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根”這東西,潘龍是聽說過的。據說仙門之中,有一派認爲修煉的根本在於鍛鍊和培養自身靈根,促使其成長,最終完成生命的進化。
按照那一派的說法,人的資質是先天就確定的,有靈根的纔可能修煉而有成果,沒靈根的則無論什麼修煉都只是白費勁。
天底下沒有憑空捏造出來的理論能夠流行,所有能被人們廣泛接受的理論,全都是有事實作爲依據的,靈根論自然也是如此。
自古以來,人們就發現,不同的人在修煉的時候,效果有很大的差別。努力程度差不多,投入的資源差不多,有的人能夠順利地修煉有成,有的人卻始終只能有很差的效果。
如果說這是資質的差距,那顯然說不通——大家都有手有腳,身體沒有殘疾,智慧也沒什麼顯著差別,何以修煉的資質就能差到這個地步?
尤其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不管怎麼修煉,不管是拼了命的努力也好,是消耗很多的資源也罷,始終沒辦法修煉出多大的實際效果來,最多入個門,然後就卡在入門的這一步上,再也無法進步。
爲了解釋這種情況,纔有人提出了靈根論,並且一度得到了廣泛認同。
但是,這套理論早已過時。
因爲後來的修煉者找到了讓那種“無靈根者”也能修煉有成的方法,通過靈藥輔助以及自身努力,再配合對應自身體質的功法,花上足夠的時間和代價,就能夠讓所謂的“無靈根者”也能擁有不錯的靈根。
這樣的人,大概也就是不如那些天資傑出之士,修煉成果不僅不比一般人差,甚至反而會更好一些。
在鐵的事實面前,靈根論很快就沒了市場,現在已經沒什麼人再糾結這個,據說就連仙門中人,在修煉的時候也是首先要做“鍛造靈根”這一步——乾脆就直接默認大家都沒靈根算了。
畢竟,靈根是無法簡單測出來的。與其花費巨大的資源或者請仙佛出手來鑑定靈根,還不如直接鍛造靈根,成本要低不少,合算許多。
潘龍對於靈根論的瞭解,也就是這麼多了。
他甚至不能確認自己的瞭解肯定是對的,因爲這些有的來自於定豐鎮縣學的老夫子,有的來自於家裡的閒書,有的來自於江湖客們閒談的故事,有的甚至來自於戲文。
這些來路不同的知識亂七八糟,再怎麼努力拼湊,也只能拼湊成這樣的東西。
但現在,他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判斷。
“鍛造靈根”之說,的確是存在的!
證據自然就是他剛剛得到的後天靈根。
從這後天靈根判斷,他應該也是那種先天沒有靈根的人,起碼他的先天靈根應該並不出色。
否則的話,按說仙桃的力量應該激活的是先天靈根,而不是給他鍛造後天靈根。
但其實也無所謂了,且不說後天靈根將來還能昇華到先天靈根,就算只是後天靈根,也足夠修煉所需。
戲文裡面有一出叫《求仙傳》,講的就是一個靈根極差的凡人磕磕碰碰一路求仙,經歷了無數的艱難辛苦,最終修煉有成長生不死的故事。
戲文不一定是真的,但在沒有反例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否定這戲文說法的理由。
畢竟這戲文的作者是文超公,是開創大夏文化史的超級大牛。
人家沒理由瞎編啊。
潘龍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走出木屋。
時間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廣場上的人羣早已散去,只有門旁邊一個大盤子上擺着的四個洗乾淨的大桃子,證明大家並沒忘記他,桃子宴也有他的一份。
看到這幾個桃子,他頓時覺得有點飢餓,就坐在臺階上,將它們全部吃完,權當是吃了一頓飯。
正在他吃桃子的時候,旁邊的木屋大門也被推開,範彥走了出來。
他看到了坐在臺階上吃桃子的潘龍,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容。
“真巧。”他說,“你我竟然差不多同時吸收完仙桃的藥力,也是有緣。”
說着,他手在腰間一抹,便多了一個精緻的銀酒壺,扔向潘龍:“有緣就該喝一杯,我請客。”
潘龍笑了笑,接過酒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
此酒醇厚得微微有些發膩,香氣濃郁,一口喝下去,香甜之意注滿胸膛,果然是難得的好酒!
“好酒!”
“自然是好酒。”範彥也拿出這麼一個酒壺,自己同樣喝了一大口,“我青哥會的主要營生之一就是釀酒,四時八節,凡一切花、果、糧、蜜,都可以用來釀酒,各有妙處不同。”
“而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桂花蜜酒。此酒以桂花蜂蜜和多種秋季花果爲原料,配合特選的合適泉水,一年下來,大概也就釀個萬餘斤。往往還沒出酒窖,就已經被人堵在門口訂去大半。”
說着他嘆了口氣:“這是去年出窖的酒,所剩無幾啦。”
潘龍笑了:“既然不多,那更要細細品嚐。”
“沒錯,好酒就是用來喝的!”
