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自己的孩子,將與皇甫曜再無關係。
汪兵韜看着她臉上篤定的表情,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這個寶寶的到來。無論未來多麼艱難,她都會爲她撐起一片天。
只是這樣菟絲一般的女子,她真的承擔得起嗎?
喬可遇側眸,正撞上他望着自己的眸子,裡面似乎帶着隱隱的擔憂。
她大概也能猜到汪兵韜在想什麼,她也是揹負着私生子身份長大的,她親眼看到過自己母親的艱辛,也更懂得私生子的悲哀。
但是,她再次低下眸子,脣角牽動了一下說:“我知道生下她以後會有許多困難,而且將來她也許會覺得命運對她很不公平。但是怎麼辦呢?她已經存在了,如果我連一眼都沒有讓她看到這個世界,她是不是會更怨恨我呢?”
她小時候也怨過母親,恨過因爲母親的身份帶給自己的尷尬。但是如今她同樣站在母親的位置,感覺到孩子一天天在自己肚子里長大,面對與母親同樣的選擇,她又該多慶幸當媽媽沒有在自己還是一枚胚胎的時候就扼殺掉自己。
汪兵韜看到她眼中的複雜,除了堅定外,似乎多了一抹悲慼。不知是因爲自己的身世,還是想到了皇甫曜,這個孩子所謂的父親。
“可遇,你想過沒有?這個孩子畢竟是皇甫曜的,只要她存在,你們之間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劃分得清楚。”皇甫曜家裡是什麼樣的人家?皇甫曜又是什麼人?他們怎麼可能任由這個孩子流落在外?
喬可遇秀眉緊緊的隆起,沉默。
汪兵韜的意思她懂,她也知道自己要與皇甫曜做到毫無瓜葛,這個孩子就不該留下。但是他已經存在了,在自己的身體裡一天天地長大,沒有人比此刻的她更懂得生命的意義,她又怎麼割捨得下?
手摸在小腹上,她搖着頭說:“他不會在意的,願意爲他生孩子的女人太多。”這話其實更像在安慰自己。
想到他身上帶回來的女xing香水味,想到襯衫上的口紅印子,想到客廳裡他與另一個女人的糾纏,原本以爲自己早就忘了,心卻仍刺痛的厲害。
“可是他現在還在找你。”他雖然看不慣皇甫曜的作爲,不贊同他處理感情的方式。但像他那樣的男人如此執著,難道不是因爲在乎嗎?
喬可遇沉默。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甸,不管是母親的死,還是皇甫曜所謂的愛,都已經逐漸褪卻。唯有最終的傷害變成心口一道不能觸碰的疤痕,所以她不願意去想他爲何執著,是真的爲了這個寶寶,還是爲了所謂的愛,都已經不再重要。
因爲那個男人用了最殘忍的方式讓她明白,他並不值得自己託付。
孩子她更不會放手交給他,因爲不想自己的孩子每天看着他與不同女人糾纏的環境下長大,所以她必須離開,離開這裡,離開他,所以她跟着汪兵韜離開醫院的舉動,雖然突然,卻不是衝動。
“汪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找機會將我送走。”她不是逃避,而是要開始新的生活。
迴歸最開始的初衷,找一個沒有皇甫曜的地方,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汪兵韜沉默,單純的將她送走,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有辦法,他一直在尋找機會。
只是她這樣真的能解決問題嗎?一個年輕女人帶着孩子,在未來的路有多艱難,這個女人可否能承受的住?
他想想便覺得心疼。
汪兵韜看着她,有些猶豫地開口,問:“如果我有辦法給孩子一個合理的身份,並且讓你可以經常見到她,你願意嘗試嗎?”這話裡帶着試探的意味。
“什麼?”喬可遇還沒有從沉思中回神,所以一時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難道你沒有想過,讓這個孩子在一個正常的家庭氛圍里長大嗎?”
喬可遇聞言終於正視汪兵韜。她想,當然想,但是他明知道他說的這些如今都不可能。那麼他又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汪少,有話不妨直說。”如今她在他的庇護下生活,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汪兵韜直了直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有個戰友,夫妻都是軍人,女方曾經在行動中受過傷,不能生育,我想如果你願意……”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是他想她應該很明白。
他知道說這些話很慘忍,但是想想喬可遇還這樣年輕,她沒有結婚。未來的日子就被一個孩子死死綁住,將來要怎麼過活?
