之中,多多少少覺得安心許多。
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世上所有人都可能欺騙你,但龍淵覺得,手中的九尾,絕對不會欺騙自己!
在密密的竹林中穿行着,忽而聽到頭頂處一聲大喝,緊接着,火光一閃,一聲悶悶的咆哮聲拔地而起,直朝雲霄擴散開來。
御龍真訣!
築基五層的天脈所施展出的《御龍真訣》雖只有築基三層不到的威力,但龍淵知道,如果他按照天河來叫的法子修煉,就算只是小有所成,至少也能發揮出築基五層到六層的實力,而當日天星所施展出的,威力更在煉氣三層的階級。不由地,對《御龍真訣》的豔羨之心,又強了幾分。
吳鉤臺近在咫尺,龍淵不敢太過靠近,目光搜尋,找了處大石來遮蔽身體,靜靜潛伏下來。這吳鉤臺常年少有人來,石縫中已長了好些雜草,點綴其間,而周圍竹林高達四五丈,拔地而起,只留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天空,星月寒光落下,倒也看得清人。
不過,剛一停下身子,龍淵便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中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本來常人也是極難聞的出來,但龍淵隨着王老漢做糕點做了幾天,自然有一些關於色香味的練習,心中又早有提防,便輕易地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
目光搜尋,便見不遠處的石頭後面微微閃着幾星火光,嫋嫋煙氣,心中不覺笑起,看來這邊是天脈事先來此布的局了。在山林中,到了夜晚,轉爲山風,風由山頂朝山腳吹拂。
但想來天脈來的時候風向未轉,還是穀風,是以把香爐藏在了南邊,此刻自然成了下風向,雖不知擺了幾個,卻也形同虛設了。
龍淵不敢大意,萬一在北邊也有,此不是便要着了他的道兒?當下悄悄催動《流風迴雪劍》,一曾薄薄的劍氣將身子籠罩其中,不受毒氣侵入。
天脈舉劍大喝一聲,頭頂的火色漩渦再次轉動起來,只是他嘴角流着血跡,目光陰狠,表情更是猙獰,不免有些詭異恐怖,嘶聲喝道:“天雷,有種再接我的《御龍真訣》!諒你也不敢!”
天雷身上雖沒有傷,但道袍被燒出了好幾個焦洞,臉上也是一團黑氣,卻不知是被火燎的還是直接就中招了。
天雷手中紫色仙劍紫光吞吐,顯然也在聚集法力,神情卻是不屑地道:“哼,你這算什麼狗屁《御龍真訣》,唬老子一次還行,第二次,恐怕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顯然,天脈第一次施展《御龍真訣》之時把天雷打了個措手不及,佔了便宜,但也令天雷看穿他不過虛有其表而已,根本不足爲懼。
天脈桀桀冷笑道:“好,有種你就別躲!”
吼啊——
隨着天脈猛地劈下仙劍,一隻霧濛濛的火龍從火色漩渦中脫出,直朝天雷身上撲去。
天雷竟也當真不躲,手中仙劍紫光大盛,也是大吼一聲,猛然劈下。
嗤啦——
天雷仙劍硬生生劈在龍頭之上,火光飛濺,化作團團霧氣,直接被爆了。“哈哈!”天雷仰天笑道:“這就是你的龍?我看連條蟲都不如!”
“你!”天脈見自己召喚而出的火龍被天雷一劍劈死,臉也綠了,身子不住顫抖起來。
“藍光!”龍淵心頭一震,想起那日在斷崖,天雷手中仙劍分明是紫色的,但此刻,卻是流轉着淡淡的幽藍,不由地恍然大悟道:“原來他在仙劍上也做了手腳!只消他催動《御龍真訣》,便能把劍上的毒素逼作霧氣,混入火龍之中。而天雷似方纔那般硬生生地接住,毒氣撲面,豈不正中天脈下懷?”
想通此節,不由地對天脈起了些許鄙夷之心,卻不想自己要乾的勾當,可比他卑鄙多了。
天雷見天脈摸樣,本是殘暴的性格,心中不由地大爲受用,猛地喝問道:“天脈,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到底加不加入天竹少爺的‘伏魔團’!”
“你當我傻子!”天脈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跡,呸了一聲,道,“天竹不就仗着他父親是代掌門嗎,有什麼了不起!要我加入什麼伏魔團,還不是在前面給你們當炮灰?我天脈再傻,也不上你的當!”
天雷不屑地道:“哼哼,你倒還有些骨氣!不過,可惜啊,但凡天字輩弟子,修爲在築基五層以上的,除了天河那小子跟星月那婆娘座下弟子之外,都已歸順天竹少爺麾下,就連你你的師兄天賜,也跟了少爺!炮灰,那是多了去了,少你一個,也無所謂!不過,你當日膽敢當衆拒絕少爺,我雷某今日便要替少爺出一口惡氣了!”
