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來，有一點淡淡的鮮血味道，有一股冷冷的肅殺之氣，天邊的紅日已經落山，小山坡上，幾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最後消失不見。
最後，龍孟還是開口了：“仙羽帝國以尚鎮東之死爲由，出兵攻打星風城，白鉅爲統帥，星風城三十萬守軍不敵仙羽百萬大軍，最終陷落。”
說到這裡，龍孟下意識看向楚凡，只見楚凡已然眯起眼睛，其中閃爍的光芒，就像九幽之底的冥火，讓人靈魂爲之一顫。
“星風城三十萬守軍，戰死二十餘萬，傲煊、楚雲兩位元帥重傷垂死。”見楚凡沒有發話，龍孟又繼續說，“楚童大將軍，爲掩護二位元帥撤退，率餘部與白鉅一戰，戰死於烏河之畔。
大將軍的屍體，被白鉅……分屍，棄於烏河之中。”
一口氣把話說完，龍孟整個人像虛脫一樣，額頭冒出碩大的汗珠，其餘人也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全都望着楚凡，後脊直冒涼氣。
“呵、呵呵，哈哈哈……”楚凡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幽芒閃爍，時而綠，時而紅，隨後，他竟仰頭而笑。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一股狂暴的氣息席捲天地，四方旋風大起，楚一、楚二、龍孟、嶽衝四人只覺身體一顫，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被這股氣息震下小山坡，站在遠處，沉默地凝望山坡上，那削瘦、癲狂的身影。
百里外的數十座山峰，有那麼幾座極其高，聳入雲霄，一道癲狂的笑聲傳來，空間被震起漣漪，數十座高山在瞬間化爲齏粉，什麼也沒有留下。
小山坡上，笑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不再是癲狂的笑，聽起來像是在哽咽，在哭泣，又透出一股陰森之感，彷彿是厲鬼張開獠牙一樣。
帝都陷落，楚凡不在乎，星雨城陷落，百萬大軍戰死，項羽殞落，他也只是心中生出悲涼而已，星風城陷落，他同樣不在乎，但傲煊、楚雲的重傷，彷彿是一道重錘，生生打在其心頭。
而楚童的死，對楚凡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天空都成爲黑色，心中在滴血，他仰着頭，眼角有淚水滑落。
體內所有力量，瞬間被抽乾，幾乎不掉淚的他，這一次落淚了，楚家本就沒有剩下幾人，而今楚童戰死，他怎能不傷。
怎能不殤？！
這一刻，楚凡終於意識到，命如草芥，生死不由己，大劫還未來臨，他身邊的人，就已經開始殞落，心中的情，像是垮掉一大半。
痛，非常痛，這是他有史以來，最痛的一次，不僅心痛，就連靈魂也跟着顫痛。
“不該的，不應該這樣的……”楚凡站在小山坡上，口中喃喃自語，眼神迷茫，臉色蒼白，神情悲痛，“我本該想到的，本該通知他們的，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通知。”
仙羽帝國的陰謀，他早在數日前就知曉，卻沒有告知傲煊幾人，因爲在他認爲，仙羽帝國不會那麼快，可事態瞬息萬變，當他後悔時，已然來不及。
深深的自責，讓他直不起腰來，身軀彎曲，這是其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如此失態，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蹲在小山坡上，微微顫抖着。
小山坡下，四十萬大軍看着，楚一、楚二、龍孟、嶽衝四人亦看着，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這一刻，山坡山的那道身影，不是叱吒帝都的楚凡，不是星雲城第一天才，更不是華夏元帥。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人，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個生命，沒有輝煌，沒有強大，更沒有霸氣和威嚴。
楚凡，把情看得比什麼都重，重過蒼生，重過國家，甚至重過他自己的命。
情，親情，友情，愛情，在他心裡，是最不可觸碰的底線，是那一根纏繞靈魂的弦，一碰天地殤，註定要血流成河，伏屍無數。
“你，上來與我一戰。”
“你，的確有狂妄的資本，若是在生死戰中，我或許已命喪於此。”
楚童在大比上的強勢宣戰，那自信的眼神，以及戰敗後的灑脫，讓楚凡至今都難忘，彷彿一切在眼前重現，纔剛發生一樣，這些話語不斷在楚凡耳邊響起。
兄弟的死，着實刺激到楚凡，他此刻終於明白實力和勢力的重要，若他足夠強，天地間，有誰敢動他的兄弟？若他擁有讓世人談之色變的勢力，又有誰，敢動這個勢力中的人？
現在已是黑夜，楚凡在小山坡上蹲了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亦或五個時辰，總之，他沒有時間概念。
在黑夜裡，他緩緩站起了身，身體不再顫抖，黑髮飄逸，臉上也沒有了淚水，但眼神卻陰沉得嚇人。
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都放着光，配上蒼白的臉，就像剛從墳墓裡爬出的厲鬼一樣恐怖。
“白鉅，仙羽帝國。”眺望着遠方，楚凡揹着雙手，靜靜地站在小山坡上，狂暴的氣息內斂，四周出現的旋風眨眼不見，他開始恢復成常態，但一雙眼睛射出的光芒，仍舊非常恐怖、幽森。
“帶尚鎮東過來。”背對着所有人，楚凡冷冷發出命令，語氣很冰寒，似要凍結人心。
一聽到命令，楚一、楚二、龍孟、嶽衝四人大鬆口氣，連忙帶着尚鎮東去到山坡上。
尚鎮東沒死，而仙羽帝國的進犯，完全是一場陰謀，楚凡要讓仙羽血債血償。
被楚一等人帶到小山坡上，尚鎮東想要開口詢問，可當目光落在楚凡身上時，他渾身打個冷顫，到嘴邊的話，生生被其嚥下去。
要知道，尚鎮東乃造境初期強者，然他在楚凡面前，彷彿要窒息一樣，有種天幕壓來之感，讓他感覺自己渺小如螻蟻。
“給我說一說，白鉅以及仙羽帝國的情況，若敢明知不說，死。”若是平常，這不過是一句詢問的話，可現在，從楚凡口中說出，則如同催命符，讓尚鎮東冷冷打個冷顫，心中生不起絲毫違抗之意。
聽言，龍孟、嶽衝四人，彷彿已經看見了滔天血海，如山般的屍體堆在仙羽帝國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