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那件事情,跟她也有關係
直到徹底沒有了力氣,肖南音才軟軟的倒在一旁。
手中緊緊攥着的石頭已經染上了她的溫度,也染上了男人的血液。
她望着漆黑的窗外,冰涼的眼淚就沒有停止過,一直緩緩往下流淌。
她很想哭出聲來,很想大聲痛哭發泄自己的情緒,可是她不敢,因爲身邊有一個死人,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鈐—
而且,她也沒有那麼多力氣再哭了……
緩緩側眸看着倒在身邊的男人,血已經順着他的脖頸往下流淌,染紅了一丁點衣襟。
應該已經死了吧?
聽人說,一個人的頭部是沒有太多血的,這個男人頭部出了這麼多血,應該是死了……
她閉上眼睛,力竭的身體漸漸蜷縮成一團。
一個人孤獨無助的躺在一個死人身邊,又是這樣陰森恐怖的夜裡,她的精神漸漸地崩潰了——
她從小怕黑,以前有南霆哥哥陪着她,如今那個人已經走了……
如今,她和一個死人躺在一起,一個被她親手殺死的人就躺在她身邊,她怎麼能不害怕?
……
警察來得很及時。
雖然她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而重度昏迷,但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醒來以後,她腦子混混沌沌,警察問她是不是她殺了人,她點頭認了。
她甚至都沒有告訴警察,其實她是受害者,她是被綁架的。
她只想死,死了就算還南霆哥哥一條命了,再也不欠誰的了——
醫生給她吃藥,她抗拒,她不吃。
因爲一旦清醒,她就會記得那個冷漠的老人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她就會想起,那個從小陪着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親口說,要讓她生不如死……
所以她抗拒那些藥片,她寧可一輩子混混沌沌,也不要想起讓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情。
醫生給她的藥,她悄悄扔在垃圾桶裡,一天一天過去,她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嚴重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院的,也不記得爲什麼警察明知道她殺了人卻依舊放了她。
只知道,自己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孤兒院的房間裡。
周圍的小孩子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一個一個圍着她叫她瘋子……
她第一次發病,並不嚴重。
她只是一個人蜷縮在房間裡,不傷人,也不跟人說話,就像普通的自閉症一樣,將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人走的進去,她自己也不肯放自己出來。
沒過幾天,一個陌生的女人在院長的陪伴下,出現在她面前。
孤兒院的院長說,站在她面前的那個衣着光鮮靚麗的女人,名叫韓穎。
那個漂亮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她愣愣的望着這個自己應該叫一聲母親的人,已經沉默自閉好幾天的她,在盯着韓穎看了十多分鐘以後,眼角緩緩落下冰涼的淚水……
韓穎見她癡癡傻傻,跟院長說了些什麼之後便走了。
她依舊坐在自己的牀|上,盯着韓穎離開的方向,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地——
原來這就是她的母親……
不久之前,自己還在林子中那個小木屋的時候,綁匪曾經給這個女人打過電話。
當時這個女人是怎麼說的?
綁匪跟這個女人要五萬塊錢,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女兒是賠錢貨,讓綁匪爽快一點了結了她肖筱的命,……
望着那已經沒有人的門口,她的淚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生平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卻是在這個母親已經放棄過自己的時候……
既然已經放棄了,既然不肯拿錢救她的命,如今假惺惺的出現在這兒做什麼?想看看她有沒有死透是麼?她嘴角扯起一絲笑,心裡更加冰冷……
傍晚,一個小小的身影闖入了肖南音的視線。
她坐在牆角,忽然聽到門口有聲音,不由緩緩望過去——
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兒,怯生生的站在門口,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她也靜默的望着他。
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見她沒有排斥他,他便深吸一口氣,大着膽子走進屋裡,然後走到她面前蹲下。
他咧開嘴,露出一顆小虎牙,甜甜的對她笑。
不僅對她笑,他還伸出骨瘦如柴的小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
“媽媽說,你是我的姐姐。”
他的聲音很小,因爲害羞和膽怯,所以聲音細若蚊蠅。
肖南音聽見了,她盯着他,好半晌才理解到,原來他是韓穎的兒子,是她的親弟弟——
“媽媽出去了,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坐着嗎?”