喬可遇聞言眼睛圓瞪,臉上帶着震驚神情,彷彿不能置信,又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你可以考慮一下,畢竟孩子在正常的家庭氛圍下長大,有利於她的身心發展。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經常見到她,作爲她的家人身份出現。”他繼續說,希望這些話可以讓她好過一些。
喬可遇終於回神,將震驚的眸子低垂下去,手撫在肚子上,可以感覺掌心的胎動。
她明白汪兵韜的意思,她也知道這樣的安排也許對寶寶比較好。因爲如果能這樣,她的寶寶就不必擔私生子的名聲,可以堂堂正正、挺直着腰板長大。
但是這是她的寶寶,還沒生下來……想到這裡,心就刀割一樣的疼。
“皇甫曜……也不會知道嗎?”她問。
“我會妥善安排的,相信我。”汪兵韜保證。
他不該淌這渾水,畢竟皇甫家並不是那麼好惹的,但是他卻已經淌了,也就不在乎將這水攪得更混些。
“讓我考慮一下。”喬可遇說,聲音艱澀。
汪兵韜沒有再說話,他看着喬可遇的側臉,知道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太難。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這件事喬可遇卻始終沒有做出決定。因爲想到孩子離開自己,便會覺得剜心的疼。
汪兵韜也沒有再提及,就這樣捱到了臨近chun節。汪兵韜雖然在休年假,卻似乎格外的忙,露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喬可遇大多時候都不出門,但心境要比在瞰園裡好許多。更怕被皇甫曜發現,所以格外謹慎。
這天臨近中午,她煮着粥準備炒個小菜,卻發現冰箱裡空空的。外面的雪還沒融化,本不想出去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衣服。
社區門口就有超市,東西挺齊全的。她挺着微隆的肚子,也不敢買得太多,只拎着幾顆水果和兩把青菜回去。
腳下的積雪未化,腳踩在上面帶着喀吱喀吱的聲響,她走得極慢,卻總隱約覺得後背有視線望過來。
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兩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喬可遇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想到可能是皇甫曜的人,一下便慌開了。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急,故意繞了幾個彎,也甩不掉他們,只好往社區外走。
那兩人的確是皇甫曜派來找喬可遇的,因爲皇甫曜有叮囑,所以顧及着她的肚子,腳下路又滑,所以不敢追得太急。
喬可遇心慌意亂,拉開距離時,正好看到一輛出租車過來,便拉開車門坐進去。
那兩人見她坐車要走也急了,便大步追過來。
“師傅,你快點開車。”喬可遇着急地催。
“喲,那麼着急幹嘛啊,有人追你啊?”那年輕司機看她着急的樣子,不由開着玩笑。卻從後視鏡看到兩個大男人追過來,又見喬可遇是個孕婦,便懷疑她遇到了壞人。
腳下油門一踩,車子便竄出去。
那兩人眼見追不上,便跑到路邊開了自己的車去追。
“姑娘,你得罪他們了?”見後面那輛車追得緊,那司機好奇地問,卻並不見緊張,是個好事的xing格。
喬可遇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掏出身上的手機便給汪兵韜打電話。
那司機對這片很熟,車子開得飛快,又抄小路,倒是很快甩掉了後面那兩個人。心裡正得意,車子從樓羣的夾道里衝出去。
司機只覺得有影晃了一下,下意識地踩了急剎車,但是距離太近,路邊積雪又滑,車子還是衝撞了出去。只聽“哐!”地一聲,出租車與別的車撞到了一起。
喬可遇還未及反應,手下意識地護住肚子,頭卻撞到了椅背上。她被撞得有些懵,吃力地睜開眼睛,有粘稠的液體滴下來粘在睫毛上,眼前的影像帶着朦朧的紅色,漸漸模糊……
汪兵韜給喬可遇的手機帶着追蹤功能,他本來就是要過來,但是看到喬可遇離開小區範圍,便知道有可能是皇甫曜找過來了。
車子還沒開到社區,隔着一條街便看到路邊出了一起車禍。本來也沒在意,但是跟蹤信號卻一直閃。目光掠過撞的變形的車窗,看到那件外套有些眼熟。
他心上涌起不好的預感,馬上停車跑過去。這時車邊已經圍了許多的人,也有人報了警。司機頭撞在方向盤上,擋風玻璃全碎了。
汪兵韜從圍觀的人羣擠進去,透過碎掉的後車窗看到喬可遇暈在裡面,褲子上溢出好多的血,暈染在帶着碎玻璃的後座上,那一刻心臟幾乎停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