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長袍,雕像化爲的老人左手持一個畫卷,右手撫着鬍鬚,似笑非笑地凝望佝僂老人,表情裡有些失望之色,其長袍若一張太極圖,穿在他身上,顯得更爲玄妙。
在那好似慈愛的笑容裡,楚凡看出的不僅僅是慈愛,還有冷漠,是種視天地萬物爲芻狗的冷漠。
“先祖?!”佝僂老人身軀輕震,原本有些瘋狂的表情,變爲駭然,其轉過身,氣息有些急促。
聽言,楚凡口裡仍在冒血,就連雙眼、耳朵、鼻孔都在溢出鮮紅血液,但其眸光卻很明亮,也有些不解地望着雕像老人。
“天地之初開……悟陰陽之術……吾睜眼便是陽……一念蒼穹滅……吾之魂化爲靈……以壓九天十地。”
萬道齊鳴時曾響起過的話語,如今不知不覺間在腦海浮現,楚凡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他無法想象,若陰陽城的主人還活着,那修爲豈不通天。
那一念蒼穹滅的話語,絕非說假,定爲真實。
“你這女娃有些能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成就,陰陽術的造詣,竟堪比你的父親。”雕像老人撫着鬍鬚,將目光移到夢潔身上,目裡閃過異色。
若和他相比,夢潔哪裡是小小年紀,而是小得不能再小。
“呵,造詣無論多高,也逃不過命運輪迴,陰陽師不過也只是在掙扎的螻蟻。”夢潔目光冰冷,沒有佝僂老人的駭然,而是很平靜地與雕像老人對視,語氣有些自嘲之意。
雕像老人撫着鬍鬚,臉上笑容越來越深,搖頭道:“陰陽師若能達到巔峰,可一念蒼穹滅,一念天地殤,算盡天地,算儘自身,可超脫於命運輪迴之外。”
見雕像老人變相在解釋,楚凡心裡略爲吃驚,任誰都能看出,雕像老人對夢潔不僅僅是讚賞那般簡單,頗有種難言的喜愛。
沒有回話,但夢潔的目光變得更加冰冷,臉色呈現一抹煞白,雙眼直勾勾地望着雕像老人。
楚凡知道,她定是回想起斷情谷那一幕幕,心裡揮之不去的陰影涌現而出,這與修爲無關,而是心。
“超脫於命運輪迴?”佝僂老人恢復如常,駭然消失,其放聲大笑,擡手怒指雕像老人,吼道,“說得如此簡單,超脫豈是這般容易,陰陽師若能算盡之身,那你又爲何還是這般模樣?”
“陰陽師可算盡世間萬物,唯獨算不盡自身,此爲缺陷,也爲死劫,而你所謂的巔峰,恐怕連你自己也沒有達到吧,虛無的東西,只在理念中存在。”
佝僂老人內心,應有很大創傷,亦或他知曉一些別人不知之事,故而纔會如此瘋狂,哪怕在先祖面前,也敢大放厥詞。
“唉。”搖頭輕嘆,雕像老人展開手中畫卷,道:“吾念你有功於仙靈,曾寬恕於你,既不領情,那便化去修爲,供陰陽城鎮壓九天十地。”
“哈哈,想滅我?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狂聲而笑,佝僂老人邁步上前,雙手結印,長髮亂舞,聖尊威壓充斥在整個塔內,令得楚凡險些跪伏下去。
“陰陽印!”
隨着一聲低吼,便見一個手印疾速朝雕像老人打去,其威壓滔天,似數百座高山壓去。
雕像老人左手輕抖,便見其手裡的畫卷射出一道白光,將陰陽印化去,緊接着一輪黑芒掃過,落於佝僂老人身上。
畫卷是空白的,其上什麼也沒有,然當楚凡看去時,又感覺什麼都有,彷彿能裝下整個天地。
“你是……”被黑芒掃中,佝僂老人面色鉅變,想要說些什麼,終是沒有說完就消失不見。
“這纔是真正的強者。”心裡出現這樣一個念頭,楚凡對於強者的概念,更上一層樓。
僅一個意念,就能讓傳說中的聖尊消散,這纔是天地間,一頂一的強者。
畫卷收攏,被雕像老人拋出,便見石壁上,多出一個畫卷,散出的威壓,極爲強烈。
此刻,楚凡才發現,石壁不僅僅冰冷,其上還刻有不同的圖案,但他很清楚,這些圖案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如這畫卷般,鑲嵌進去的。
佝僂老人雖消失,但陰陽碑卻遺落在石塔內,漂浮着,被雕像老人擡手招去,道:“吾知曉你在此碑內,留有一縷神魂,以你聖尊修爲,假以時日定能成長,上天有好生之德,吾就留你一線生機。”
陰陽碑內有一縷神魂,但它若成長起來,便不再是佝僂老人自己,而是一縷魂,一個由雨澤和佝僂老人共同組成的人。
一個,全新的生命。
“算不盡自身,你只算到終劫者,未算到始劫者,這便是死劫,你認爲的死劫。”自來到塔內,夢潔第一次轉身看着楚凡低語,此話是在對消失的佝僂老人所說,也是對楚凡所說。
做完一切,雕像老人的模樣更爲蒼老,在他身上,完全能感受到一股蠻荒之氣,那是遠古的蠻荒。
他越來越虛幻,彷彿要消失一樣,誰也不知還存有多少遠古修士,但眼前的雕像老人,絕對是其中一位,且還是極強的一位。
“吾乃最後一縷神魂,今日也將消散,日後再也不會有陰陽神。”眼裡透出苦澀,縱然強大如此,雕像老人也免不了一死,他終還是走到人生盡頭,望着夢潔道,“你可願接替吾之位,沿襲吾之傳承。”
一縷神魂都能強到這般地步,若是完整豈不是更強,楚凡的強者心,更爲堅定。
一直存於雕像內,恐怕還能僥倖存活,而此刻,雕像老人已沒有辦法,再恢復雕像之樣,所以只有消散一途。
這是個傳承,更是通往強者的捷徑,不論是誰都會心動,但夢潔卻凝望着楚凡,輕語道:“自少爺救下夢潔那日起,夢潔在心裡,就把少爺當作哥哥,親哥哥。”
“夢潔不在乎修爲高低,只在乎哥哥,但夢潔也有自知之明,若不成爲強者,日後只能拖哥哥後腿,所以我要變強。”
說到此處,夢潔猛然轉身望向雕像老人,肯定且沉重地說:“所以,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