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小孩子,祁雲裳纔回到房間裡,看權均梟悶悶地坐在那張小牀上,笑着過去說:“喂,看看你那臉色,不會連小孩子的話都生氣吧?”
權均梟擡起頭來,不悅地哼了一聲,說:“我看起來很老麼?”
“啊?”祁雲裳沒想到他會問出這麼一句。
他現在正是而立之年,說起來的確算不上太年輕,但是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肯定不能算老。而且他保養的這麼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怎麼會老呢?
祁雲裳笑着說:“你當然不老啊!現在纔不到三十歲,怎麼會老?人們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現在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好不好?”
這句話把權均梟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故作生氣地說:“還學會調侃我了,嗯?”說完自己又低低地嘆息了一聲,“我的確不算很老,但是畢竟比你大好幾歲呢。剛纔那個小孩叫你姐姐,可是叫我叔叔。我都覺得,咱們簡直差了一個輩分。”
難怪他突然介意起年紀來,原來是爲了這個。
祁雲裳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大男人,有時候看起來成熟,其實內心不過也是個小孩子而已。她摟着他的脖子,溫柔的說:“小孩子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咯。反正我身邊的人,都覺得是我高攀了你,你還在乎什麼啊。”
“說什麼高攀不高攀的!”權均梟不滿意她的措辭,“本來就是我喜歡你,我們纔在一起的。”
祁雲裳又笑,“是啊,你自己也知道嘛。你是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啊。不管誰的年紀大,誰的條件好,外人怎麼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原來是變着法兒的安慰他,權均梟頓時又高興了,笑着說:“心眼越來越多了,都知道給我做套鑽了。”
祁雲裳嘻嘻地笑着,說:“這裡馬上要開飯了,我們出去和他們吃飯好不好?”
權均梟卻說:“不如我們帶着孩子們,出去吃吧?到縣城裡去,這些孩子們肯定沒有去過。”
“啊?”祁雲裳眨了眨眼睛,“可是你就開來了一輛車,這裡這麼多孩子呢。”
看她呆萌的樣子,權均梟覺得好笑,“剛誇你聰明,你就笨起來了。我們只有一輛車,不會再找車來麼?你問問院長,她要是同意,我馬上叫司機去縣城聯繫一輛大巴過來,接孩子們一起去吃個午飯。”
祁雲裳覺得這樣很好,和院長一說,她也自然同意,只是仍舊不好意思,“哎,讓你們這麼幫助我們已經不好意思,還讓你們帶着孩子們去吃飯,這真是……”
“哎,院長您就別說了,這都是我們自己願意做的嘛。”祁雲裳很高興,又來安慰院長。
權均梟的司機馬上去找車子,院長把要出去吃飯的消息告訴孩子們。孩子們果然高興,頓時就像是炸開了鍋。
這裡和縣城距離不近,大巴車要等一會纔到。可是孩子們老早就等在大門口,眼巴巴地看着車子過來的方向。
他們都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湊在一起又說又笑,那樣子開心的像是要過年。祁雲裳和權均梟在一邊看着,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裡都是淺淺的心酸。
山區的風有些冷,祁雲裳打了個寒噤,權均梟馬上看到,把她往自己懷裡摟了一下。她順從地依偎着他,低聲說道:“你看看這些小孩,我越是看着他們,就越是捨不得。”
權均梟說道:“那我們就多幫助他們一點,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基金會裡的資金要是不夠了,你就告訴我,我們再出。”
祁雲裳笑着說:“均梟,你真好。”
過了好一會,大巴車才慢悠悠地開過來。孩子們早就等不及了,但是院長把他們教育的很好,這樣心急也沒有人爭搶,大家排着隊,很有秩序地上了大巴車。
祁雲裳和權均梟也和孩子們一起坐大巴。這些孩子有好多根本沒有坐過汽車,第一次坐上來興奮得很,不停地東摸摸西看看。孤兒院的生活讓這些孩子們揹負上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重,到了這時候才顯出一些小孩子該有的童真來。
到了吃飯的地方,這些孩子更是興奮無比。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看着轉盤餐桌上精緻無比的菜餚,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怎麼下筷子。
後來還是院長和祁雲裳,一個個夾給他們吃,他們嚐到了美味,這纔開始搶着大快朵頤。
院長看着孩子們狼吞虎嚥,覺得又開心又心疼,只對權均梟說:“權先生,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您,孩子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說着想起那次給孩子們吃方便麪的經歷,覺得萬分對不起這些孩子。
權均梟淡然笑着說:“院長千萬別這麼說。您雖然沒有給孩子們好的物質條件,但是您的善良和堅強,給了這些孩子很好的精神財富。他們都很好,比很多富貴人家的孩子更好。”
吃完飯又帶着他們去公園,看到了
猴子、老虎、大象、獅子……權均梟和這些小朋友在一起,也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少。等大家玩的盡興,終於回到孤兒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孩子們興奮地描述着這一天的快樂,又纏着祁雲裳一起做遊戲。不過權均梟還是沒辦法和孩子們玩到一起,在這裡陪了祁雲裳大半天,晚上之前就要離開。雖然他的車速快,但是傍晚離開,也要第二天黎明纔到家,需要開一整晚的夜車。
祁雲裳忍不住擔心道:“開夜車,這裡又好多山路,多危險啊!不然你明天早上再走吧,今天先在這裡湊合一夜?”