他帶着一絲期待,羞怯的望着她。
她沒有說話,打量了一眼他,然後便閉上眼睛不再搭理。
他以爲她默認了,於是高高興興的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似乎沒有什麼好玩的,於是蹲在她面前瞅了瞅她,便坐在她身邊,學着她的樣子,抱着膝蓋發呆。
她聽見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響,側眸一看,便看見那傻乎乎的孩子正在學她。
她動一動,他也學着動一動,她閉上眼睛,他也閉上眼睛。
她心裡有些莫名的好玩兒,於是偷偷睜開眼瞧着他,他一本正經的閉着眼睛學她,閉了一會兒,又坐不住了,於是也悄悄睜開半隻眼睛偷偷往她這邊看——
他沒有想到她正在看他,他一驚,然後傻住了。
她被他傻乎乎的樣子逗笑了,她一笑,他更加覺得不好意思,咬了咬嘴脣,然後紅着臉爬起來就一溜煙似的奔出了房間,耳根都紅了。
一個人呆着,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等到她悠悠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懷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一顆小腦袋正靠在她身上,睡得正香甜。
那是那個叫她姐姐的小孩兒,那是她的親弟弟——
意識到自己懷裡抱着的是自己的親弟弟,再低頭用心的看了看這孩子可愛的臉龐,她心裡不知不覺的浮起了一絲絲別樣的情感……
原來她並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她還有一個弟弟喜歡她,那個弟弟會在她睡着的時候偷偷跑到她身邊玩兒,玩兒累了就放鬆的靠在她身上睡覺。
十幾天渾渾噩噩的日子,這一刻被這種溫暖的親情撥開了烏雲,落下金燦燦的光。
她溫柔伸手撫|摸着他的小臉,彎脣笑了。
她的安安,敲開了她緊閉的心扉。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有人小聲的談話聲音——
“韓女士,我最後徵詢您一次,您真的要給您女兒打這種針?”
“必須打。”
門外,韓穎和一個男醫生在說話。
男醫生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忍的說:“韓女士,我剛剛跟您說過了,其實您女兒現在的情況不嚴重,她只是精神有些混亂,安靜休養一段時間就有可能會好的。但您現在讓我給她打這種強效藥,無異於飲鴆止渴,這種藥可以讓她短時間裡立刻清醒過來,但藥效過了,她的精神會比以前更混亂,病情也會更嚴重……”
男醫生擡頭看着韓穎,再一次勸阻,“您再考慮一下,儘量別這樣……真的,您這樣做,可能會害您女兒一輩子的!是藥三分毒,何況這種藥的藥性如此霸道,國內早就禁止用這種藥了!它會侵蝕您女兒的神經系統,它會讓您好好的女兒變得精神失常……”
“姓趙的,我昨晚讓你白睡了是不是?”
韓穎冷冷的打斷了男醫生的話!
她輕哼一聲,睨了一眼男醫生,纖細的手指輕輕抓着男醫生的領口——
“你今天要是不給她打針,我就去找你老婆,告訴她你昨晚做了什麼好事!”
“別別別,千萬別!”
男醫生顯然是個妻管嚴,一聽韓穎這樣說,立刻服了軟。韓穎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着的房門,冷哼一聲,“我們說好了,我陪你一晚上,你負責讓那丫頭清醒過來,至於藥效過了以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管!那藥會損傷她的神經又怎樣,我告訴你,那丫頭是瘋癲還是徹底傻了,都跟我沒有關係!”
男醫生望着韓穎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爲什麼非要這樣做?”他問。
韓穎見男醫生非要問理由,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我需要這丫頭清醒着幫我一個忙。”
只有這丫頭清醒着,肖旭鈞纔會將這個女兒接回去。
如果肖旭鈞看見這個女兒是如今這個渾渾噩噩的樣子,恐怕肖旭鈞不會父女相認……
她需要肖南音跟肖旭鈞父女相認,她需要肖南音回肖家。
只有肖南音回到肖家,肖旭鈞纔會幫忙養安陽,安陽也纔會有落腳之處……
男醫生聽完韓穎的解釋,不禁瞠目結舌。
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她爲了讓自己的兒子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惜犧牲養女的性命,她的心怎麼那麼狠毒?
男醫生打了一個寒戰。
“你怕?哼,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怕什麼?你還是等我將昨晚的事告訴你老婆你再害怕吧!”
韓穎冷笑着威脅男醫生。
男醫生見韓穎的態度十分堅決,他只好甩了甩頭,答應做這傷天害理的事。
色字頭上一把刀,誰讓自己昨晚把持不住,跟這女人風|流了一晚上?
今天被威脅也是自己活該啊!
男醫生無可奈何的甩着頭,跟韓穎一起走進肖南音的房間。
……
房間裡的肖南音年紀還小,加上前面十多天剛剛經歷過重創心神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將這兩人的對話放在心上。
說得準確一些,她此刻的腦子根本不夠讓她思考那麼多。
她只知道,醫生給她打了一針,然後用悲天憫人的眼神盯着她看,最後一臉不忍的離開了。
打針過後不久,肖南音昏過去了。
再次醒來時,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她明明記得,卻好像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樣,她淡然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那種感覺就像是,心已經被凍住了,什麼都影響不了她,什麼痛苦回憶都傷不了她……
韓穎說,她是她母親,她點頭微笑着接受了這個母親。
韓穎說,安陽是她弟弟,她微笑着承認了這個弟弟。
然後韓穎帶着她和安陽離開孤兒院,去找肖旭鈞,她的親生父親——
就連那個父親,她也同樣淡然得接受了。
於是,從那天開始她帶着安陽一起住在了肖家,而韓穎見肖旭鈞安頓好她們姐弟倆以後便離開了。
日子很平靜,直到不久以後,肖南音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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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所以小南當年會發瘋,其實韓穎的責任最大,過兩天就虐她了,虐完了就差不多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