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去兩個多月了,秦勵錚請來的專家團始終在進行保守治療,醒寶的狀態還算不錯,但當務之急,最好的方法還是骨髓移植。
蘇澄起得很早,她先去市場買菜,然後煮了粥,做了醒寶愛吃的菜。正準備拎去醫院時,她接到了醫生的電話。
電話那端,醫生的聲音裡透着興奮,“蘇小姐,我是您兒子醒寶的主治醫師。”
蘇澄心頭一動,抓緊了手機,“醒寶他……怎麼了?”
“您昨天是不是進行採血化驗了?”
“嗯……我昨天下午暈倒了。”
“是這樣的,您是因爲營養不良再加上懷孕的關係,纔會暈倒的。”
“懷……懷孕?”蘇澄有點懵。
“您已經懷孕九周了。”醫生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開心“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利用新生兒的臍帶血重塑造血幹細胞,您的兒子就有救了!”
聽了醫生的話,蘇澄只覺得腦袋裡嗡地一聲,她拳頭緊攥着,指尖泛白。
“對不起,我沒聽清……請您再說一遍?”
醫生重複了一遍,“您現在已經懷孕九周了。”
蘇澄眉頭緊蹙,她停頓了片刻,穩了穩心神,才又對着電話說道,“好,我知道了,謝謝您,我待會就去醫院。”
掛了電話,蘇澄坐在椅子上,眼眸低垂,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九周……算算日子,是她剛回國那會。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秦勵錚的。
她懊惱的撫過眉心,心跟緊緊攥個了拳頭似的。
蘇澄無力地靠着桌角,她垂下頭,輕輕撫摸着平坦的小腹。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到,這個孩子會來得這麼突然……
她按着下腹,突然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般,有氣無力地順着桌子滑落,跌坐在地板上。
“孩子……”她的掌心輕柔,像是羽毛一般覆蓋在皮膚上,聲音低似囈語,像是生怕吵醒了腹中胎兒。
她當然期待這會可以爲醒寶生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啊,正如醫生所說,醒寶就有救了!可是……可是她現在不能懷上別人的孩子啊!!
但醒寶的父親又要去哪找呢?整整兩個月了都沒有線索,她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醒寶最後……
她不敢再想,只是拼命地搖頭。
她和秦勵錚的上一個寶寶沒能保住,一直是兩人心中的遺憾。可這個孩子爲什麼要這個時候來呢?且不說她需要自己的子宮孕育能夠救醒寶的弟弟妹妹,就算不能,她也不會在醒寶生死悠關的緊要關頭,享受再爲人母的喜悅!
因爲,太殘忍。
她撫着肚子,不是她不要,而是不能……
她將頭埋在膝蓋裡,在四下無人的客廳之中,縱情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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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姐,你確定要拿掉孩子嗎?”
醫院的診室裡,醫生手裡拿着蘇澄的體檢報告,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蘇澄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現在醒寶這樣的情況,我實在沒有心力去負擔一個別的孩子了。”
“可是……”醫生頓了下,說:“從你的體檢報告來看,你的子宮內部已經非常脆弱,應該是有過流產歷史吧。”
蘇澄驚詫片刻,慢慢點頭,纖細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蘇小姐,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依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選擇中止壬辰,會有不孕的危險。”
蘇澄的心臟抽痛着,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病房,來到醒寶牀前的。
他還在發着低燒,白皙的肌膚下,浮動着細細的血管,不分日夜地吊着點滴,小小的手已經腫脹不堪……
看到蘇澄過來,他努力地揚起嘴角,想要笑給她看。
“醒寶。”蘇澄嘴角含笑,努力壓抑着內心巨大的悲傷,“媽媽來了。”
醒寶很是開心,用力點了點頭,蘇澄坐在牀邊,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渾身好痛。”醒寶壓低了聲音,“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病好出院呀?”
