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笑聲更加尖銳,彷彿是發現了最有趣的事,“你以爲我會告訴你我是誰嗎?傻女人,一直依靠着老公的傻女人,如果你不去調查,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知道我是誰!你就等着,你的孩子和老公都成爲怪獸的口中食物吧!”
女人的獰笑在霧靄重重的森林裡格外嚇人,祁雲裳頭上冒出一層冷汗,終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她做噩夢總是發不出聲音,這樣醒過來,望着牀頭溫馨的小睡燈,發出柔和的光芒,心裡頓時鎮靜了不少。再回頭看看旁邊,安然睡着的權均梟,一顆心終於徹底歸了位。
可這雖然只是個噩夢,卻讓祁雲裳覺得心有餘悸,總覺得這是在暗示什麼。她身上一層冷汗,黏黏膩膩的不舒服,下牀去洗澡的動作很輕,可還是吵醒了權均梟。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問:“怎麼了?”
“沒什麼,去下衛生間。”祁雲裳去衛生間快速衝了個熱水澡。溫熱的水流彷彿也能暖了人的心,而一個念頭在她心裡也越發清晰起來。這次,她要瞞着權均梟去調查林霄背後女人的事。她就不信,憑着她的能力,真的什麼都查不到。
調查一件事,哪裡是想的那樣容易?祁雲裳平時並沒有和偵探之類的人們有什麼交集,平時的生活圈子很簡單,偶爾認識些不簡單的人物,也都是和權均梟有關的。而現在她要瞞着權均梟,不可能去找那些人。
下定了決心,卻不知道從何處行動,祁雲裳在家裡更加悶悶不樂。
轉眼又到了圈圈要打防疫針的日子,祁雲裳親自帶着寶寶去醫院,車上有隨行的女保鏢,後面一輛車上還跟着權均梟特意請回來的人。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他們向來到高級的私人醫院看病,護士態度特別好,見他們一來,就請祁雲裳去了貴賓休息間,還端上熱茶來。
雖然只是打防禦針,不過權家預約了最好的醫生。祁雲裳來得早,只能稍微等一下。
貴賓間裡,護士小姐笑容甜美,看着圈圈逗了兩聲,對祁雲裳說:“祁小姐,我們的醫生馬上就到了,請不要着急。”
祁雲裳並沒有着急,只是家裡之外的地方,現在都讓她感覺到焦慮。她勉強笑笑說:“沒有,我們不趕時間,不着急的。”
護士小姐點頭說“好”,看到祁雲裳母子身邊那幾位黑色勁裝的保鏢,一時有點心裡發毛,託詞說:“那你們在這裡慢慢等,如果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叫我就好。”
護士小姐走出門,沒過一會他們約好的醫生就來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國外回來的防疫專家。見到祁雲裳,也沒有多餘的話,問了圈圈的基本狀況,就跟助手說:“把寶寶抱過來吧,我檢查一下,然後打針。”
同樣穿着護士服的助手過來抱圈圈,祁雲裳心裡一驚,下意識就躲開了。
那小助手一愣,無辜地問:“祁小姐?”
“哦……”祁雲裳自己也覺得尷尬,連忙掩飾着說,“我沒事。”說着把圈圈穩穩交到那助理的手上,還不忘叮囑說:“託穩了,千萬別摔了!”
醫生和護士接觸的寶寶和家長畢竟多,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是這樣擔心着孩子,所以也沒計較什麼。只是當祁雲裳亦步亦趨地跟上來的時候,那醫生回頭說:“我是帶着孩子去無菌室打針,你們這樣跟着怎麼行?”
祁雲裳尷尬地笑着說:“我的孩子怕疼,我想陪着他……”
“哪個小孩子不怕疼?”醫生的臉色嚴肅起來,皺眉說,“無菌室裡不能有閒雜人等,不過就是打針,很快就出來,你們在門外等着就好。”
“哎,大夫……”祁雲裳還是不甘心地喊了一聲,可是那醫生已經帶着圈圈進門,將房門緊緊關上了。
圈圈進去纔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可是祁雲裳覺得每一分鐘都像是刀刃,在她的皮膚上緩緩遊走,忍不住的焦心難耐。
沒有做過媽媽的人不會明白那種擔心,她想起那天晚上的噩夢,如果圈圈的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樣的結果,她根本連想都不能想。
看她坐在椅子上有點發抖,跟來的保姆問:“少夫人,怎麼你臉色這麼難看?要不要也去找個醫生看一看?”反正現在實在醫院裡,找個醫生是最方便不過的了。
可是祁雲裳怎麼敢離開這裡半步?她搖搖頭說:“我沒事,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圈圈好了。”
那保姆看她這個樣子,心想有錢人家的孩子果然是金貴,不過出來打個預防針,鬧出這樣大的陣仗不說,孩子的媽媽還緊張成這個模樣。不過她一個傭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由着祁雲裳去了。
幾句話的時間過去,可是病房的門一直沒有開。祁雲裳腦子裡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恐怖畫面,也許醫院裡的人們和鄒婉婉是串通好的,也許他們就會這樣帶走圈圈,或者趁着她看不見,給圈圈注射什麼可怕的病
毒……
心跳的有些不能自己,祁雲裳終於一下子站起來,走到病房門邊喊道:“開門!開門!你們快把孩子換給我!”
