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深處,祭臺之上。
陳行仍舊盤坐在這裡,一襲道袍,頭上無發,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加顯得玄奧,體內像有古僧在誦經,一雙眸子中,彷彿又盤坐着一個道人,整個人散出的氣息,宛若自成一脈,道韻天成。
在他的身旁,則站着一個非常妖嬈的少女,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扎着兩個辮子,小眼迷濛,紅脣嬌豔,齒白如雪,皮膚白皙,光滑如玉,簡直就是個妖精般的美女。
她正是月嬋,真的很美,完全就是個妖精,特別是扎着的兩個辮子,配上那時而閃過的狡黠的目光,透出一種調皮之意。
月嬋,當年被楚凡救下的小女孩,現在雖過去數十年,但她仍舊還是那般純真,不受紅塵影響,保持着一顆赤子之心。
看起來雖小,可若以凡人的生存時間來算,她恐已度過大半生!
現在的月嬋,在陳行的教導下,把氣息都全部收斂,就算是楚凡,也看不透她的修爲,僅僅只感受到,她應是造化二境修爲,具體是哪一步,看不透。
只是,此刻的月嬋站在陳行身旁,滿臉擔憂,眼神裡流露出的是害怕和緊張。
“相信他,他不會有事,只是想要救下那個凡人之軀的女子,恐有些困難。”陳行的身體顯得有些虛幻,微笑着開解月嬋。
來到祭臺已有半月,在這半月內,楚凡身上散出的死氣越來越濃,距傷勢爆發的時間越來越近。
半月時間,他只在做一件事,對於體內即將爆發的傷勢,絲毫不在乎。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個由紫晶雕刻成的紫晶冰棺,其上的紋路和符文,全是由他親手刻上,可以說,這個看似簡單的冰棺,就算是聖尊境踏天第三部之修,也休想破壞。
早在第二次從北冰回來時,他便讓方碧賢等人尋紫晶,因爲紫晶能保容顏,護神魂,對倩雪有大用。
本來,這一切要在兩年後才進行,可由於體內傷勢即將爆發,導致他不得不把此事提前,必須在傷勢爆發前,解決這件事,不論成功與否,他心坦然。
楚凡的眼,是妖異的紅,他的發,是血一般的色,他的法,是從死走向生,從假走向真。
“倩雪,雪中的公主……”雙手從冰棺上撫過,倩雪那天真無邪,輕閉雙眼的面孔,逐漸呈現在楚凡面前,只見原本空蕩的冰棺,此刻已有一個被冰封着的女子躺在其內。
楚凡小心翼翼的祭出滅魂火,緩緩把封着倩雪的冰融化,化作精純靈氣,反哺倩雪的身體。
倩雪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舊是被冰封時的那個樣子,帶着柔情,帶着微笑,臉頰上的兩個酒窩下陷着,非常迷人。
這冰,是絕冰之蓮的根所化,當它完全融化之後,楚凡右手一翻,掌心中立刻出現一顆丹藥,正是聖靈丹。
目露果決,楚凡已經沒有退路,他的另一隻手伸入冰棺內,拖着倩雪的後背,緩緩將之扶起,而右手掌心內的聖靈丹,則被他送入自己嘴中。
緊接着,他緩緩吻了下去,兩人的脣輕輕相觸,輕甜而柔軟,一股淡淡的香氣,不斷刺激着楚凡的神經。
倩雪乃是凡人之身,根本承受不住聖靈丹那龐大的藥力,所以,楚凡便想出這樣一個辦法,先用己身修爲來精化藥力,最後再渡入倩雪體內。
“雪兒,你會好的,一定會的。”緩緩把倩雪放入冰棺內,楚凡的臉上寫滿柔情,可以說,倩雪在他內心的地位,無人能及。
倩雪爲他付出太多,若沒有倩雪,他楚凡早已殞落在那次詛咒中!
做完這一切,楚凡靜靜的蹲在冰棺旁,雙手撫着冰棺,低頭看着倩雪輕閉的眼,望着那輕顫的精緻的睫毛。
只是,楚凡沒有發覺,不遠處,月嬋眼裡閃過的光芒,同樣充滿柔情,就像前者看倩雪時的目光一樣。
“唉,茫茫情路空餘恨,生死茫茫不見天。”感受着四周詭異的氣氛,陳行輕輕一嘆,只不過,他的嘆息卻無人能聽見。
因爲,楚凡的心思全在倩雪身上,而月嬋的心思,則在楚凡身上!
