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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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周家這樣的人家來說,錢的問題,真的不是問題。”萬老爺子再補充一遍,繼爾話風一轉,“但,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我知道了,萬叔,謝謝您。”林寶河起身繼續去擀麪皮兒,卻是心不在蔫的把麪皮兒擀成了長的方的圓的各種形狀。
尹嫂有心幫忙,想到萬老爺子的叮囑,卻又不好上前——萬老爺子爲了讓林寶河夫婦忙活起來不胡思亂想,禁止她搭手。
趙玉蘭有心提醒林寶河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丈夫的心思她當然明白,算了,就別打斷他了,讓他琢磨吧。
初夏現在對林寶河的性格也摸透了,一看他的模樣兒,就明白了七八分,遂無奈的湊過去:“爹不會是想把家裡的錢都給周家,還想把房子賣了,又愁着沒人買吧?”
林寶河也不瞞女兒:“是啊,咱那房子值不少錢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人買,咱也幫不上別的忙,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這是咱的心意。”
“爹,房子是周家給蓋的。”初夏提醒道。
“那就更應該賣了。”
趙玉蘭立即附和:“是,是應該賣了。”
初夏更無奈了:“就算是賣了,這點錢也頂不了什麼,周家不缺這個,你們就別瞎操心了。”
林寶河一臉的堅定:“那不行,這是咱們林家的心意。”
趙玉蘭趕緊點頭:“你爹說的對,咱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哪能光跟着享福不跟着遭難?”
這夫妻倆配合的倒是默契,而且,以初夏對他們十頭牛拉不回的性格的瞭解,這事兒。估計她勸是沒用的。
沒辦法,只好把希望寄託到萬老爺子身上。
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萬老爺子不好再裝沒事人,便道:“初夏,這是你爹孃的心意,該有的,早晚會有,不該有的,早晚會丟,你讓他們趁了心。他們才能踏實。”
“萬叔,您真是太瞭解我了。”林寶河激動的放下擀麪杖,招呼尹嫂。“麻煩您來吧,我現在趕緊去火車站買明早的車票。”
這可真是說風就是雨,初夏還想再攔,趙玉蘭衝她搖搖頭:“你爹什麼脾性,你還不知道?”
初夏無奈的道:“我是覺得這個不現實。咱們的房子又不是在城裡,誰會花那麼些錢去個不熟的地方生活?”
“那你總要讓你爹試試,要不,他怎麼能安了心?”
“爹和娘不怕人家笑話我了?”沒辦法,初夏只好拿出這個來說事兒。
“瞞不住的,還有你二舅媽和啓豔呢。就她們那性子,回不去也要寫信把這事兒捅回去。”
見一家子決定下來,萬老爺子便道:“寶河。車票我讓人給你們定上,明天直接去火車站取行了,大晚上的,別去了。”
“你們這會回去,爺爺奶奶他們肯定要找麻煩。說難聽的”初夏蔫頭耷拉腦的道。
她的婚假還有沒幾天,實在不方便陪着回去。而且,她這會兒回去,更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兒了。
但,就這麼讓爹孃回去面對那些個極品親戚,她心裡又極爲的不忍,正是爲了不給她惹麻煩,爹孃才硬壓着沒讓爺爺奶奶和大伯小叔來參加婚禮,這會兒得知她嫁的人家出了事兒,他們哪能放過這種譏諷人的好機會?
再說,從大房子再住到小黑屋,爹孃要承受的心理壓力也太重了,在鄉親們看來,就是她婆家出事被抓起來了,以後再緩和過來,也不能和鄉親們刻意解釋,就算以後能再買回來,或者說重新蓋新的,污點永遠是污點。
趙玉蘭柔聲勸女兒:“夏,雖說人活一張皮,但是,人不能爲了這張皮就逞能,爹和娘不怕別人說什麼,只要夏過的好,在婆家過的好, 爹孃做什麼都是值的。”
“讓荊哲送你們去車站吧。”萬老爺子說着看向初夏,“初夏去老荊家一趟,荊哲是你哥,這種事是他應該做的。”
初夏就有些遲疑,畢竟荊哲曾對她有那麼點意思,朱心琴更是曾心心念唸的讓她做兒媳婦,這時候,她去荊家找荊哲幫忙,讓周家人怎麼想?
