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經支開了,如今,外婆您可以大大方方的進去進行您的事情了。”
沈曼萱微笑着點點頭。
霍北莛看了一眼沈曼萱身上的素白衣裳,嘴角勾着一絲無奈的笑旆。
忍着笑轉過頭看着肖南音,他溫和的說:“小南你呢就負責去把買豬蹄湯的司機引開,他買了蹄花湯很快就會回來,千萬別讓他進來壞了咱們的事情。窠”
肖南音點點頭。
低下頭的時候,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給自己加油打氣。
雖然今天晚上沈曼萱是來這兒扮鬼嚇人的,但是她從小也是怕這些鬼神之類的……
一個連夜路都不敢走的她,現在爲了引開那個司機,必須勇敢起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擡頭微笑着對沈曼萱說了些話,然後推開車門下車了。
霍北莛對她揮了揮手,然後開車進了霍家宅院裡面。
肖南音站在夜色中,望着逐漸關上的鐵門,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打了個寒戰。
她轉過身望着遠處的燈火,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
等會兒買蹄花湯的司機大叔回來以後,她便假裝自己肚子痛。
大叔認識她和霍北莛,如今她有孕,大叔一定會送她去醫院的——
霍家大宅裡面的事情,就交給外婆和霍北莛吧。
車停在霍家院子裡面,霍北莛率先下車了。
他和沈曼萱商量好了,由他在這兒守着,以防萬一有人闖入。
沈曼萱就一個人進客廳裡去,實施她的計劃。
雖然霍北莛也設想過,他先去客廳陪着霍成壁,等沈曼萱出現的時候他裝作看不見沈曼萱,裝作只有霍成壁一個人看見,這樣會更驚嚇他。
但是他後來想了想,他前些日子纔剛剛跟霍成壁鬧翻臉,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出現的話,以霍成壁的精明,必定會猜測這件事是不是他幕後主導的。
畢竟從一開始將雲靄坡鬧鬼的事情告訴霍成壁的,是他;
如今“鬼魂”出現的時候他若是還繼續出現,霍成壁不起疑心就怪了。
霍北莛坐在車裡,望着一身白衣的沈曼萱走進客廳,他不由得勾脣笑了——
披頭散髮,一身慘白中帶着淺綠的衣裳;
臉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粉,爲了效果的逼真,還特意在臉上灑了一點點熒光粉。
這樣的夜裡,一個好好的人只要看到慘白着臉、一臉綠光的她都會被她嚇到,何況是做盡了虧心事的霍成壁?
霍北莛輕輕嘆了一口氣。
爺爺,雖然您作惡多端,但您也曾經對我好過,您自求多福吧!
沈曼萱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儘量毫無聲息的走進客廳裡。
亮着燈光的客廳裡,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氣。
霍成壁一個人蜷縮在沙發裡,渾身瑟瑟發抖。
剛剛聽到外面有車的聲音,司機就出去了,他本來不讓司機離開自己,可司機非說外面的人能夠幫助他,他只好答應了。
哪知道,司機一出去就沒了影了。
這麼久了,半個人影都沒有見——
霍成壁一面在心裡將司機罵了個半死,一面緊緊咬着牙關,抵抗來自身上的恐懼。
一個人在這樣的夜裡熬着,連空氣裡似乎都泛着死人的氣息……
他猛地嘆了一口唾沫,一雙賊一樣的眼睛匆匆掃了一眼四周。
本以爲還是會像以前一樣,什麼都看不見,可是這一次,他錯了……
他全身僵硬的坐在那兒,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緊緊盯着前方!
悽迷的夜色中,一個白白的身影立在窗邊……
那一頭披散着的長髮,烏黑髮亮,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長髮遮住了那人的臉頰,他看不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個人就是今天看見的沈曼萱——
今天在醫院裡已經見過了這個鬼魂,本以爲離開醫院就可以逃脫,沒想到,終究是擺脫不了……
他驚恐的吸了一口氣,忽然想到一件事!
剛剛司機並不是聽到有車子的聲音纔出去的吧!
那個司機一定是被這個鬼魂給迷住了心竅,所以才走出了客廳,讓他一個人在這兒等着鬼魂來複仇!
一想到這兒,霍成壁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沈……沈曼萱!”
他已經僵硬得不聽指揮的手,艱難的舉起來,指着窗外那白色的身影!
僅僅說了幾個字,牙齒已經不聽使喚的開始打顫了!
他縮緊自己的身子,想逃,可在看見那個鬼的一瞬間,全身都已經沒有了力氣,又如何逃脫得了!
他想閉上眼睛不看它,可是眼睛偏偏一眨不眨的盯着,好像非要等到那個人走進來、將臉頰露出來他才肯閉眼一樣!
正在這時,窗外那白色的身影開始了有了僵硬的動作。
她低垂着的頭緩緩擡起來。
長長的頭髮遮住的臉頰,也漸漸呈現在他眼前……
看得不甚清晰,但那張臉閃着綠幽幽的光……
然後,一雙僵硬的手擡起來,她緩緩將臉上的頭髮撥到兩邊,於是,一張格外嚇人的臉終於出現在霍成壁面前!
她……
她就是沈曼萱!