看着看着,一貫從容淡定,臨危不亂的楚凡,身軀竟緩緩輕顫起來,雙拳握緊,臉頰上寫滿急迫和擔心,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現在看起來更爲蒼白了。
如今,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靜等待,他恨恨這種感覺,有種瞬息漫長如一個紀元的感覺。
倩雪只是凡人之身,連承受被精化後的藥力都成困難,楚凡就更不敢用己身靈力滋養她身。
“雪兒,我是怪大叔啊,你睜開眼,看看怪大叔。”
“雪兒,你不是喜歡怪大叔麼,只要你肯醒來,大叔便娶你爲妻。”
楚凡輕語低喃着,話語簡短而有力,同時也透出一種滄桑之感,讓人聽之頓覺心酸。
時間一息一息過去,楚凡的心在淌血,望着倩雪那仍舊閉着的眼,心中的希望在一點一點破滅,不甘之意漸漸涌上心頭。
呼吸越來越重,楚凡的額頭已經見汗,四周充滿沉重之氣,他身上散出的氣息,顯得越來越狂暴,有一種要推翻天地,覆滅衆生之意。
看得不遠處的陳行心中大驚,臉上都露出一抹詫異,旋即,他又皺起眉頭,因爲楚凡此刻的情況很不妙。
一旦倩雪真醒不過來,楚凡真有可能暴走,在傷勢即將爆發的情況下,他陷入這種情況,真的可能步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但於突然間,倩雪的眼皮忽然一動,這自然逃不脫楚凡的眼,他立刻露出激動之色,全身都在顫抖。
緊接着,楚凡便見倩雪的眼皮緩緩睜開,先是呈現黯淡、死寂之色,但旋即便恢復清明和天真,她一眼就看到一旁的楚凡。
“怪大叔……”倩雪微笑着,臉上笑意很濃,雖還很虛弱,她卻微笑着,滿眼的柔和,笑容燦爛,天真無邪,真的宛若雪中的公主一般。
見倩雪醒來,楚凡心中大喜,連忙伸出手,把她從冰棺中扶坐起來,四目相對,柔光四溢兩人目中的柔情似水。
如今,倩雪的臉色雖還透着蒼白,但她能醒來,楚凡已是大喜過望,興奮不已,一時之間,祭臺上沉悶的氣氛消失被濃濃愛意所取代。
不遠處,陳行見月嬋醒來,他心中不由暗鬆口氣,他可不希望楚凡在這件事上崩潰而月嬋則嘟起小嘴,滿臉的羨慕之色。
“不對!”可就在突然間,陳行內心咯噔一聲,雙眸放光,眉頭再度皺起,他在倩雪體內,發現了兩股氣息,一股死氣,一股生機,兩股氣息都很濃,但那生機卻在緩緩流逝,死氣則慢膨脹起來。
當第一眼見到倩雪時,陳行便發覺她體內有一股死氣和陰毒之力、腐蝕之氣,他本認爲,死氣是陰毒之氣和腐蝕之力所產生,但此刻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因爲陰毒之力、腐蝕之氣已經消失,可死氣仍舊存在,故此證明,死氣與前兩者無關,就連聖靈丹都無法驅散這死氣,以陳行的見識自然猜到,這死氣是規則使然,一切丹藥都無用。
也就是說,倩雪的壽命早已走到盡頭,所以纔會在體內生出這股死氣,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楚凡被興奮和喜悅衝昏了頭腦,並未發覺這一詭異之處。
“唉!”心中苦嘆,陳行並未提醒楚凡,因爲即使提醒也無用,今日就算神來了,也救不了倩雪。
按常理而言,倩雪爲已死之人,之所以還能保持神魂和意識,全是因絕冰之蓮封住她之因,現在不過是迴光返照,片刻之後,就會徹底步入暮年,走入絕境。
與此同時,倩雪臉上逐漸褪去蒼白,紅潤爬上臉頰,高興之餘,楚凡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聞着那熟悉的香味,讓他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但在下一刻,楚凡的心狠狠一顫,因他清晰看見,倩雪原本烏黑靚麗的秀髮,竟在瞬間變爲白色,如同步入老年般。
這一發現,讓楚凡的身體,瞬即一僵,他終於反應過來,開始用神識查看倩雪體內的情況來。
只是這一查看,立刻讓他的心狠狠一陣抽痛,倩雪體內再無生機,全是濃濃死氣。
“怪大叔,你……”倩雪同樣察覺到楚凡的不對勁,想要開口詢問,話還未說完,她就哇地噴出一口血,原本摟着楚凡脖子的雙臂,猛地一鬆,垂了下去。
“倩雪、倩雪!”心中一急,楚凡連忙摟住倩雪的雙肩,把她推出自己的懷抱,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看之下,楚凡的心,被狠狠揪一下,頓覺腦袋一陣暈眩,他二話不說,連忙把倩雪放入冰棺內,掐訣間,引動冰棺內的神力。
此刻的倩雪,暮氣沉沉,已無美貌,盡顯老態,臉上爬滿皺紋,嘴角還有一絲鮮紅的血跡,刺眼而悽豔。
一切的發生實在太快,快到讓楚凡反應不過來,彷彿一切在做夢一般,瞬間從地獄升到天堂,又在頃刻間從天堂落到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