她的動作突然,跟來的保鏢連忙過來,“少夫人,怎麼了?”
祁雲裳轉過頭,惶恐的說道:“你們快點讓他們開門,這麼長時間了,我怕他們要害我的孩子!”
保鏢們都是拿錢辦事的,馬上就大力拍了拍門板,衝着裡面冷聲喊道:“請你們開門!放了我們的小少爺!”
病房裡面,醫生護士們帶着口罩,正在對圈圈做詳細的身體檢查。聽到外面大喊大叫,那醫生把口罩一扯,慍怒地出來將門打開,不悅地低吼:“這裡是醫院,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可以大吼大叫的地方嗎?”
祁雲裳一見到她,激動地就往裡衝,結果被她攔住說:“這位祁小姐,您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雲裳無心應付她,只問:“我的孩子呢?”
那女醫生沒好氣地讓開身子,指着房間裡的小病牀說:“您的孩子就躺在那裡,我們正在對他做全身檢查!他現在好好的,總算放心了?”
潔白的小病牀上,棉被下面是小小的一塊凸起,露出來的小腦袋不正是圈圈?
看到他的那一眼,祁雲裳才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瞬間歸位,深吸了一口氣,拍着胸口說:“沒事就好,圈圈沒事就好……”
他們這樣一打擾,檢查也沒辦法繼續做了,只能再約改天。
臨走的時候,那醫生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她,揚眉問:“祁小姐,我建議您也去做一次檢查。最好去精神科看看,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行醫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懷疑過。被祁雲裳這麼一鬧,只覺得面子都丟盡了。
祁雲裳的保姆聽見主人被人這樣質問,正要出頭,卻被祁雲裳攔下來,對那醫生和善地笑着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只是我們家裡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我對孩子格外緊張。今天添麻煩了。”
這樣的豪門闊太太,難得這麼通情達理。那醫生嘆了口氣,不好再說什麼難聽的。又想起狗血劇裡刀光血影的豪門爭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這個年輕媽媽嚇破了膽。
心裡有些同情,又放軟了語氣說:“我剛纔的態度也不好,祁小姐不要往心裡去。你們的寶寶很健康,放心吧,防疫針晚兩天來打,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祁雲裳又說了“謝謝”,這才帶着一行人離開了醫院。
一回到家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祁雲裳才覺得一顆心真正落到了實處。
魏婉茹看她臉色發白,也惦記着圈圈打針的事,走過來問:“裳裳,你這是怎麼了?圈圈有事?”
祁雲裳苦澀地笑了笑,“圈圈沒事,是我自己有點疑神疑鬼了。媽媽,我現在很累,先回房間裡去休息一下,你們幫我照顧一會圈圈。”
祁雲裳說完,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上樓回了房間。
魏婉茹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向隨行的保姆一問,知道來龍去脈就長嘆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過裳裳這孩子,也真的是需要分散分散注意力了……”
回到房間裡之後,祁雲裳就開始思考和圈圈有關的事。
今天在醫院是她多心了,但是她也發現,如果真的有有心人想要對他們家人、或者是對圈圈下手,真的是有太多機會了。比如今天在醫院裡,要是真的有人打算傷害圈圈,那麼她簡直是防不勝防,哪怕帶着再多的保鏢,也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如果真的想要保護圈圈,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那個幕後算計她,或者是算計權家的人。
現在她雖然有心去查,可是一個人束手束腳地留在家裡,能做成什麼事呢?權均梟明說了不許她去調查這些,他這人雖然現在溫和了不少,可骨子裡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男人。只要是他決定了的事情,她是很難說服他的。
祁雲裳糾結了半晌,想出了唯一的法子。她要出去工作,然後藉着工作的幌子,就可以暗中調查這件事,調查那個鄒婉婉了。
祁雲裳大白天就在房間裡躺了半天,管家保姆們來敲門,她始終都不應門,只說讓她一個人靜靜。等權均梟回來,傭人們馬上就向他報告了祁雲裳的情況。
權均梟心裡“咯噔”一聲,急忙上樓去敲門,帶着誘哄的口氣問:“雲裳,雲裳你怎麼了?有什麼事開門跟我說好不好?”
祁雲裳聽到熟悉的聲音,這纔出來開門。一見到權均梟,整個人就撲進了他的懷裡,着實把剛剛回家的男人嚇了一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他被她撞的往後一退,堪堪穩住身子,摸着她的頭髮問,“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別這樣嚇我好不好?”