雖然那雙眼睛黑黑的,雖然那嘴脣紅豔得像剛剛喝了人血,雖然那張臉慘白無比,雖然那張臉還閃着綠幽幽的光,但霍成壁就是認出來了,那張臉百分之百的是沈曼萱!
“啊——”
霍成壁驚恐的從喉嚨裡發出尖叫聲,可聲音卻是那麼小,一點也不像是尖叫。
他已經被嚇得連喊叫都沒有力氣了……
他驚惶的緊緊抱着自己,將自己的身子越縮越緊,嘴脣拼命的顫抖個不停——
窗外的人狠狠盯着他,在他收回目光不敢看她的時候,她緩緩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
然後,霍成壁聽到了那人尖利卻又嘶啞的嗓音——
那種聲音很難聽,在這樣的驚恐之下,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似乎是屬於鬼魂的聲音……
“你害死了我們一家三口,你卻活得這麼滋潤……這麼多年了,你也該下地獄去贖罪了吧!”
沈曼萱用自己都覺得難聽的嗓音質問着霍成壁。
她今天一下午都在練嗓子,終於將嗓子練得這麼毛骨悚然——
果然,霍成壁一聽到她的聲音,頓時嚇慌了!
“沈、沈、沈曼萱……你別過來……你別殺我!”
霍成壁將頭埋在自己懷裡,根本就不敢看沈曼萱!
他只是聽着沈曼萱的腳步聲和尖利的嗓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所以知道“它”在靠近自己!
他嚇得六神無主,說:“我已經知錯了,這些年我懊悔不已,我真的知錯了,我求求你別找我,你放過我,我活不了幾年了,我會下去向你們一家三口賠罪的!”
“你知錯了就能換回我們一家三口的命麼!!”
沈曼萱盯着嚇得瑟瑟發抖的霍成壁,此時此刻這種錐心泣血的質問,卻不是裝的,她心裡的痛恨在看見霍成壁這一瞬間,盡數發泄了出來——
這麼多年錐心泣血的痛,終於得到了發泄……
“霍成壁,你如今知錯了有什麼用,封雲亭已經死了,他的公司被你陰險的整垮了,他的家產也被你奪走了,你欠我們一家人這麼多,你還得清麼!!”
“即便你死,也還不清你欠我們封家的一切!!”
沈曼萱尖利的嗓音在霍成壁耳邊響着,他從一開始的驚懼,漸漸地轉爲了如今的稍微鎮定。
既然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去了,他何必再躲下去?
緩緩擡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盯着沈曼萱綠幽幽的臉——
自己造下的孽,如今是該還了,這麼多年沈曼萱沒有來找自己償命,已經是自己賺到了。
他灰白的臉上擠出一絲悽清的笑——
“是不是我陽壽已盡,所以你纔來找我?”
說完,他又低下頭,自言自語一般說,“一定是的,如果不是我陽壽快要盡了,你怎麼會來呢?你這麼多年都守着封雲亭,一直沒有來找過我,肯定是因爲我陽壽未盡,你不敢過來……”
沈曼萱盯着霍成壁嚇得慘無人色的那張臉,心中冷哼了一聲。
這個人竟然迷信到了這種地步!
什麼陽壽什麼鬼魂的,他竟然也真的相信!
不過他信了也好,自己倒省事了!
她依舊保持着尖利的嗓音,一字一頓:“我無時無刻不想過來找你索命,只是那時候你的家人都在你身邊,我近不了你的身……如今你這種自私自利、麻木不仁的性格已經讓你衆叛親離,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這種時候,當然最適合取你的性命!”
沈曼萱的話,讓霍成壁微微一怔。
他望着沈曼萱那張恐怖的臉,半晌以後才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本以爲是自己陽壽快要盡了,所以沈曼萱纔會來找自己,原來竟然是自己的自私逼走了身邊所有的人,沒有人守着他,這纔給了沈曼萱可趁之機。
他忽然感到一陣陣的心痛後悔——
如果自己後來收斂一些,兒孫都還在自己身邊,沒有人離開自己,那自己會不會永遠也看不見沈曼萱的鬼魂?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啊!
沈曼萱聽着霍成壁的臉,冷冷說:“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可還記得你當年是怎麼對我家封雲亭的麼!!你若是不記得了,好,我一點一滴說給你聽,讓你回憶一下你當年有多冷血!”
“不必了——”
霍成壁擺擺手,嘴角扯着苦澀的笑,似乎是真的對活下來失去了信心,所以將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你不用說,我一直都記得當初的事情,我不敢忘,因爲是我做的那些事情,親手逼死了你……所以,我怎麼敢忘記?”
霍成壁擡頭望着沈曼萱,那雙眼裡已經沒有了恐懼,剩下的,只是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對她的愛戀。
因爲從未得到過,所以至今都還對她不死心。
沈曼萱冷漠的看着霍成壁,垂在長長衣袖裡的手指將錄音筆打開,霍成壁將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一點一點說出來的同時,也被這小小的錄音筆記錄下來——
“沒錯,當年是我用卑鄙的手段讓封雲亭的公司破產,又逼他將封家祖宅賣給我,最終逼得你們一家三口跳樓的跳樓,跳海的跳海……”
他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出來,本來是因爲憋了這麼多年,想一吐爲快,哪知道自己說的話,竟然會成爲害了自己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