權均梟擺擺手,“今天這一天已經是忙裡偷閒了,休息一晚,明天要晚上纔到家,又要耽誤一天。我可是耽誤不起的,公司裡肯定要炸開了鍋。”
知道他是大忙人,祁雲裳又心疼又埋怨,“既然忙成這樣,就不要非來看我一趟了。你看你時間這麼趕,明天還要上班,都怕你身體吃不消。”
“哪有那麼弱了?”權均梟不以爲然,“我這又不是第一次熬夜。”
互相叮囑了幾句,權均梟也就告辭要離開。院長和孩子們一起出來送他,他蹲下來對一個孩子說:“在這裡乖乖的,等有機會了,叔叔開車帶你們出去玩。”
在他面前,孩子們還是顯得拘謹。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麼,看了一眼祁雲裳,終於開車離開了。
權均梟走了之後,祁雲裳繼續和院長商量孩子們上學,和新建住宿房間的問題。院長早就考慮的很好,只是一直沒有錢。現在祁雲裳帶了資金來,她們很輕易就想到了最好的方案。
說完了正經事,院長忍不住問道:“祁小姐,您的丈夫看起來是很有身份的人呢。對您還那麼好,您可真幸福。”
聽到有人誇權均梟,祁雲裳笑得甜甜的,說:“我們關係是很融洽。”
其實權均梟和祁雲裳都是那種樣子很惹眼的人,站在人羣裡,非常能吸引人的目光。只不過祁雲裳看起來平和溫柔,不像權均梟身上有種咄咄逼人的霸氣,不會讓人一眼就覺得印象深刻罷了。
院長又看了祁雲裳幾眼,忽然覺得她眼熟,沉吟着問道:“祁小姐……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祁雲裳笑着說:“我反正是隻在視頻錄像裡見過您。不過,也許您也在視頻電影裡見過我。”她說完,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院長一下子想起來,突然“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般說:“對對對,祁小姐!我看過您演的電影,還非常喜歡!您就是那個剛剛拿了影后,就激流勇退的演員!”
被人這樣誇獎,祁雲裳還有幾分不好意思,說:“我當初進娛樂圈,也是我先生的意思。您知道他就是開娛樂公司的。不過我覺得那個不適合我,所以拍了幾部戲,後來也就退出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我。”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那院長說道,“您演的很好呢,我們這裡閉塞,難道看到電影。您那部片子,還是上面文化送下鄉送來的呢。我和孩子們都很喜歡。”
兩個人聊起那部電影來,祁雲裳恍惚想起以前做演員的日子,只覺得時間彷彿過去了好久,恍如隔世一般。那時候,她還每天和鄒婉婉爭風吃醋,想着怎麼來吸引靳舟寅的注意。而現在,時過境遷,那些往事都褪了色。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是權均梟和她的圈圈。
她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不是傷感,只是感慨,“這麼一想,覺得好久沒有拍過戲了呢。”
院長也跟着感慨:“是啊,時間過得最是快了。”說完驟然想起什麼,睜大眼睛說,“說起拍戲來,我想起我們孤兒院裡的一個孩子。她是這裡出去的孩子中最有出息的,後來大學畢業,就是進了娛樂圈。”
“哦?也是演員麼?”
“不是,是給明星當助理。”
一說到“助理”,祁雲裳倒有點敏感。自己也覺得不會這麼巧,但還是問道:“助理?是當什麼人的助理?”
院長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好像是個很大牌的明星。”
“那她叫什麼?我說你們孤兒院出去的那個孩子。”
“叫小月。”院長懷想着說,“可是個可憐的小孩,我們撿到她的那一天正好是滿月,所以給她取了這個名字。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連姓都沒有。”
院長還在自顧自說着小月的可憐,可祁雲裳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這裡,她繼續問道:“那你們有小月的照片嗎?我想看一看。”畢竟同名的人有很多,尤其是小月這種沒有什麼特色的名字。
院長好奇地問:“怎麼,您認識小月?”
祁雲裳說:“我也在娛樂圈呆過,說不定就見過她呢?”