祁雲裳覺得胸口悶悶的,彷彿壓着一塊大石頭,想要哭都哭
不出來。她只在他懷裡伏了一會,逐漸安定下來,才擡頭對他說:“均梟,我想要回去工作。”
權均梟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提出來這樣一個要求。現在情況危險,真正的幕後黑手沒有找出來,他怎麼能讓她出去拋頭露面?他委婉地拒絕說:“怎麼突然又說這個?那天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現在公司裡出了狀況,需要調整。正好你也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怎麼又變卦了?”
祁雲裳早就猜到他會拒絕,低低地說:“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繼續這樣悶在家裡,我肯定會瘋了的。”
“你是覺得悶了?”權均梟又說,“那麼我以後早點回來,多陪着你和圈圈,你看這樣好不好?”
祁雲裳還是搖頭,“不是的。均梟,我並不是因爲悶。我這幾天心裡總是不踏實,只要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總覺得有人盯着我,盯着圈圈。今天帶着圈圈去打針,還鬧出一個大笑話……我現在得找點事情做,佔着我的腦子,這樣我就不會有時間在疑神疑鬼了。”
“你……”
權均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實在不願意她這時候出去工作,仍舊試圖安撫她:“你不要這樣敏感。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件事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做生意這麼多年,遇上的事情多了,這也許不過就是普通的商業手段,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我們現在也找不出他們的目的不是嗎?”祁雲裳搖着頭說道,“我現在也不想去管這些了,我只想找點事情做,只想出去工作而不是留在家裡。”
權均梟不想在她情緒不好的時候和她有什麼爭執,只好先說:“好好好,我考慮一下,咱們先去吃飯,吃完了再說好不好?”
他答應考慮,已經是在讓步,祁雲裳也只好見好就收,“那你好好想想,我現在這樣真的很難受。”
晚飯吃得一點也不和諧,餐桌上幾個人都沒有什麼交流,一頓飯下來,只聽見筷子碰上碗碟的聲音,靜的讓人心裡發慌。
祁雲裳也沒再逼問什麼,吃完就自己上了樓,徑直去了嬰兒房。權均梟本來想叫住她看一會電視,可是還沒開口,她的人已經在樓梯轉角消失了。
權均梟沉沉嘆了一口氣,魏婉茹看到兒子失魂的模樣,走過來溫和地說:“梟兒,你們這是怎麼了?你和裳裳吵架了?”
“沒有。”權均梟強勢否定的聲音裡帶着兩分虛弱,“就是她現在非要出去工作,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
魏婉茹是過來人,一聽見他這樣說,已經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她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梟兒,裳裳雖然單純,可是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她有自己決定的權利,你這樣什麼都要管着她,她當然是不會高興的。”
權均梟帶着幾分委屈說:“媽,您說到哪裡去了?你以爲我現在這樣,是要管着她?我只是擔心她的安全。”
“我當然明白你。”魏婉茹語重心長地說,“而且,裳裳肯定也明白你。可你是她的丈夫,是和她共同生活的人,不是她的監護人。她說想要出去工作,你有什麼理由阻止?”
“我……”
“你先聽我說完。”到了魏婉茹這樣的年紀,什麼事都看得淡了,只有兒女的感情是他們是最擔心的。權均梟和祁雲裳纔好了沒多久,她是真不願意看到這兩個孩子再鬧彆扭。
她打斷了權均梟,又說:“今天裳裳帶着圈圈去醫院,發生了什麼事,想必你也都聽說了,這就是裳裳壓力太大的原因。你以爲讓她留在家裡是爲了她好,可是你也不想想,她無所事事,除了自己嚇自己還能幹什麼?今天醫生都讓她去精神科檢查了,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你不怕裳裳真的有什麼問題?”
怕,他當然是怕的。
以前權均梟以爲,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會讓他害怕。可是自從愛上了祁雲裳,他開始患得患失,第一次明白害怕是什麼滋味。
最早的時候,看着她苦戀靳舟寅,他害怕這輩子沒有機會得到她的心。後來表明了心跡,又怕鄒婉婉的事情給她帶來太多陰影。而現在……現在他是進退兩難。他既怕讓她出去,會有什麼危險,也怕不讓她出去,她自己在家裡悶出病來。
想來想去,權均梟終於沉沉嘆出一口氣來。他覺得自己這幾個月裡嘆的氣,簡直比以前的二十幾年還要多。
魏婉茹又問:“你這麼年輕,唉聲嘆氣地做什麼?到底怎麼辦,想好了麼?”
權均梟無奈地笑着說:“您都說了,雲裳是成年人,有決定自己的自由,我還能想什麼呢?她要是實在想要出去工作,那就去吧……我現在除了依着她,哪裡還有別的辦法?”
魏婉茹這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這樣就對了。女孩子雖然喜歡依賴人,可是也不喜歡處處被人管着。你的苦心,裳裳會明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