小小的一壺酒倒也不多,不過片刻工夫,兩人就喝完了酒。範彥站了起來,他先是朝着仙桃樹的方向行了個禮,又朝着任長生所居獨棟木屋行了個禮,最後向潘龍拱了拱手,說:“潘兄弟日後若是路過錦官城,可來青哥會一敘。屆時別的不敢說,美酒管夠。”
然後,他就揚長而去,再沒回頭看上一眼。
“這人倒也灑脫,之前的傲慢之色,大概只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手段吧。畢竟青哥會也是益州名門,家大業大,如果他不冷淡一點,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怕是會不厭其煩。”
潘龍聞言轉過頭,看着走過來的任安民,笑着叫了一聲外公。
“情況如何?”任安民問。
“很好,不僅經脈狀態有明顯的改善,我甚至還感覺到了自身靈性在甦醒。”
任安民滿意地笑了:“其餘三人早已醒來離開,我們也該走了。”
“老祖宗呢?不要去向他道別嗎?”
“哈哈,老祖宗若是想要見我們,早就已經出來了。他既然關着門,就是不想要跟我們道別。走吧,若是你將來修煉有成,大可以將來再來拜見老祖宗。要是你能夠修成真人,或許老祖宗會直接把綏桃山的這片基業都交給你呢。”
二人走出籠罩山頂空地的陣法,在桃林外吹起特製的哨子。不一會兒,兩隻雲生獸就從桃林裡面走出來,正是他們來時所乘。
回到了任家,二人又去見了一回老太爺。老太爺詳細詢問了哪些人獲得仙桃,然後思考許久之後,說:“魔門中人不可招惹;天台山姜家的名聲不是很好,別跟他走太近;江湖散人來歷不明,要提防着一點;倒是那青哥會的範彥,青城山的明和,都屬於名門正道,可以結交一二。”
見潘龍點頭答應,老太爺又強調:“我的說法都只是一面之詞,你將來若是跟他們相處,切記自己要小心。魔門也有好人,正道也有惡人。好人也可能因爲種種原因與你爲敵,惡人也可能反過來幫助你……人在江湖,需要自己把握自己,想法和做事需要靈活一些,切勿古板。”
潘龍又點頭應下。
老太爺笑了笑,問:“你平日慣用什麼兵器?”
“我有一把寶刀。”
“且拿出來看看。”
潘龍取出次元袋,手伸了進去,裝作從裡面抽取,將神聖長刀拿了出來。
老太爺仔細研究了一下這把刀,笑着點頭:“好刀!有如此兵器,倒也不需要再爲你配備趁手兵刃了。”
他站起來,去內屋取了一對灰色的護腕,交給潘龍。
“你那乾坤袋有些礙眼,留着存放一些粗大東西也就罷了,隨身的重要物件,還是別放在裡面。這對護腕是我年輕時候所造,能防刀劍不說,左手那隻裡面還有約莫一丈見方的空間,可以保存一些東西,拿放都很方便。”
潘龍吃了一驚,沒料到這護腕竟然是儲物之寶,正要開口拒絕,老太爺又說:“這東西頗爲珍貴,日後你若是有了更合用的寶物,且把它還來,我可以帶着它進棺材。”
這就把潘龍拒絕的話都堵了回去。
當他們告辭出門的時候,聽到老太爺的話悠悠的從屋內傳來:“要是到時候我已經進了棺材,那就傳給你的孩子吧。總不能爲一個物件打擾死人。”
話音中帶着笑意,顯然這位老太爺並不把死當回事。
回到任安民一系的別院,諸位舅舅和晚輩的小孩子們都過來詢問究竟。潘龍又給他們講了一遍,當得知那仙桃樹二百四十年只長了一點點,或許要長個上千年才能真正長大,所有人都驚歎不已。
而當第二天,潘龍準備動身離開的時候,送別的人擠了一堆。
這些人裡面,既有外公這一系的近親,也有別系的遠親。就連那幾位當初反對他去拜見老祖宗的長輩,雖然自己沒來,但家裡的小輩也來送行了。
木已成舟,再擺着一張冷臉,又有什麼意義?
在陳伯“你沒學少清秘典真是可惜”的感嘆中,潘龍向親人們一一道別,騎上小舅送的駿馬,伴隨着得得的馬蹄聲,一路遠去,結束了這幾個月平靜而愉快的訪親生活。