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嘴上怎麼說,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樁親事兒,的確是被他們用來當做換取好處的交易了,因而,被初夏這麼撞破,臉色難免有了那麼一絲不自然,呃,林老太太除外,她剜了初夏一眼,陰陽怪氣的道:“還不快幫着你爹孃收拾東西,跑這來幹什麼?”
林老爺子眉頭突的跳了跳,又不好當着衆小輩的面兒給老伴下臉子,只好輕咳一聲,用菸袋杆子敲敲炕沿兒:“坐吧。”
“初夏,快進來坐下說話。”小嬸楊愛華是個機靈人,見公公發了話,臉上立時堆上親切的笑意,上前拉住初夏往裡拖,“初秋,把從你姥家帶回來的桔子糖拿給你姐。”
喲,升格做姐了?初夏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雖然她比初春初秋大了幾個月,小叔小嬸一直讓他們對她直呼其名,這細微的變化,倒是足以說明問題。
“初夏,爺爺奶奶也就是說氣話,哪能真的讓你們從那屋裡搬出去,回去和你爹孃說,放心在那住着吧。”
小叔林寶海說話的聲音也是難得的親和,顯然,他當她是來求情,別讓她們一家子搬出去的。
“哪是氣話?初春初秋也到了相看媳婦的年紀,人家來一瞅這個家,該成也不成了。”老太太氣哼哼的盯着初夏,“就當我和你爺是害你,嫁過去你自己能過好日子,還能幫襯上弟弟,你說你擰巴着,到底當不當自己是林家人?”
“奶奶的意思,只要我答應嫁到薛家,您和爺爺不搬走,也不會影響初春初秋找媳婦,對吧?”
林老太太一臉的理所當然:“那是,初春初秋去當了兵,找媳婦那不是挑挑揀揀的,哪還用讓人家挑?”
“給你。”初秋把幾塊桔子糖塞初夏手裡,“我不指望着沾你的光去當兵,我要憑自己的本事去,你願意嫁就嫁,不願意嫁就不嫁,別到時候過的不好,覺得是我們拖累了你。”
初夏意外的看着這個彆扭的孩子,半年多來,她和雙胞胎打交道並不多,但每次見面,倆都會取笑捉弄她,初秋也不例,現在看來,大事上,他卻是不糊塗,也有擔當,倒是難得了。不自覺的,初夏對他流露出個善意的微笑,這孩子卻彆扭的瞪他一眼:“我不是護着你,我是丟不起那人。”
“有話不會好好說?”楊愛華瞪一眼兒子,拍着初夏的肩膀,“吃糖,初夏,這是小嬸給你留的,吃吧。”
當她還是那個又饞又懶的林初夏?一家子紅臉白臉的唱着,當她就妥協了?她相信初秋是真心的,可其他人嘛,呵呵…
“小叔並不是想着借你的親事沾光,就是覺得你身子骨不好,嫁到薛家比嫁到羅家享福多。”林寶海語氣心長的道,“都是一家子,哪能不盼你好?是吧,初夏?”
“我娘和薛立剛的事小叔不知道?薛立剛媳婦是什麼脾性小叔也不知道?”
林寶海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臉上卻依然掛着笑:“你這孩子,比你爹還記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怎麼還記掛着?
至於薛主任的媳婦,她有什麼抱怨的?要不是你娘把薛立剛讓給她,她哪做得成薛家的媳婦?”
初夏也不惱,笑眯眯的看着他:“薛家爲什麼一定要我嫁過去?爲什麼要許給咱家那麼些好處?我哪裡值得他們那樣做?”
猶豫一下,林寶海就道:“這個…興許是爲了彌補當年的遺憾,想讓你娘過的舒心點吧。”
初夏把糖放到炕上,退後一步,神色認真的看着衆人:“知道我爲什麼會過來嗎?因爲我爹我娘覺得,小叔的態度應該和別人是不一樣的,爲了讓他們下定決心,我必須讓他們明白小叔的心意。
小叔,你這前後矛盾的一番說辭,連你自己都勸服不了吧?我爹說,他來的時候,你一句話都沒說,很無奈,呵呵…你的無奈應該是嫌我爹不開竅吧?
來的時候,我就和我爹孃說過了,如果驗證了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以後,我們家不會再和你們有任何瓜葛!”
說完也不待衆人反應過來,初夏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外。
“這死丫頭!真是越大越不象樣了,聽聽,聽聽,她都說了些什麼?”林老太太最先炸了毛。
“看來,那丫頭說的是真的”林老爺子悠悠嘆一聲,“咱們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和薛家說吧。”
林老太太不屑的撇着嘴:“我倒是看看,他們是不是寧可睡大街,也不和薛家結親,初春,你去和他們說,後天必須搬出去!”
初秋一把拉住要跑出去的初春:“奶奶,您這是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這孩子,讓什麼給附身了?淨說些糊塗話!”林老太太瞪一眼林初秋,“這是爲了她好,也是爲了你們好,什麼絕路不絕路的,放開初春,讓他給我傳話去。”
林初秋搖了搖頭:“話都說那麼明白了,奶奶還是覺得爲了她好?”隨之放手,“算了,愛怎麼辦怎麼辦吧,反正別扯上我!”
“娘,算了吧。”林寶海悶悶的嘆一聲,“要真出點什麼事兒,咱們一家子也被人瞧不起,不就是我當不了官,初春初秋當不了兵嘛,別人家不當官不當兵的不也過的好好的?”
“你這個憨頭,你二哥二嫂有多護着初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就算自己能湊合,可他們捨得讓初夏湊合?他們能搬哪去?羅家?就算爲了初夏,他們也不能搬了羅家去!
這會兒,誰堅持住了,好果子就是誰的,你可不能泄氣,要是沒這機會也就罷了,機會都送上門來了,再這麼送出去,你捨得?”
林寶海猶豫着,一臉的糾結。
林老爺子瞟一眼老太太:“什麼都明白,和初夏說話的時候,就不能軟和點兒?那是個倔羔子,她要真擰巴起來,老二和老二媳婦擰巴不過她。”
“那就出去遭幾天罪,薛家那邊,寶海就和他們說,讓他們該怎麼操持就怎麼操持。”林老太太胸有成竹的道。
林老爺子吧噠着菸袋,一直沒說話,顯然,他也在通盤琢磨。
初春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奶,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收拾東西了?”林老太太忽的坐直了身子,“是真收拾還是裝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