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臂,將嫣然攬入懷中,眼眸深諳,聲音竟冷到了幾點。“這件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更不能傳到希堯耳中。”
“爲什麼?”嫣然不解的擡頭迎上他的眼睛,他眸中的冰冷讓她心驚。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記住我的話。”方子祈的口氣幾乎是命令式的。從相遇相愛到結婚,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和她說話。與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懶
嫣然並不笨,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目的,然後止不住的冷笑着。“方子祈,你倒真會處處爲顧希堯考慮,怕他知道了會更自責,更悔恨?”嫣然在他懷中掙扎,用力的推開了他的束縛。“我偏要將事實告訴他,我就是要看到他後半生都活在痛苦的陰影中。他活該。”
“謝嫣然。”他怒吼着,一把扯過她,目光冷寒的緊盯着她的臉。“嫣然,我警告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如果你真做出什麼傷害希堯的事兒,我們的夫妻情分也盡了。”
嫣然好不容易止住了淚,又涌出眼眶。他們五年的情分,竟然抵不過一個顧希堯。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麼?他的承諾,他的誓言,又算什麼!
看她哭個不停,雙眼腫的像金魚一樣,方子祈的語氣才柔軟了一些。“乖乖聽話,別去惹希堯。”他伸手去擦拭她臉頰的淚,卻被嫣然一把推開。蟲
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方子祈面色凝重,眼眸褪去寒冷,染了濃重的無奈。笑恩的突然離世,哀傷的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人生無常,既然無法挽留失去的,就要更加珍惜所擁有的。笑恩和孩子已經不在了,就算讓希堯償命,她們也無法死而復生。希堯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再也受不得任何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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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明陽山墓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暗沉的天空,無星無月,A市整個籠罩在黑暗之中。顧希堯驅車回家,剛駛入小區,車子便被人攔了下來。話說這人的膽子也大,就橫在顧希堯車前,好在園區中車速不算太快,他即時踩住了剎車。車身貼着那人的身體前一寸停了下來。
“陸天騏,我第一次發現你的膽子這麼大。”他推開車門走下來,懶散的靠着車身。他微挑劍眉,臉色有幾分不耐。
陸天騏的性子一直是溫軟的,換做平日他自然不會主動來招惹顧希堯,可人在大悲之後總會做出一些失常的事情。他衝上來,一手抓起顧希堯的衣領,一手揚起,對着顧希堯過分英俊的臉頰落下來。
希堯眉心緊鎖,伸出手臂輕而易舉的抵擋住他落下來的手腕,反手一推,便將陸天騏推了出去。脣角掛着一抹諷刺的笑。呵,嫣然沒落下的那一巴掌,還真有人想給他補上。
“陸天騏,我今天沒心情陪你玩兒,趁我沒生氣之前,趕緊滾蛋。”他冷漠着一張俊臉,重重的甩上了身後的車門。他心很亂,保不準失控傷了陸天騏那個柔弱書生,那一定不是笑恩願意看到的吧。
他想要離開,陸天騏卻又不依不饒的纏了上來。“顧希堯,我知道你是陸戰隊出身,我打不過你。可今天就算被你打死,我也要給恩恩出這口氣。你還算男人嗎?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
“少多管閒事,你還沒資格。”顧希堯冰冷的丟下一句。
陸天騏雙眼血紅的,他今天敢來,也是真的豁出去了。他可以放手,可以眼睜睜看着笑恩離開,只要她能夠幸福,他做什麼都可以,要他拿命來換都行。可是,他不允許笑恩就這樣在世界上消失。“顧希堯,我比你更有資格。在她最失落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我。第一個牽起她手的人也是我。爲了給她幸福,遠遠離開的人還是我。你呢?你又爲她做過什麼?你強迫她,傷害她,現在還害死了他。顧希堯,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的話徹底點燃了顧希堯的怒火,隱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發出骨節相撞的脆響聲。他身體輕微的顫抖,極度的隱忍着。“陸天騏,別找死。”
陸天騏笑,並且笑的越發放肆。笑恩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反倒沒有什麼好怕的。若不是曾經畏首畏尾,又怎麼會失去笑恩。“我就是活膩味了,還請顧市長給個痛快的瞭解……”
顧希堯周身的氣場都在燃燒着熊熊怒火,可是他依舊沒有動手。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不多時,便跑來一隊黑衣保鏢,連拉帶扯的將陸天騏向外拖去。他的身體摩擦在地上,口中卻不住的嘶喊。這個平日裡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竟有今日歇斯底里的時候。
嘉悅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面,顧家的保鏢拖着陸天騏,就像拖着想要丟掉的垃圾一樣。她心口一疼,第一反應就是顧希堯會對天騏不利。
“天騏,天騏。”她跑到他身邊,廝打着控制住他的保鏢。
幾個保鏢沒有得到主子的示意,依舊紋絲不動的將陸天騏按倒在地上。顧希堯蹙眉,冷漠的對保鏢擺了擺手,讓他們退後。
陸天騏並沒有受傷,嘉悅卻嚇得七魂丟了一半,抱着他不住的痛苦。“天騏,他們將你怎麼了?”