蘇澄搖搖頭,“媽媽不知道,不過醒寶要答應媽媽,一定要加油,這樣才能早點病好。”
醒寶懂事地擡起小手,輕輕摸了摸蘇澄的臉蛋,“媽媽也要加油。”
蘇澄脣角笑影更深,從牀頭櫃上取下一本故事書,“醒寶,媽媽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
醒寶滿足一笑,依靠在她的身旁,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不斷地輕輕顫抖着。
蘇澄聲音緩慢,一字一句地講着故事,不久之後,深沉的呼吸聲傳來,她低頭一看,醒寶已經依靠着她睡着了。
輕輕地放下書,蘇澄從病牀上起身,在兒子額角留下一吻,便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找到醫生,“醫生,我想過了,爲了我兒子,我打算冒一次險。”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不勸你了,有幾個注意事項,我想你能瞭解一下。”
“好。”
蘇澄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快拿掉這孩子,越快越好。”
醫生默默看她,什麼話都沒說。
畢竟,這是她的意願。
當她推門出來時,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被嚇一跳。
她詫異地看着季辰希,他就站在走廊上,一臉的若有所思。
她低呼出聲,“你怎麼來了?”
季辰希眼底閃過一抹不明情愫,“有時間嗎?談談吧。”
醫院走廊的拐角處,蘇澄靠在冰冷的牆上,垂眸看着地板,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季辰希胸膛微微起伏着,“你剛纔說的拿掉孩子,是什麼意思?”
蘇澄嘴角勾起了一絲不無奈的笑,望着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無力道:“既然你都聽到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季辰希的聲音,不易覺察地顫抖了下,“你……懷孕了?”
“嗯。”蘇澄依舊垂着頭。
季辰希先是調開視線,然後做了個深呼吸,向前走了一步,迫使她擡頭看他,“那爲什麼又要把孩子拿掉?”
“爲什麼……”蘇澄喃喃的,臉上滿是悽然,“醒寶這樣的狀況,你問我爲什麼拿掉孩子?我又有什麼理由生下他呢?”
“你爲什麼不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季辰希越說越急切,“蘇澄,或許我沒什麼立場這麼說,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蘇澄眼眸微微閃動,迴避了這個話題,“季辰希,如果你真的爲我着想的話,就應該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說罷,她不再繼續談話,站直身體,瘦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走廊深處。
注視着那抹纖細背影,季辰希垂下眼眸,無奈地輕笑。
也對,現在的他,除了扮演那種可有可無的存在,他還能做什麼呢?
季辰希駕車離開,臉上的神色不曾放鬆過。
紅燈,他停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方向盤,倏地,在紅燈變綠時,他打了轉向拐到對面車道。
J。L。總部,秦勵錚正在辦公室裡給各部門開會。
他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工作,這樣才能抽空去醫院陪蘇澄和兒子。
待會議結束後,陳濤進來。
“老闆,季總來了。”
“季辰希?”
“是。”
秦勵錚擡頭,身子靠向椅背,“他來做什麼。”
示意陳濤請對方進來,然後起身去親自衝了兩杯咖啡,都是上好的咖啡豆研磨的,很快,咖啡香氣蔓延。
待季辰希走進,揚揚濃眉,“喲,勞煩秦總爲我服務,還真是受寵若驚呢。”
他待秦勵錚的態度,看似平常,卻總是時不時透着挖苦和諷刺。秦勵錚習以爲常,也不與他計較。
“今天怎麼親自過來了?是項目的問題?”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聊會天了?”
他接過秦勵錚遞來的咖啡,緩緩道:“醒寶怎麼樣了?”
秦勵錚的俊顏之上難掩擔憂,“現在是穩住了,不過,最終還是需要進行骨髓移植。”
季辰希聽着,又問:“有消息了嗎?”
“已經在找了。”他又補充一句:“我不會放棄的。”
季辰希擡頭看他,“就算找到了孩子的生父,你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和澄澄……”
下面的話他沒說,秦勵錚垂了視線,“如果那是唯一的機會……如果這是救醒寶的唯一方法……我會。”
季辰希突然擡起頭,抿了抿脣,“我有事要和你說。”
秦勵錚轉身看着他,眼底掠過疑惑,“什麼事這麼重要,能讓季總親自登門?”
“蘇澄懷孕了。”
秦勵錚的動作滯了住,眼眸瞬間瞪大,“你說……你說什麼?”
季辰希瞥他,口吻不太好:“我並不願意這個消息是從我口透露的,但是,我怕我再不說,她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秦勵錚努力消化他的話後,壓抑着心頭的震動,強自冷靜道:“她的決定是……”
他倏爾想到什麼,整個人都怔了住。
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到了,季辰希輕嘆一聲:“沒錯,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聞言,秦勵錚刀鋒般的眉頭蹙起,雙手猛地捏成了拳,臉色陰沉得駭人,一字一句的:“她還真的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