見他目中忽地露出兇光,天脈身子一顫,道:“你要做什麼?”
天雷桀桀笑道:“本來也只是打你一頓了事的,但你既然非要把我約到這個連鳥都不來的破地方,不好好修理你一番,怎麼對得起你的誠意呢?桀桀~”
“你說什麼?”天脈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不是你叫我來這裡的嗎?”
“桀桀~,死到臨頭還狡辯,想跪下來求饒就儘管照做,別這麼羞羞答答的,像個娘們兒!”天雷提起仙劍,大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氣勢,大踏步朝着天脈走來,眼光中有着幾分戲謔,自然根本不把他當回事兒了。
築基七層與築基五層,便有如此差距!
只是,沒走出幾步,天雷身子猛地頓了一下,一滴烏黑如墨的血,從他的鼻子裡滴了下來。
“你!”天雷猛然驚覺體內的異變,伸手在鼻子上摸了一下,滿是烏黑的血跡,微微泛着腥臭之氣,不覺怒道,“天脈,你好陰險,你竟然下毒!”
這卻也是龍淵所不曾想到的,雖知道天脈給他的絕非是瀉藥那麼簡單,卻也只是想着頂多便是寫昏迷散之類,卻不想,竟然是致命的毒藥了。
“桀桀~想不到吧!”天脈由一個驚恐的獵物,轉化爲猙獰的惡魔,肆虐地笑道,“天雷啊天雷,你給天竹做狗做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學會無毒不丈夫這句話嗎?今天殺了你,我就能受天竹少爺器重,將你取而代之,自然不用去做什麼炮灰了!”
“你!”天雷此刻怒道了極點,怒吼道:“我要殺了你!”
豁然,天雷手中仙劍紫光大盛,猛朝天脈身上劈下,劍影灼灼,顯然已是下了殺機。
天脈萬萬沒想到天雷毒發之際,竟還能有此力道,一個躲閃不及,噗嗤一聲,右臂生生被他仙劍斬下,血霧連連。
啊——
斷臂之痛,令天脈在地上哀嚎起來,冷冷地向四周傳去。遠處的竹林,傳回幾聲撲翅膀的聲音,卻不知道驚動了什麼鳥兒了。
龍淵拿出早準備好的黑巾,矇住臉,身影一閃,已落到天脈跟前,猛將一團步塞到他嘴巴里,喉中低沉地喝道:“別出聲,再出聲我就殺了你!”說中手中九尾劍拔出,在他耳根處硬生生刺入地面。
天脈心中已是如驚弓之鳥,又見忽地竄出個蒙面人,早嚇得魂不附體,濛濛嗚咽着點頭,但斷臂之處撕心裂肺地疼痛,卻也令他不得不嗚咽。
龍淵知他一時半會地跑不掉,又見他對自己恐嚇十分害怕,當下低喝一聲“別動!”,一轉身,又到了天雷跟前。
“你是誰!”天雷手中仙劍丟出,此刻沒了兵器,只得拿拳頭來招架,卻被龍淵一劍斬斷小指,猛然按到在地,喝道,“來索你命的!”
心中轉念一動,把九尾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低低喝道:“說,知不知道九尾劍!”
“不知道!”天雷此刻中毒已深,七竅中都流出血來,卻是對此渾然不怕,怒吼一聲,想要掙扎着起身。
龍淵一劍斬在他腿上,令他腿部不能用力,又喝道:“九尾劍上沾染了你們名門正派那麼多鮮血,你竟然說不知道!”
“哼,魔教小賊,別叫你老子知道你是誰,否則,就算是做鬼,老子也不放過你!”天雷起身不得,嘶聲怒罵道。
“我知道我知道!”天脈驚恐地道,“英雄,我知道九尾劍!你別殺我,我知道九尾劍!”
“叛賊!懦夫!”天雷此刻斷定龍淵是魔教中人,而天脈卻向他求饒,當真是怒不可止,怒衝衝地罵完,一口濃痰吐去,卻是漆黑如墨的顏色。
此刻,龍淵心中反而對天雷有了幾分敬意,見他雖然兇殘了些,卻也不失爲鐵骨錚錚的漢子,正邪分明。反倒是天脈,見風使舵,以名門正派自居,反而對同門下此劇毒,盡幹些齷齪至極的勾當,不免更是鄙夷起來。
但他方纔一問,本也沒抱有什麼幻想,畢竟兩人不過是蒼茫山的入門弟子,不知道九尾劍之事,也是實屬平常,此刻卻見天脈知道,心中,猛地一顫,欺身過來,九尾劍抵在他喉結之上,陰沉沉地喝道:“說!”
天脈本還想逃,但見龍淵一劍便把天雷雙腿斬得藕斷絲連,血流飛涌,雙腿便也如被砍了一般,再不聽使喚,又見龍淵逼問九尾劍之事,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求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