“哦!那敢情好。”院長說道,“小月之前還回來看過我,後來就沒消息了,我們也沒有渠道去打聽。要是您真的認識她呀,正好幫我聯繫
她一下,我只想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院長帶着祁雲裳到她的房間,翻箱倒櫃地拿出一本舊相冊。那相冊已經很有些年頭了,裡面的照片都是泛黃的。看出來院長很珍視,把手擦了擦才翻開了相冊,一邊翻一邊說:“這裡的孩子到了十六歲就要離開孤兒院了,自己去生活。在他們走之前,我們都要合影一下,也算是個紀念。”
說着就找到了小月那一張,院長指給祁雲裳看,“您看,這個就是小月。這張是她八歲的時候,這張就是她十六歲要離開的時候。”
祁雲裳捧着相冊,仔細看着照片裡面小月的眉眼。她回憶着當初自己去片場探班看喬奈,出來迎接自己的那個小助理,眉目之間果然是同一個人。
真沒想到這樣巧,在這裡得到新的線索。她忙不迭問道:“這小月有沒有被什麼人資助過?而且她還很感激人家的?”
院長微微一愣,說:“這裡以前少有人來資助的。山裡面消息閉塞,來這裡資助個孤兒院,消息不會傳出去,人家有錢人覺得不能提升自己的名譽,哪裡有人肯來?也就是您這麼好心,還能想到我們。”
祁雲裳無心說這些,繼續問:“那她考上大學之後呢?是不是有人幫助過她?”
“這個……”院長仔細想了想,說道,“其實小月離開孤兒院以後,我們的聯繫就慢慢的少了。不過她上了大學,確實給我寫信,說有好心人幫助過她。我問她是誰,她卻又不說了。只說那人很低調,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做過好事。”
院長的話讓祁雲裳覺得失望,看來好不容易碰上的線索再次斷了。
院長只是惦記着小月,又問:“祁小姐,您是認識小月的吧?她現在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好不好?
祁雲裳想到小月換了一張臉,現在躺在病房裡昏迷不醒的樣子,再看看滿眼殷切希望的院長,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只是說道:“我離開娛樂圈時間也不短了,以前見過小月一兩次。她跟着一個很好的明星,對她很不錯。後來我們就沒見過了,我想她應該過得很好吧。”
這下院長放了心,說:“那就好。她一個小姑娘,在外面自己打拼不容易。又是個孤兒,沒有半點背景,我真怕她會吃虧。”
祁雲裳絮絮安慰了院長几句,看到夜幕降臨,吃過晚飯之後就回到了昨晚上休息的房間。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小月的事,既然小月的老家在這裡,那麼也許能調查到別的線索呢?只是她現在無能爲力,但或許權均梟可以。
權均梟現在還在回程的路上,山路難走,司機開得很慢,可還是顛簸得厲害。外面一重重的暗影,是連綿不斷的山脈。正是這些山脈,阻隔了這個地方和外界的聯繫,才讓這裡如此閉塞,以至於孩子們苦成這樣。
權均梟出來這一天,已經耽誤了不少工作,在車上也是低頭看着文件,時不時停下來思考一下,沒有一刻是真正休息的。
接到祁雲裳電話的時候,倒是有點驚訝,接起來就問:“怎麼了?都這麼晚了,怎麼還給我打電話,不睡覺?”都已經十一點了,祁雲裳是個作息規律的人,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祁雲裳的聲音嗡嗡的,嘟嘴說道:“聽到了一些事情,睡不着呢。”
“哦?聽到了什麼事?還在爲那些孩子們擔心?”
“不是。”祁雲裳還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權均梟。想了想還是咬牙說:“均梟,我今天和院長聊天,知道了小月以前就是這家孤兒院的,你說這件事巧不巧?我覺得真是太巧了,世界真是小。”
“小月?”
“是啊。”祁雲裳說,“院長還給我看了她小時候的照片呢,所以肯定錯不了,絕對是小月。不過,現在的小月,再也不是照片上那個樣子了。”
祁雲裳還在爲小月感嘆,權均梟的腦子裡卻想的是另外的事情。知道小月是J省的人,所以他纔對祁雲裳這麼擔心,大老遠跑來看一次,確定了沒有危險才離開。但是沒想到這麼巧,小月竟然就是那家孤兒院出來的。
權均梟問:“院長還和你說什麼了?”
祁雲裳撇着嘴巴說:“我也問了,院長說知道小月大學的時候被好心人幫助過,但是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都鬱悶死了,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線索,現在好像又斷了。”
權均梟也微微嘆息了一聲,但還是安慰她說:“別想那麼多了,真相總能查出來的。你現在好好做的你捐助,這些事情還有我呢。”
“嗯。”祁雲裳點點頭,現在也只好這樣想。她說:“路上一整夜呢,你也休息一會,不要一直看東西了。”
權均梟輕輕笑了笑,說:“我知道了,你也是,早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了。”
掛上了電話,權均梟就把手上的文件放到一旁的座椅上,疲憊的閉上眼睛靠在了後座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