“我還沒死,哭什麼。”他的語氣雖然不善,卻沒有將她推開。
嘉悅哭着,從他身邊爬起,轉而看向顧希堯,出口的話幾近哀求。“顧市長,看在笑恩的份上,你就饒了天騏這一回吧,他不是有意頂撞你,我會看住他,再也不讓他來找麻煩。”
顧希堯沉默,將車鑰匙丟給身後的保鏢,轉身向公寓中走去。
“顧希堯,你別走。”陸天騏從地上爬起來,擡腳就要去追,卻被嘉悅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一直在哭,淚水幾乎打透了他的外衣。“陸天騏,我求求你別再鬧了。我們惹不起他。”
“你放手,大不了和他同歸於盡,我不會讓恩恩白死的。”他嘶吼着,用力的想要擺脫她。
嘉悅幾乎用盡了起來,才能將他攔住,她已經哭得有氣無力。“天騏,還記得笑恩說過的話嗎?她說希望你能夠幸福。天騏,別再鬧下去了,讓笑恩的靈魂在天堂安息吧。”
陸天騏依舊大口的喘息,身上的憤怒卻逐漸平息了下來。他痛苦的用手抱住頭,高大的身體緩緩蹲跪下來。他一次次的在心中罵着自己窩囊沒用。當初,他無法保護笑恩,眼睜睜的看着她被顧希堯奪走,被他欺凌。現在,他連爲她討一個公道的資格都沒有。
“天騏,我知道你痛。可是,你不可以頹廢太久,要重新站起來。笑恩,她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嘉悅心疼的捧起他的臉,淚眼迷濛的看着他。看着這個她深愛的男人,看着這個心理一直裝着她妹妹的男人。
“天騏,讓我替她來愛你。”
陸天騏沉默,側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知道嘉悅是個好女人,可是他不配得到她的愛,何況,愛情,又怎麼可以來代替。
……
星期一的早晨,是又一個忙忙碌碌的開始。林氏集團的員工依舊保持着端莊嚴謹的面貌,各在其位,各司其責。這個看似富麗彷徨的上市企業,卻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光輝,內在千瘡百孔。
林嵐坐在辦公室中,蹙眉翻看着手中的資料。一行行帶着負號的數據讓她看着心寒。目光不自覺的瞥向隔着一道通明玻璃窗的總經理辦公室,如今,空寂清冷,再也尋不到那抹嬌小忙碌的身影。如今的總經理是董事長夫人的親侄子藍俊逸,那個只懂得吃喝玩樂的花花少爺。
她無奈的甩開手中的文件,身體癱軟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手指按着發疼的太陽穴。西區的開發案已經成爲了一個填不滿的大洞,甲方的資金遲遲未付,林氏墊資上億,如果就此停下來,那個工程就會成爲爛尾,林氏只能認賠。如果繼續啓動,就要有新的資金注入,而林氏的資金鍊已經斷裂,幾個大股東都紛紛要求撤資,銀行那邊更是屢屢施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弄得她焦頭爛額,而那個新上任的總經理,整天只知道花錢泡妞,幾乎抓不到人影。
幾位高管看清了目前的形勢,都打了辭職報告另謀高就。只有她依舊堅守在這裡,她想盡最後一分努力,替笑恩守住林氏。可是,她的能力不夠,許多事壓下來,她摸不到半分頭緒。腦海中再次浮現笑恩淡然如水的小臉,那樣嬌柔的女子,卻能撐起林氏的天。
“林笑恩。”她低喚了句,眼圈兒不自覺的便紅了。如果笑恩還在,所有的問題便不在是問題,她一定有辦法化解這一場危機。林嵐哽咽了聲,然後伸手從紙盒中抽出幾張面巾擦掉眼淚。可惜,她沒有笑恩的智慧。希望她在天之靈,不要責怪她。
放在桌面的手機嗡嗡的震動着,林嵐撇了眼彩色屏幕,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不解的按了接聽鍵,下一瞬,整個人便僵住了。
“林嵐。”那一端是熟悉的,淡漠如水的女聲。林嵐的第一反應便是——天堂來電。
她雙脣顫動着,卻發不出半個聲音。握着電話的整個手臂都是在顫抖的,難道是她最近太累,產生幻覺了嗎!可是,那麼熟悉的聲音,聽了幾年,又怎麼會聽錯。
她不出聲,電話那端也處於沉默的狀態。話筒中傳出輕淺的呼吸聲。
“笑恩,你在天堂過得不好嗎?你是不是很孤單,所以想找人說說話。還是,你有什麼心願未了?我都可以幫你完成。”林嵐忍俊不住,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她一直是唯物主義着,可她現在不得不相信人是有靈魂的。
電話那端傳出幾絲氣息的波動,林嵐知道,這個時候是笑恩習慣性的在笑,淡雅的,輕柔的笑靨。
“天堂?應該很美吧,可惜我沒去過。”笑恩玩笑了句,無奈的搖頭。
這一句,林嵐聽得清切,她可不認爲大白天真的會有鬼。唯一的可能就是:笑恩還活着。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謬,可此刻,她敢肯定,這一定是事實。
“恩恩,是你對不對?你沒有死對不對!”她的情緒有些失控,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
“是。”那一端的笑恩回答的乾脆。
“可是……”飛機明明炸燬了,沒有生還者。
“林嵐,我現在沒辦法和你解釋太多。你聽我說,我現在住在永寧路文化街2號,你可以來找我,我會解開你的疑惑。”笑恩一字一句清晰明瞭的解釋着。
“好,我現在就去找你。”林嵐抓過一旁的包,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記得,一個人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還活着。”笑恩着重的提到任何人,這其中,自然包括顧希堯,林家人,甚至包括她最好的朋友嫣然。
“好,我知道。”林嵐回了句,便掛斷電話。
她開車行駛在路上的時候,心臟還在狂跳個不停,在沒有見到笑恩之前,她完全不敢相信剛剛的那通電話存在的真實性。或者,是她太過思念笑恩才產生的幻覺?亦或者,是她的精神出了問題,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