看出她的心思,萬老爺子就道:“你總不能爲了婆家人的想法,不與人交往了,別忘了,最初想認你做幹孫女的,是荊老爺子。
至於你丈夫,這事原本就是他安排的,現在,若是因爲你找荊家幫忙他就不高興,那說明,他的心胸也太狹窄了。”
“好,我去找荊哲幫忙。”萬老爺子話說到這份上,要是她再遲疑,可真就是給周家人臉上抹黑了。
畢竟,萬老爺子和周家的關係比較微妙,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什麼,她都不希望萬老爺子對周家人的印象不好。
到了荊家,得知初夏的來意,朱心琴很開心她能有事想到她們家,當即把荊哲從書房喊出來,讓他趕緊答應。
見初夏被朱心琴的熱情整的一臉尷尬,荊哲就笑:“初夏,別讓我媽的熱情嚇着,她這是卯足了勁兒要和林阿姨比呢,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媽和林阿姨,就是一對孩子。”
“就是就是。”荊老爺子和荊老太太齊齊點頭。
回到家,荊老爺子又恢復了老頑童的形象,自初夏進門,老兩口就咧着掉了牙的嘴巴一個勁兒的笑,象看戲一樣看着朱心琴母子和初夏的互動。
“林豔秋是孩子,我纔不是呢。”朱心琴說着又笑起來,“算了,她這會遇上這些個事,我就不和她一般見識了。初夏你放心,我不會去她面前顯擺,讓你難做的。”
“我送你回家。”荊哲邊說邊扯着初夏袖子往外走,“順便也去嚐嚐林叔叔和趙阿姨的手藝。”
朱心琴趕緊道:“我也去我也去。”
“我們也去。”荊老爺子和荊老太太爭先恐後的站起來,一副子,生怕把他們落下的感覺。
“都老實在家待着。”荊哲回頭瞪幾人一眼,“要不是你們讓初夏不自在,我用得着這麼急着送她回去?
她來找我幫忙心裡有多不自在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還一個個的跟着添亂,朱爺爺朱奶奶都不去萬爺爺家吃飯,你們去的什麼份兒?”
“這孩子”朱心琴訕訕的笑兩聲,退了回去,“不去就不去,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自己包。”
荊老爺子和荊老太太便齊齊指向朱心琴:“你包!”
“好好好,我包。”朱心琴邊說邊衝廚房保姆吆喝,“李嫂,咱們今晚吃餃子,你剁餡吧。”
荊老爺子和荊老太太便心滿意足的坐回去,見房門關上,荊哲和初夏的身影消失,老兩口對視錢眼,爭先恐後的往窗臺跑。
個矮的荊老太太急的揪着荊老爺子的袖子來回晃:“我看不到,快給我搬凳子,快點兒。”
“讓小琴般。”荊老爺子頭也不回的道。
“來了來了。”朱心琴把個凳子放老太太腳下,扶着她站上去後,也伸長脖子往下看。
“初夏,我和你打賭,我這窗戶上肯定擠着三個腦袋。”出了樓道的荊哲邊說邊回頭指一指窗戶,窗上的腦袋便刷的消失…
初夏回頭瞄了一會兒:“沒有啊。”
“肯定是剛纔撤的太急,碰着腦袋了,要不然,早又把腦袋伸出來了。”荊哲篤定的道。
初夏就笑起來:“看來你以前帶女孩子回來,他們都是這樣做的,對不對?”
“是啊,以前只要有女性朋友來我家玩,我媽和我爺爺奶奶就象打了雞血一樣,怎麼勸都不聽。而每次我送人離開回來都會發現,三個人互相在揉腦袋。”
他說的沒錯,這會兒,荊老爺子荊老太太和朱心琴就坐在窗戶下互相揉腦袋呢。
“死小子壞死了,故意的!”
“就是,打小就這麼玩,這麼些年了,還這麼玩,太不聽話了!”
“行了,是你們倆笨,每次都碰我頭上,噝,疼死我了,幫我看看,是不是起包了?”
廚房剁餡的李嫂已經好幾年沒看過這種場景了,很奇怪,她不但沒覺得好笑,竟然覺得心裡酸酸的,不自覺的邊剁餡,邊抹起眼淚來。
第二天一早,林寶河和趙玉蘭被荊哲和初夏送上了火車,臨走之前,夫妻倆拉着初夏的手左叮嚀右囑咐,讓她千萬別把他們回去賣房子的事兒告訴周家,並且再三保證,房子一賣,他們馬上就過來,連帶着,把家裡的存摺也拿過來。
直到火車開走,初夏還久久的注視着不願離去,有這樣的父母,她何其有幸?
“走吧。”荊哲有些心疼的看着小臉凍的紅彤彤的初夏,“好人有好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初夏就吸吸鼻子,衝他笑:“嗯,麻煩您這麼早起來,真不好意思。”
荊哲笑着揉揉她腦袋:“傻丫頭,我是你哥,說這種話,多見外?”
“好,我不和哥見外。”初夏嚮往的道,“我從小就盼着有個哥疼我,現在,終於如願了。”
“我也一直盼着有個妹妹讓我保護,現在,也終於如願了。”
紅彤彤的太陽冉冉升起,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笑的比陽光還要燦爛的初夏,荊哲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有微微失落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可以放下了,妹妹,也是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